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偶遇,荀蜚叙旧般地道:“那个小姑娘也跟她爹一起走了。” 玉晚点点头:“走了好。”然后问, “既然你从荀家出来了,有找到你那个梦中人的什么线索吗?” 荀蜚摇头:“还没有。不过, 我已经知道梦中人是谁了。” “谁?” “似乎是我的……家人?” “是前世的家人,还是今生的?” “不知道。也可能不是家人,总之非常亲近,我甚至感觉这个人离开我的话,我会不想活。” 这说得有些夸张。 但玉晚没笑。 她越听越觉得这像他的前世。 不过想想也正常,倘若身份、来历上没点来头,那他这个天生魔子未免也太过普通了。 便安慰他:“可能等你年龄再增长一些,就会知道更多线索。” 总归血脉摆在这里,不可能随随便便做跟自己无关的梦。 荀蜚道:“嗯,我不急,一点点梦就是了。”转而道,“居士这是要回去参加法会吧,那我就不多说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两人简单聊了这么几句,便相互告辞。 玉晚目送荀蜚离开。 魔子前世的家人……吗? 玉晚忽然记起玉拢霜同她说过,她姐姐刚出生那年,中州出了件很大的事,与玉族同为三氏五族的一大氏族满门覆灭,据闻凶手乃是一名魔修。 而那魔修之所以会下如此狠手,便是因为其家人被那氏族给害了。 须知寻常魔修动手,多为随心所欲,这是极少见的为家人动手,故而即使玉晚那时年纪小,也仍将这事记到了现在。 会有这么巧吗? 玉晚摸着下巴寻思。 不过当时玉拢霜是以说故事的口吻说给她听的,所以那名魔修有没有因家人的死亡而不想活,她并不清楚。 谁知道呢。 总归她对荀蜚此人的观感和无沉一样,她也认为荀蜚不是坏人。 都能有助人为乐的好魔修,怎么就不能有好魔子了? 玉晚将这个想法压在心底。 随后辨认了一下方向,御风回无量寺。 元婴修士御风速度不慢,到山门时,天仍是黑的。 直等进了山门,依次见过寂归师父和道真师兄,拜访一大圈回到紫竹林里的寮房,梅七蕊也才堪堪醒来。 “啧,回来这么早,”醒是醒了,但照七师兄赖在被窝里不想下床,懒洋洋地对着窗户外的玉晚道,“我还说下山去接你呢。” 玉晚道:“那我可能要等到明年了。” 然后让她起来开门,她给她打水去。 梅七蕊哈了一声:“果然知我者莫若照晚师兄也。” 刚好她懒得动,既然玉晚主动提出来,那她就却之不恭了。 梅七蕊披着被子下床。 却是门一开,就又麻溜回到床上继续躺着。 玉晚见状也没说她,只在她的指挥下找出铜盆,临出门的时候问:“听说前几天你上早课的时候突然昏倒,现在怎么样,能参加法会吗?” 梅七蕊:“……” 梅七蕊叹气。 “这一天天的都是谁在偷偷给你报信啊,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玉晚没解释,只盯着她。 玉晚严肃起来时,眼神显然很有威慑性,梅七蕊立即抛却蒙混过关的想法,实话实说地答:“现在感觉还行,能参加。”顿了顿,“要是今天还昏倒的话,那什么,你这不是回来了吗,你可以接住我。” 玉晚:“……我回来就是做这个的?” 梅七蕊:“不然呢?” 玉晚服气。 她认命地去打水,打完回来伺候病秧子起床。 病秧子舒舒服服地享受伺候。 伺候完,梅七蕊对着镜子,将玉晚从头看到脚。 确定玉晚面色红润,气息平稳,梅七蕊不动声色地松口气,看来她传音还算及时,那个臭男人没得逞。 梅七蕊有心想要吐槽,但看玉晚自打回来就一直没提,她便也没提,而是说起昨日被捉回来的一名新魔修。 “跟旧的一样,也是只杀凡人,给凡人种魔印,”梅七蕊道,“昨天审问的时候也想自爆来着,还好大家已经有经验,拦住了。”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元神是没法自爆了不错,但还有别的方法可以不开口。 更何况是魔修,方法只会更多。 “要我说,大家都太善良了,那可是魔修,害了那么多人,用什么手段审问都不为过。”梅七蕊抬手半捂住嘴,压低声音道,“还不如用你说的搜魂术呢,直接搜完了事。” 玉晚摇头:“不一定。” 师父不同意用搜魂术,是因为此乃禁术,用其搜索翻阅记忆时,轻则令人神智受损,重则丧命,违背西天一贯的教律。 但与搜魂术相似,却不会造成那般严重后果的术法,寺里肯定有,并且也用了,只是光看结果就知没能查出什么。 玉晚便道:“我倒觉得,这些魔修可能真的不清楚背后原因,他们是奉命行事。” “你这么一说……” 梅七蕊陷入沉思。 继而恍然大悟。 “他们食凡人血肉可以说是图凡胎肉身的新鲜,却唯独看不懂夺舍。放着自己锤炼多年的魔躯不要,非换个凡人的?除非是他们背后的人身体和魂魄都不行了,必须要更换凡人的躯体……” 玉晚道:“金蝉脱壳。” 梅七蕊连连点头。 