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吃你就吃!那么多屁话!” “我……”元笑撇过脸,盯着扑面而来的面香和里头混着的肉香,喉结不由得上下滚动了一下。 可吐出口的话,却是坚定无比的:“抱歉,张大人……我不能吃。 “小姐要罚我的。我不能投机取巧。” 她说的话,他不会不听。 她要他站三天,他迄今膝盖都没有弯上一下,又怎么可能会偷偷吃什么东西。 “……这话倒是真的。”张平悻悻收回了手里的包子,又不由得看了元笑一眼。 人是能被这么折腾的吗? 他昨天好像也没吃啥东西,回来就让绑在这儿了。算算也没吃没喝站了一整宿大半天了。 作者有话说: 标,歉,啾!
第16章 人不吃不喝能活多久呢? 小时候,张平娘告诉他,不吃饭能过七天,不喝水的话,就只能活三天。 如今想来,张平娘又没做过什么实践,大约只是胡乱说了个数儿。 但这么久食水不进,确实听着就怪吓人。 和家养的仆役不一样,张平是住自己的家的,每日准点来元宅上工。往日里,他从来都是在家吃饭的,没往宅子里带过饭。 毕竟,这饭肯定得看着自己老婆吃才香呢。连老婆都见不着,吃饭还有什么嚼头? 可今日,他鬼使神差地就带了饭。 或者说,他和他老婆说了这事,说是有人被罚在马棚里站三天,饭都没得吃。他老婆就忽然做了饭要他带着,把他赶出去不让他在家吃了。 他当然知道老婆是什么意思。 大约他俩都没想到,当事人的元笑会一口也不肯吃。 ……想来也有道理。小姐开了金口让他挨罚呢,哪有偷偷违逆的道理。张平也不想惹小姐生气。 何况这人不是罪有应得吗!他要是对这人好,那让小姐情何以堪? 这么一想,张平把包子塞了满嘴。 看着清瘦的元笑站在那儿,一天没见腿打弯,脸上还挂着眼泪,他心里总觉得不是个滋味,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算了算了。小姐罚他也是应该的,怎么罚他都应该呢。撑过这三天也就完了。 他在这头儿吃着包子,元笑就在那头儿低着头,喉结不易察觉地来回滚动。 张平看出来了。 他忽然就张大了嘴,三口两口吃完了包子。 反正老婆不在,他自己吃饭也没什么意思。赶紧吃完饭,赶紧干活儿去了。 * 元无忧拿了个竹管,小心翼翼地用力,吹了个好大的泡泡。 烟罗在旁边鼓掌:“厉害厉害厉害!” 鼓完了掌,她拿起自己的竹管,“噗噗噗”,就吹了个更大的。 元无忧:“……” 元无忧:“你是不是在讽刺我?” “怎么会呢?”烟罗笑眯眯的,“哎呀,没想到我能吹这——么——大呀。咦,旁边的小泡泡是谁的呀?” 元无忧:“……” 于是,元无忧一伸手,便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巨大的泡泡。五彩斑斓的,映着如光,不断变换。 烟罗:“……” 烟罗:“是我输了……” 人类是不可能用泡泡水吹出这么大的泡泡的! “哼。”元无忧脑袋一扬。 巨大的泡泡撞碎了两个小泡泡,自己也于半空之中破裂开来,在青石砖上留下了点点水渍。 美丽而又易碎。 然后,她才开口,道:“告诉我这个干嘛?”问的是徐慎之。 “他失去‘富贵荣华’的牵引,也不肯离开这里,还甘愿被你所杀。”徐慎之一面给她调新的泡泡水,一面道,“另外,我特意问他当年的那事的始末,他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也许是有什么隐情。” “所以呢?”元无忧似笑非笑,显然是很不高兴,“梦里表现得老老实实,就真的是老实了? “梦里不想说,就是有所隐情吗? “你不是假作我师父去问他的吗?当着师父的面,他就是再无耻厚颜,还能亲口说出当年背叛师父的始末不成?” 徐慎之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新调好的泡泡水递给了她,温言道:“你也知道,我的梦最是能让人模糊梦境和现实的。在我的梦中,他只会认为是现实,怎会作假。” “就算不是作假,那又怎样呢?”元无忧接过泡泡水,用竹管蘸了蘸,“他有所愧疚,我就该摒弃前嫌,尽管原谅他吗? “会生出愧疚,也许只意味着他尚且还算是人,也许只是因为他如今过得太惨,这才意识到过往的人待他着实不错。 “说来,他过成这样,恐怕早不知在心里把过去的师父和我美化成什么模样了。若意识到他人与自己所幻想的截然不同,他还能非要上赶着贴过来? “更不要说,曾经背叛过一次的人,就一定会有第二次。正如男人偷腥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下一次,再有什么入得他眼的利益,他就能不再背叛了?” 元无忧说的其实很有道理。徐慎之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过往的元笑没有背叛。而如今的元笑如此示弱,也难说不是出于愧疚,甚至只是不被任何人善待所生的空虚。 一旦他意识到过往美好幻想中的人也不会善待他。 一旦仍有什么让他动心的利益摆在他的面前。 谁知道他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曾有过背叛的人,是不值得第二次的信任的。 可徐慎之,总觉得哪里让他无法认同。 