他绝不会死在秘境破碎之前。 说罢,池子霁松开手,头也不回地朝着剑阁的方向奔去,不过片刻,玄色的衣摆在雪地里化作了不起眼的阴影,消失在她们的视野里。 “不要慌,会没事的!”琼音牵起廷听的手,无比坚定地说,“我还要等着参加你们的结契大典呢,一个破秘境哪里困得住我?!” 廷听一愣:“结契?” “你?你们?这?”琼音前进的步伐稍慢,讶异地回头看着廷听,“你们都这……啊,广撒网多捕鱼也不错,万一有更好的呢。” 琼音没等廷听回答,就露出了善意而体贴的笑容:“但是感觉池师兄看起来不好糊弄,注意安全哦。” 廷听想了想,还是没把她虽然喜欢池子霁,但没打算和他结契,也没准备广撒网这件事说出来。 天刚蒙蒙亮,各个营地还是点着火光。 一为取暖,二为警惕。 这短短半个月,已经发生过不少起鸡鹜争食之事。极寒之地,资源和食物本就匮乏,哪容他人觊觎? “谁?!”火光之侧,一身银饰的男子手执长矛,目光带煞,警惕地看着从树林中偷偷摸摸走出来的两人。 “冷静冷静,我并无恶意!”琼音立刻作投降状,见这男子并不吃这套,狐疑地看着她,手中的矛尖愈发靠近,立刻把腰间的银球取下来,递给他看,“这是我师姐给我的信物!” 男子低头一看那银球,眼神一变:“你‘师姐’?” “你这小妹妹真是章口就来,你一看就是百药谷的医药修,和我们五仙教沾不了半点亲。”不远处执勤的五仙教女子走过来,在看到那银球时也一愣,拿起来往里看,看到里面的蛊虫,眼神也一变,“这是,涅槃蛊?” “你从哪儿弄来的?”男子难以置信地看向琼音。 涅槃蛊乃极耗心血、珍宝之蛊,哪怕是五仙教长老嫡传弟子也不一定能养出,外界传得神乎其神,谣说能生死人肉白骨。 事实没那么夸张,但能吊人一命是真的。 “这是我的邬莓师姐给我的,说我有难,能拿着它来求五仙教好心的哥哥姐姐们救我一命。”琼音抱住廷听的手臂,眼巴巴地说。 “她是谁?”男子指着廷听,“浑身遮着,见不得人似的。” “她是我同窗师妹!”琼音急忙说,将廷听搂得更紧,“她法衣破损,在与我相见之前又遭两仪门弟子谋害,怕冷得紧。” “我们也是实在走投无路了!” 这一男一女对视一眼,本也不喜那些道貌岸然的道教弟子,心中有了成算:“你们随我们去见邬蔷师姐。” 邬?廷听抬起眼,意识到她们或许运气极好。 “好!多谢!” 走进五仙教的营地,廷听就隐隐能听见虫子的蠕动窸窣声,有女子在火堆边柔美地唱着歌,如同念着幽幽的咒语。 被称为邬蔷的女子是五仙教营地的首领。 她赤足踩在羊毛上,坐在布扎的小帐篷边,一身紫衣,看着二十岁出头,外套皮毛,艳丽姣好的脸上透着好奇,一见两人进来就朝她们招手。 “你们是姐姐的小师妹?”邬蔷一把将两人拉到身边坐下,拿起那银球看了看,便放到一边,目光如炬,专注地看着琼音,“真是漂亮,也难怪她在太华宫乐不思蜀,连封信也不往家里寄。” “你,您是邬莓师姐的亲妹?”琼音惊喜地看着邬蔷。 “异父同母亲姐妹哦。”邬蔷意味深长地笑着说。 异父? 琼音脸上的笑容一滞,眼神犹豫起来,心中退意萌生。 这,这……这是关系好还是不好啊? 不等琼音僵在原地,方才一直等待的廷听蓦然拉下毛毯,露出全脸。 廷听上前一步,跪坐在邬蔷身侧,捧起她的手,眸光真挚:“姐姐,我们也不多客套,却有一性命攸关之事相求,若能得姐姐相助,必定如虎添翼,破除秘境之事指日可待,来日当结草衔环相报!” 邬蔷眉头一挑,看向廷听,目光滑过她的脸,突然凝住了。 “你身上……”
第57章 曦光 “你身上被绑了秘宗邪器?” 邬蔷一针见血地指出来。 廷听愣了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身缚邪器一事极少人知, 若能在禁灵的环境下凭肉眼看出来,不是极其明显,就是邬蔷曾见过有类似症状的人。 廷听袖下冻得冰凉的手一攒。若是五仙教曾与秘宗有怨, 那这不失为一种切入劝说的角度。 “五仙教擅毒也会医,即便没有灵力,我也看得出来你的身体状态和你的根骨并不匹配。”邬蔷拉着廷听在面前坐下, “这种状态的人极少, 我上一个见过这样体质的就是我的亲姊。” “邬莓师姐?”琼音失声。 廷听骤然想起药堂的那位小师姐, 初见之时,邬莓就待她极好, 若邬蔷能看出来,邬莓师姐必然也看出了她的状况。 “姐姐她根骨极好,刚出生就备受瞩目,教主说她是天定的下一任教主。”邬蔷解释道,“然后她遭人暗算, 落入了秘宗之手。” 秘宗之人见猎心喜,以幼童为材, 绑下邪器, 却发现邪器与邬莓体内养的蛊虫相克, 双方为夺取“领地”的反复斗争, 哪怕五仙教最后侥幸将人救回, 邬莓的身体仍受到了巨大的影响。 