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一眼都没看玉晚。 她们不会再来西天了。 她们两个一走,玉拢霜对玉晚道:“我听闻你和玉族决裂,实在担心,便想着看看你。” 玉晚道:“看完了?” 玉拢霜道:“嗯。” 玉晚不说话了。 父女两个相对而立,各自沉默。 过了阵,玉晚才又问:“所以你现在要走了?” 玉拢霜说是。 玉晚道:“这次能带上我吗?” 她看着他,眼里仿佛有光。 离得这么近,他当然看到她的眼神。 但他没接她的话。 只转身,离她越来越远。 他终究还是选择了浪迹天涯。 “爹爹,”她像小时候那样唤他,“你这是,要再一次抛下我吗?” 玉拢霜脚步一顿。 而后继续走,没有回头。 一如当年那样。 这次玉晚没追他了。 直至他身影没入夜色,玉晚才轻声道:“可是父亲,今天是我的生辰啊。” 当年生辰,她满怀喜悦地入睡,醒来却发现他独自一人离开,抛下了她。 而今她再一次被抛下了。 ——分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修太上忘情时,每每想到他也都无动于衷。 可为什么,还是会落泪? “我十九了。”她声音更轻了,“我是大姑娘了。” 她不该为此哭的。 但眼泪仍一滴滴落下,仿佛回到很多年前,她终于认清她一直是被抛弃的那个。 没有人要她。 也没有人爱她。 “无沉,”她抽泣着说,“七蕊走了,父亲也不要我。我只有你了。” 无沉没说话,取出手帕给她擦眼泪。 …… 佛陀慈悲。可他却是温柔的。 他开始心疼她。
第38章 闭眼 须摩提的首座, 待人待事向来温和。 却从未如此温柔。 远远望见这一幕,九方承压下心底的难过,沉沉吐出口气。 看玉晚哭, 他也想哭。 ——他后悔了。 后悔以前对玉晚说出那些话,后悔以前只知道顾着自己的面子, 丝毫不知他给玉晚带去了怎样的伤害。 他很后悔。 但没用。 玉晚并不在乎他后悔与否。 因而此刻他看着玉晚,也只能佯装潇洒放手地说一句“我不如无沉”。 他道:“我退出。你也放弃吧。” 他身旁的楚闻沉默, 然后摇了摇头。 九方承诧然。 道:“你天天只敢拿玉曦当借口, 连句喜欢她都不敢跟她说……你甚至连我都不如, 你还想坚持什么?” 楚闻仍旧沉默。 只在九方承离开时, 突然低声道:“快了。” 九方承没听清,回头看他:“什么?” 楚闻却又不说了。 九方承一头雾水地离开。 殊不知留在原地的楚闻遥遥看着玉晚, 低低道:“封印有异, 艳骨发作……” “快了。” …… 既已出了城, 便无需再回城。 今夜月圆, 乘着月色, 玉晚和无沉走到一座小村庄, 准备在村里借宿。 但许是都进城逛灯会去了,村里没多少人,连续敲了好几家的门都没回应。 两人便回到村头, 问抽旱烟的大爷哪里能借宿。 大爷眯眼看了看两人,随即烟杆一转,指着背后的坡上说那有一间空房,不过太久没人住,井荒了, 不出水,用水的话得去别的地方打。 “只有一间吗?” “这话说的, 怎么这大十五的你们小两口还想分开住?” “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说了就一间,别看井荒了,但里头有炕,你们打点水捡点柴禾,老婆孩子热炕头多美。” “我们……” “大晚上的还啰嗦什么,快去快去。” 两人被大爷挥着烟杆撵走。 走着走着回头一瞧,瞧见大爷将烟杆凑得很近了才往里头装烟丝,装着装着有掉出去的,也是蹲下去眯着眼一点点地摸索,方知大爷可能眼神不太好,没看到无沉头顶,以为他们一男一女是夫妻,才说只住一间房就行。 放在平常,住一间没什么大不了。 两人都是夜里也会修炼之人,一同打坐还显得和谐。 但今日,玉晚心情不好,她想自己静一静。 无沉也知道她想独处。 于是到了坡上,找到大爷说的那间房,确实已经很久没住人,院中结满蛛网,无沉和玉晚说这里离坡顶不远,她可以去坡顶看月亮,等她看完了,屋子也打扫完了。 玉晚点头:“那我顺便捡点柴禾。” 无沉说好。 玉晚便提着裙摆爬到坡顶。 坡顶很适合赏月。 夜风吹拂着,月光缱绻如纱。玉晚随意找了处平地坐下,手臂搭在膝上歪头枕着,静静看月亮。 看着看着,她闭上眼。 本是闭目养神,未料艳骨那里的封印突然动了,玉晚干脆内视,想看封印莫非又有异了。 这一看,玉晚一下睁开眼。 她艳骨发作了。 几乎是在意识到这点的下一瞬,她被夜风吹得发凉的身体骤然变得滚烫,难以言喻的火焰瞬间烧遍了她的四肢百骸,血里仿佛也燃了火,鼎沸着,蒸腾着,由内而外地融化她的全身,唯余那根艳骨,在火里愈发鲜明。 与此同时,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起。 “玉晚。” 