也许是梦中的年轻人,声嘶力竭地喊着师父,哭腔的每一个颤音都带着悲恸与不舍。 让已经打算就这么结束梦境的他忍不住转身,去摸了他的头。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真的就是那样的无耻小人吗? 徐慎之扬起脸,看着元无忧和烟罗吹出的泡泡。 色彩斑斓的泡泡在空中飘动,美好而脆弱。一旦消失,就如同幻境一场。 而幻境,总能验出真实。 “没有人能识别出我的梦。”徐慎之忽然开口,“入我梦境者,以为皆真实。” * 入我梦境者,皆以为真实。 元笑骤然惊醒。 看看日头,时候刚过晌午不久,与他睡着前无甚不同。他只是过于疲惫,陷入了短暂的浅眠。 此时,他已经实打实地站了两天了。一直被迫站着,致使夜里也几乎不太能睡,他时不时就会陷入这样的浅眠。这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此刻他分明没睡多久,却仿佛过了半生…… 好像度过了一段……很漫长很漫长的光阴,让他看着面前的日光,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有些难过,有些心酸。却又有一些满足和愉悦横在心头,要他再难过再心酸也……乐意。 他好像又做梦了。 无法记住的梦。 元笑恍惚了一会儿。 他是因饥渴而回神的。 连续站了两日,腿都没有弯过一下。身上疲惫,人甚至还无法深眠。饶是他也有些筋疲力竭了。 可疲惫还不是最难受的。 人最难以忍受的,实际上是饥渴。否则饥荒时,人们也不会走投无路,易子而食了。 饥渴,意味着人最基本的生存需求都无法被满足。 元笑无意识地舔了舔嘴,用唾液润了下干裂的嘴唇。 两日来,他没有咽下一粒米,没有碰过一滴水。 他的喉咙火烧一般的干涩,他的胃叽叽咕咕扭成一团。 最难熬的还是精神上对进食的渴望。如今,他看着喂马的豆饼,竟都要生生咽下几次口水,逼迫自己不再去看。 他过往吃过的所有东西,哪怕是粮草难继时难咽的糠饼,都成了他心中难得一遇的美食。 他很饿…… 他真的……太饿了。 元笑开始觉得有些难熬。 在军中时,他时常觉得难熬,比此刻要频繁而难熬得多。那时,他通常都会将自己的思维从躯体里撇出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经历,同时往脑子里填满过往高兴的事。这么一来,就什么都能熬过去了。 说到底,就是逃避现实罢。 而此时…… 很奇怪,也许是因为无忧亲自罚他吧,他竟一点也不想逃避现实。 饥饿之中,他忍耐着,想想这是无忧亲自给他的饥饿——他过往可是见也见不到她的,哪里那么容易和她有所交集,再想想他有那么久没见到无忧了,如今竟能每日每日出现在无忧的面前。 他竟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想到这儿,他又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让人开心的事。 无忧说,陈婉清所在的幻境很危险,所以让他去。 那话从语气到言辞都冰冷无比,是丝毫也不在意他的死活的。 可是,他在幻境中身殒,却仍旧在现实中睁开了眼睛。 他的指间有指环断裂,又从徐慎之那里得到了默认,这确实是聚魂玉所铸的指环。 正是这指环保住了他的性命。 安国府连精神离体都认不出,哪里可能拿得出极其罕见的聚魂玉?该是认都不认得的。 在场几人,谁有可能得心应手地掏出这种只存在于传言中的东西? 唯有能够创造一切的人。 神明一般的人。 她痛恨他,说他可以去死。 她创造出了聚魂玉,放在了他的身上,保住了他的性命。 元笑的心脏滚烫,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 他只感觉…… 很好。 真的很好。 怀中藏着的断开的指环,仿佛灼人的热铁,灼得他浑身的血都暖洋洋的。 她救了他。 她竟出手救了他。 元笑毫无自觉,却早已满脸都是笑容了。 张平抱着马草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让人罚了两天站的人,整整两日水都喝不上一口的人,此时正站在日头底下傻笑。 ……不是吧。不是这么快就傻了吧? 张平有点担心,迟疑着,还是从怀里掏出了个油纸包着的包子——他鬼使神差留着的……绝不是特意留给他的!! “诶……”他拍了拍元笑,脸上凶得不行,语气硬得像是石头,“拿着。我就放过你这么一次啊,就一次!” 他看着元笑的笑脸,不自觉地皱眉:“这都饿出癔症了……饿出毛病了都。” 就在他俩说话的时候,元无忧闲逛似的,路过了二人身侧的死角。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先前满脑子想着无忧救了自己的事,有那么一会儿,元笑其实是忘记了饥饿的。 结果让张平的包子一搅和,他对饮食的渴望一下子就加倍地被撩拨了起来,肠胃更加叽叽咕咕搅在一起了。 虽然并不是出于主观意愿……但这简直是在伤口上撒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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