琼音呢喃:“所以, 师姐她不是因为突破元婴得早才保持孩童的模样啊。” “当然不是。”邬蔷摇头, 看向廷听, “我可以暂时信任你, 但你要我所帮之事与我教有关,你要细细说来, 我再酌情考虑。” 廷听对上了邬蔷审视的目光,知晓这是在她给机会。 她有些记不清当时邬莓过去说过的话,哪些是意有所指,但事到如今,哪怕她并不如琼音那般相信五仙教,但她也愿意相信邬莓师姐。 可一个出窍境以上的十恶,有如黑云压境,笼罩在秘境上空。 此回死相临头,比浮光更甚。 上回廷听尚有一腔孤勇,敢引天雷,这回她有什么? 修为全无,法宝全无,无处可逃,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她不过只剩一条轻如鸿毛的性命。 廷听仿佛能听见象征死亡临近的脚步声,一步步朝他们靠拢,而他们只能各分东西,去寻找所能寻求的一切帮助。 她不是不怕,她夜不能寐,焦虑地不知如何是好,明明知道眼前所做的一切在敌人眼中都不过是垂死挣扎,可她看到殚精竭力想办法的同伴也没办法停下步伐。 有时候只是想活下来的愿望,就是能难如登天。 廷听怕死,还怕池子霁穷尽性命想将她推出秘境,更怕努力想救想帮她的同伴们一个个在她眼前倒下,而她什么都做不到。 至少现下,她不能辜负她的同伴们的信任。 哪怕眼前做的一切都犹如蚍蜉撼树,她也不得不做。 廷听吞咽下一口寒气,双手在袖下握紧,抬起眼直直望进邬蔷眼里:“污蔑我身上有破除秘境法宝想嫁祸于我之人,正是秘宗中人。” 邬蔷瞳孔一动,细长的眉眼眯起,似乎是瞬间就想通了一切,但也没阻拦廷听继续解释。 廷听不遮不掩,将她们的考量、计划以及想要五仙教如何帮忙说得清楚,中间还掺杂了不少对五仙教中人有情有义、坦诚直率的褒扬。 廷听向来知晓要如何拉拢旁人,得到别人的信任和好感。 眼前不过第一步,她做得到。 “能想到第一个来找我们,你们也是大胆。”邬蔷手捏着下巴,眼底透着凝重,“池子霁猜得不错,真言蛊不惧寒,确实可用,但数量不多。” “昔日他斩杀了残害我姐姐的秘宗之人,将人头送来五仙教一事,我尚未报答他。”邬蔷笑了笑,站起身来,让旁边弟子悄无声息地召来其他人,莫要打草惊蛇。 营地内火光燃烧,带着危险而瑰丽的色泽。 银饰微微碰撞,犹如一串串低吟。 等人差不多到了,邬蔷先是简述了一下她们的来意以及他们现下在秘境内的危境。 而后:“小姑娘被秘宗之人构陷,不敢信那些冠冕堂皇的正道弟子,拿着我亲姊的涅槃蛊来求助于我教。”说着她拿出了那枚银球。 “若是己难,我一个人帮倒也无妨,只是秘宗贪图在大,祸及所有。”邬蔷郑重地扫视面前的兄弟姐妹们,行了个教内大礼。 “此行多舛,九死一生。” “我于此阐明事实因果,望诸亲领会定夺。” 寒风蹿过,吹得火焰飘摇。 数道目光落到她们身上,或打量或好奇,审时度势来看,贸然相信两个乍来的他门之人确实很难。 “我知晓我们的请求唐突。”廷听开口,打破了这死寂的凝滞,她对上众人的目光,努力不去闪躲,“我愿以心魔起誓,绝无半句虚言。” “我们只是实在……实在没有办法了。” 廷听在抱琴面对诸多目光鲜少局促至此,只是眼下属实身陷囹圄,情况过于特殊。 她嗓音有几分干涩,绞尽脑汁,却也实在不知她要如何请求旁人与她一同去走一条不归之路。 “诸位不信任,拒绝也无事。”廷听垂下眼。 她知晓在劝说的过程中自己先打了退堂鼓是大忌,但她也不知如何是对,如何又是错。 廷听甚至开始想象,如果是池子霁在此,他会怎么做? 和旁人谈判吗?诱之以利,晓之以理?哪怕他在外性情肆意矜贵,向来懒得与旁人叙话,但这类的手段他当是懂不少的。 寂静的晨光落下,浅浅照亮众人的眉目。 在廷听的心从高空跌落的时候,一个笑声突然打破了凝固的死寂。 “好啦,小姑娘,头都要低到地里去了。”一个女子开口,脸上带着随性的笑意,对上了廷听稍显迷茫的双眼,“我们还没说什么呢,你怎么先自责上了?” 身侧的男子环臂也笑道:“就是就是,这秘境陷阱也不是你们弄的吧?” 廷听顿了顿,摇了摇头。 “你不必愧疚什么,哪怕你来不来,只要秘宗之人不死,我们之后都是要面对的。”少女开口,她看上去和廷听差不多的,神情淡然,“再者,难道我们面对的是死路,你面对的就不是了?” 大家总不过都是要走,哪有什么谁对不起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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