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赐卫赐,反过来念就是刺猬,还卖着水果,虞半白觉得有意思,在他哪儿买过不少水果。 浮铺上只剩下一颗西瓜了,虞半白的腕头有气力,不停转动轮子,生怕西瓜被人买走。眼看还有三步就要到铺前了,这时有三个小姑娘手拉着手,飞风似地从他身旁跑过,三张嘴齐声说道:“刺猬哥哥,我们要买西瓜!” “好好好。”卫赐笑着从冰水里捧出大西瓜,刀子落下,将西瓜均分成六大块。 虞半白欲哭无泪,恨自己没有一双好腿,跑不过别人,眼睁睁看着西瓜被人买去。 他什么时候才能从轮椅上站起来啊…… 那三个小姑娘,虞半白认得中间那一位,是昨日被鱼鹰追着啄脑袋的小鹤子,衣着打扮和昨日一样,但肩上挎了一个香色绉绸包,牵着两个比她矮了半个头的姑娘来到浮铺。 被小鹤子牵着的两位姑娘,庞儿生得一模一样,稚嫩之气宛然可见,长得格外漂亮,虞半白不曾见过,左边的小姑娘留着头,前额发齐平,梳了一个盘髻,带着三朵粉花,穿着粉滚口玉色熟罗衫,肩一件柳绿缠枝荷花暗纹比甲,蝶恋花缎红眉子,浓金珍珠扣,腰下一条白素纱裙,荷花色系带,脚踩绿缎小鞋。 右边的小姑娘也留着头,前额发成八字分开,梳了一个双环云髻,戴着珍珠细簪,穿着青滚口的玉色熟罗衫,外穿一件姜红冰裂梅花暗纹珍珠比甲,蝶恋花缎白眉子,水仙如意吉祥玉石扣,腰下一条柳绿罗缎裙,葱黄系带,前后裙门用各色线绣着花瓣,露出一点点花边裤子,脚踩粉缎小鞋。 一个粉中有绿,一个绿中有粉,色鲜而不艳,好生喂眼,虞半白的注意力还被那些珍珠吸引了,比甲上的白珍珠颗颗圆润,而浓金珍珠扣青绿伴彩,表面柔和,这两种珍珠稀少昂贵,尤其是浓金珍珠,他在南海时也鲜少见过。 这两个小姑娘,身份不平凡。 卫赐切好西瓜,从推车下面拿出三张椅子,三个小姑娘有序地坐下。坐好了,卫赐拿起一块切好的西瓜,给那位穿绿衣的姑娘:“这是给小六的西瓜。”接着又拿起一块西瓜给穿粉衣的姑娘,“这是小七的西瓜。” 小鹤子不需要卫赐送西瓜到跟前来,她在坐下前就拿了一块西瓜,一大口一大口的先吃上了。 买不到西瓜,虞半白垂头丧气地离开。 从离开到回来,不到半刻,祢衡已将胞厨打扫得一尘不染,还顺便帮他接待了一名客人。 “柳惊姑娘是想要能驱蚊虫的爽身粉吗?其实爽身粉本就能驱虫,柳惊姑娘想要什么味道的呢?” “有什么味道的?”裴姝发问。 “桂花、芍药、山茶花……梅花。” 祢衡一口气说了七种。 这些味道祢衡都给苍小六买过,苍小六常常行雨,行一场就是半个时辰,夏时行雨,龙鳞被晒得发烫,行雨后不抹些爽身粉,次日便皱揭,又疼又辣的,好几日都会呻吟肤疼。 天儿热,夜间蚊虫多,稍不注意,裸露的肌肤会被叮咬,抓也痒不抓也痒,让人难入眠。 头一回来买爽身粉,裴姝对这些一窍不通,又问:“什么味道最好呢?” 祢衡掇来一张椅子,用袖子把椅面擦了擦后请裴姝坐下:“嗯,我与姑娘仔细说说。” 裴姝坐下,祢衡酝酿了一下,说:春时山茶花,夏时芍药,秋时菊花,冬时桂花。春善病鼽衄,山茶花味淡雅,不刺鼻腔;而夏常伤于暑,芍药本有通络之效,其香味不散,用之胸胁开爽,心情也美;秋伤于湿,善病风疟,行步艰辛,饮食不美,菊花可煞水破气,其香进入鼻腔,可提神;冬伤于寒,桂花温补阳气,其香浓烈,百里可闻,如此能助阳气之生长。如今是长夏,所以该用芍药。” 裴姝听得一头雾水,但祢衡谈吐不俗,不疑有诈,她从围裙的口袋里拿出笔与册子,将祢衡说的话简单记了下来,随后要了一盒芍药爽身粉:“那我要芍药爽身粉。” 