来人在她跟前止步,蹲下来看她。 看她白皙面容顷刻涌起红晕,看她柔顺长发逐渐被汗水打湿。 空气中也渐渐弥漫开幽幽香味,她体香简直浓郁到极点。 “你发作了,”他说,“我带你回中州。” 玉晚抬眸看他。 仅数息而已,艳火就从紊乱的封印下烧进她的眸里,她双眸盈水,水是热的。 她道:“是你啊。” 短短三个字,也像被浸泡在那热水里似的,又湿又黏。 楚闻看她的眼神一下变了。 他紧盯着她,应:“是我。” 然后重复:“我带你回中州。” 玉晚道:“姐姐走了。” 楚闻说:“我知道。” 玉晚道:“那你应该去找姐姐,而非纠缠我。” 楚闻动动手指。 记起九方承临走前的话,他想说他不会找玉曦,他喜欢的纠缠的一直是她,然开口却变成:“我带你回中州。”他似乎只能说出这句话,末了补充的也是,“你若不想回中州,我带你回昆仑,你……” “呼!” 狂风忽起,他欲触碰玉晚的手被打开。 楚闻缓缓收回手。 都这个样子了,也还是不让他碰。 明明她这种时候最渴求触碰。 待风声息止,才听她说:“你知道你现在的眼神,像什么吗?” “像什么?” “像当初。” 当初,他,和他们,望着她的眼神露骨得几欲要立刻撕开她的衣服,强行侵占她。 那是她刚及笄的时候,艳骨第一次发作。 被楚闻他们撞见了。 他们看到她,先是吃惊,继而讶异,接着便是赤裸裸的打量。 他们将她从头打量到脚,看清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后,他们心照不宣地联手布下屏障,团团将她围住。 起初还能装出正人君子的模样,彬彬有礼地问她怎么了,需不需要叫人过来。 她拒绝。 便又问她要不要喝水,需不需要带她去休息。 她继续拒绝。 到这里,他们对视一眼,眼中流动的皆是他们彼此之间才能懂的隐晦笑意。 然后问她:“观你这媚态,该不会是艳骨搞的鬼?” “难怪翻阅古籍,提及艳骨时总语焉不详,原来竟有这等妙用。” “艳骨,当真艳得很。” 揭掉伪君子的面具,这群天之骄子终于露出他们的真实嘴脸。 他们笑着对她说:“玉晚,你真该用镜子照照你自己,你现在哪还有点玉女的样子?” “合欢宗的女修都没你这么妖艳。” “天生艳骨,果然生来就是要勾引男人的。” 他们中更有人说:“真没想到你及笄之后,艳骨会这样发作,你觉得我们几个人之中谁能满足你?” “还是说,一个人满足不了你,得我们几个一起……” 她没让他们把话说完。 那大约是玉晚这辈子最发狠的一天。 不管是楚闻,还是九方承,还是别的天骄,所有人都险些死在她手里。 彼时她浑身滚烫,腿脚发软,站都站不稳,但她仍用画见挑着那个说满足的天骄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问他:“我这样,你满足吗?” 那天骄满头满脸皆是血,有进气没出气,嘴唇蠕动着,半个音都发不出来。 她却点点头,说:“你果然很满意。” 时至今日,楚闻再回忆起这些,仍有种惊心动魄、目眩神迷之感。 他清楚地记得,那日玉晚重伤他们,踉踉跄跄地离开时,倒在他身边的九方承死死盯着玉晚的背影,说了句妖女。 ……何止是妖女。 这世上所有擅于魅惑的女人,全不及她艳骨发作时漫不经意的一瞥。 “你在想什么?” 听到玉晚问话,楚闻回神。 还未回答,就听她又道:“我猜,你肯定在想我最好能答应跟你回昆仑,毕竟昆仑才是你的老家,届时将我关在楚家族地,我举目无亲逃不了,只能当你的炉鼎禁脔,供你享用……我说的没错吧?” 楚闻答不出。 她说中了。 玉晚继续道:“你们男人啊,总是这样,看到个还算合乎心意的女人,就想将她占为己有。尤其你这种天之骄子,习惯目下无人,生来就觉得能当你们的禁脔,是女人的荣幸。” 她轻轻叹息一声。 “我是女人。你看我的眼神,我怎么会不懂。”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楚闻和九方承一样,对她有那么点喜欢。 但他的喜欢并不纯粹,并不真诚,只是贪恋她的美色,流于表面。 之后她艳骨发作,他和那群天骄将她围起来,他的那点喜欢就更加流于表面。 “女人不是男人的附庸。” 玉晚说着,祭出画见,慢慢抬高了,伞尖直指楚闻咽喉。 那双眸仍水波荡漾,却有杀意随波逐流地浮现而出。 她道:“我虽不能犯杀生戒,但你若趁机对我不利,我因此对你出手的话,应当只能称得上是防卫?” 楚闻仍旧答不出。 玉晚便一手执着画见,一手撑着地面站起。 才站好,就觉双脚软得不行,直想再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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