目前只能想到这里了。 否则真的没法解释。 “那我回头跟师父说一声。哎呀,走快点,咱俩落最后了。” “走走走。” 她们这便加快速度走完吊桥,前往主峰大殿。 以往寺里已足够热闹,今天更是人山人海,皆为参加法会而来。 玉晚刚安置好梅七蕊就被分配了任务,她立即马不停蹄地随师兄在人群之中游走。 忙碌间隙里,不经意的,她想起无沉。 想知道他在做什么。 想知道他忙不忙。 ……这才第一天而已,她就已经开始想他了。 写信吧。 已经分别好几个时辰了呢。 于是一阵忙碌过后,短暂的休息时间里,玉晚寻了个少有人经过的小角落,窝在里头写信。 她原本想像常人那样写“惠书奉悉,如见故人”,既雅致又婉约。 但最终她摒弃了所有既定的格式,直接写:“无沉,今天寺里好忙,香客特别多。 “一刹寺也很忙吧?我听师兄们说,须摩提里法会办得最好的,一个是无量寺,一个是一刹寺。 “你现在在做什么啊?我在忙里偷闲,等写完这封信就要继续去帮忙,不然师兄们都在忙,就我自己偷懒,不太好。 “对了,我回来的路上碰到荀蜚了,他说小丫头跟她爹走了,真好。 “他也离开荀家了,我才知道他比我大,我之前还以为他年纪跟我差不多。 “还有……” 玉晚将她方才的法会见闻,以及能想到的东西全写进信里。 写完审视,才发现写得毫无逻辑顺序,几乎是脑子里想到什么就写什么,乱糟糟的。 希望无沉不要太嫌弃。 这已经是她写的第三遍了,再重新写也不见得比这次好。 于是合上书册,过几息打开,就见她刚刚写的那两页字消失了,已经传给无沉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回信。 无沉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她的信呢?玉晚边继续忙边想,要法会结束才能看到吗?那他会回复什么,是很文绉绉,还是像她一样? 或者说他不会回复,毕竟是首座,入世三年才回趟山上,肯定有好多事要忙。 时间在期待与忐忑中流逝。 待忐忑跃升至最顶峰,玉晚觉得她今天可能收不到无沉的信时,就觉书册忽然有了动静。 她心重重一跳。 旋即立刻缩进小角落里,深呼吸好几次,才慢慢打开书册。 是无沉的信。 他的字一如他的人,工整且精妙。 他写:“刚才在与诸位师兄居士共同诵经,此刻方得闲写信。这么迟才回你,深感歉意。 “一刹寺确实很忙,稍后我要随师父上供,恐也不能立即回你。 “荀蜚施主一事我知晓了,多谢你告知。 “……” 他的字不多。 但玉晚看得很开心。 果然是很文绉绉,却又在努力向她的风格靠近。玉晚猜想他写的时候必然反复阅读她的去信,才能写出这样的一篇回信来,认真又可爱。 她把这封信看了又看。 看了不知多少遍,她将书册贴上心口。 原来这就是凡间常说的鱼传尺素,雁寄鸿书。 她想她明白那种无法言表,唯有意会才能领略的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了。 想念却也快乐。
第28章 长寿 玉晚没有立即写第二封信。 而是等无量寺这边的上供仪式结束, 估摸着一刹寺那边也差不多结束,她才又窝进角落里,咬咬笔头写第二封。 “我刚才也在看师父上供。不过我本来以为会是道真师兄, 师兄却跟我说他资历没有师父的深,我说都修出金身了还不够资历吗, 师兄说那只是境界,跟资历无关。 “我说须摩提和外面好不一样, 外面都是看实力, 资历再深也要为尊者让位, 师兄说这就是佛修与其余修士最大的区别, 然后师兄夸我,说我能认识到这点, 证明我有悟性。 “虽然我不太理解为什么问个问题就是有悟性, 但师兄夸我哎, 师兄很少夸人的。 “还有还有, 我刚才捡到了个小姑娘, 她不小心跟她家人走散了, 急得蹲地上掉眼泪,结果我才跟她说话,她立马不哭了, 抹着眼泪喊姐姐,还擦手要我牵,真可爱。 “…… “啊,照七师兄脸色有点不对劲,我过去看看, 待会儿再跟你说。” 匆匆写完最后一笔,玉晚合上书册, 赶紧去到梅七蕊那边。 离近了方知梅七蕊岂是脸色不好,她都快晕厥了。 幸而玉晚早晨细问过梅七蕊,她要是突然晕倒怎么办,当下探了探梅七蕊鼻息,抬手连点她身上数道大穴,接着取出特制的药丸塞入她口中,令她含在舌下,而后抱起她出了人群,去没人的地方躺着。 躺了好一会儿,梅七蕊脸色终于有所好转。 玉晚松口气。 她擦擦梅七蕊额头溢出的冷汗,道:“你吓死我了。” 梅七蕊却笑了下。 “我就说你能接住我。” 这不,她都还没站不稳,就已经被抱出来了。 玉晚道:“你还贫呢。” 梅七蕊道:“人活在世就是要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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