香鱼铺今日也开了门,裴姝要杀鱼烹鱼,与油烟打交道,今日的衣着穿得朴素,用一幅青布裹头,穿着薄设设的衫与裙,一件竹根青围裙横拖胯下。 那围裙缝制了一个大口袋,口袋里装着只炸毛的笔与一本暍了色的册子。 “可我并非是这里的老板,我是这儿的小司客,老板出门去了,柳惊姑娘要稍等一会儿……”祢衡望了望门口说,话还没说完,虞半白便回来了。 “子鱼公子招了个司客啊。”裴姝念着,觉得香鱼铺也该招些人来帮忙。 至少要招三个,一个洗碗工,一个生火工,还有一个跑腿工。 香鱼铺生意不错,有时一些熟客无法出户吃鱼,便要她做好了送上门,铺里又只有她一个人在,裴姝只能让其中一只鱼鹰去送。她怕火,另一只鱼鹰要留下来帮她生火。 鱼鹰或用跑,或用飞,但常寻不到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今日去送餐的鱼鹰,去了半个时辰到现在还没回来呢,也不知是不是遇上了其它麻烦,倒不如招个熟悉扬州阡陌的跑腿工来。 想定,裴姝偷瞄了一眼虞半白在板上写的字,一日两百文钱,一个月开铺不过十五日,粗略一算,花不了多少银子。 偷偷一瞄,还瞄到了虞半白的身影,裴姝做贼似地,把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个方向。 虞半白没有注意到裴姝的小动作。 祢衡方才给裴姝的解释,虞半白听到了后半截,解释得不错,他别作一眼看祢衡,暗中竖起了大拇指,转头对裴姝说:“柳惊姑娘可是要那芍药爽身粉吗?” “嗯。”裴姝第二回来胭脂铺,还是会不由得紧张,轻轻地点了头。 虞半白面有难色,回:“长夏之际,爽身粉深受大家的喜爱,如今铺里已无现成的爽身粉,需得等个五日,待我把粉磨成,香料备齐,才能制成。柳惊姑娘若是想防蚊虫的叮咬,其实身上佩戴香荷包,床帏挂上熏球亦可。” “那子鱼公子这里有香荷包与熏球吗?”裴姝问。 “自然有。”虞半白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绿绸粉系带的香荷包和一个莲花状的熏球。 裴姝接过来,舊獨与了钱后把香荷包挂在右股旁,熏球轻轻拎着,问:“子鱼公子,昨日的鱼,可好吃吗?” 猝不及防地一问,虞半白心虚了,摇着头,结结巴巴地回答:“好、好吃。” “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摇着头,嘴里说好吃,裴姝看着有些失张失志光景的虞半白起疑。 “还、还不错,肉质嫩,味道足,香而不腻,清甜心肺,妙。” 虞半白昧着良心夸了一通,裴姝听后,更是疑惑,两条秀气的眉毛扭了起来:“可我给子鱼公子做的是酸溜溜的酸菜鱼,酸菜鱼并不甜。”
第11章 拾壹·歪龙没鏊头 鲤鱼打鸡窝 爹爹裴焱曾说过,酸与辣两种味道,吃了以后最能柳惊,裴姝也记得昨日没有放糖。 甜味从何处来? 思考之际,身后有人喊她:“柳惊姑娘,过来结账啦。”待在店里的那只鱼鹰也凑热闹似地叫了她一声。 裴姝下意识回:“就来。” 虞半白两下里慌乱,面上还故作镇定,唇声啧啧然,解释道:“诶,柳惊姑娘不知道,夏气者,病在脏,酸可生津,津又润喉,故而心头会觉得清甜。” 这话瞎扯得虞半白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也不敢看裴姝,眼斜斜,往祢衡所在的方向看。 裴姝茫然地看着虞半白,没有回话,虞半白的解释过于牵强附会,她读的书可不少,知识也开了许久,哪里会相信他的胡言乱语。 是自己做的鱼不够好吃罢了,裴姝愁眉苦脸,摇着头回到香鱼铺。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裴姝就把铺门关起,趁着天色亮,她得去一趟龙王庙。 裴姝离开胭脂铺后,虞半白松了一口气。 祢衡观察虞半白许久,见状,趁机问道:“子鱼公子头头是道,语语内行,不似薄落之人呢。又生得风流倜傥,镜台定佳人了吗?” “术业有专攻,术业有专攻。”应付了裴姝,又要应付祢衡,虞半白偷偷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另一个问题,也不去看胞厨打扫得如何,爽快地与了祢衡三十文钱,让他明日再来。 没能从虞半白嘴里问出想要的答案,祢衡情绪低落地接过钱,心道:回去怎么和伏双大人交代呢。 祢衡走出胭脂铺,抬眸就看到了在卫赐浮铺里吃瓜的苍小六,耳垂先是一红,随后脖颈也跟着发红。 真是好一朵漂亮的须曼那。 苍小六视力佳,自然也看到了祢衡,放下手中的西瓜皮,喊:“阿衡,你在这里做什么?” 祢衡走过去,实话实说:“伏双大人要我来这儿,探探胭脂铺里的子鱼郎。” “为何要来探他?”吃得不见了杨柳细的小鹤子拿起另一块西瓜接着吃,吃得着急,比甲上的眉子,滴了许多淡红的西瓜汁。 比甲上的眉子底色为黑色,淡红之色不敌黑色,滴了也看不见,小鹤子不多在意。 苍小六给祢衡拿了一块西瓜解渴消暑,祢衡拿在手上,将伏双对自己说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述给苍小六听:“因为虞姑姑。伏双大人团这位子鱼郎喜欢虞姑姑。伏双大人还说这位子鱼郎,身份不简单。” 伏双不好自己来探,便极力撺掇天真烂漫的祢衡来探口风。 他是这般撺掇的:“扫晴小鬼,虞姑姑被坏人觊觎着,她可是须曼那的干娘,你忧不忧?” 祢衡总叫苍小六为须曼那,久而久之,在祢衡面前,大家都把苍小六叫成须曼那了。 祢衡还没回答,伏双就认定他也担忧,拍着他的肩膀,道:“既然担忧,你可还能悠然自在,作壁上观?不能吧?所以今日,雷神委这个流儿小妖一个重任,去探一探那位子鱼郎。” 祢衡不满意伏双对他的称呼,他有了须曼那以后就不是流儿小妖了。 但伏双是苍小六的干爹,未来也会是他的干爹,不能捋了脸儿对他无礼。祢衡拿着扫帚在干净的地板上扫了几下,发出刺耳的声响来表示自己的不满:“可伏双大人,随意探人之私,这样是不礼貌的。” “我知道。”伏双拔高声音,“可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啊,不探一探,我以后如何宛转你虞姑姑的心。扫晴小鬼,你自己好好想想,若你虞姑姑和别人跑了,须曼那就没了干娘,没了干娘,她就会伤心,她一伤心,到时候难过的是你啊。今次帮我,就是在帮你自己,你说是也不是?” 祢衡原形是一张描金红纸,不谙世事,脑筋也和鱼一样简单,伏双瞎扯一番,他就被绕在里头,脑筋扭成一团麻线似的想也想不明白了:“伏双大人说的是,祢衡现在就去探一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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