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不出他所料果然向他求饶,然而季陵一张俊脸却难看得紧。 他本就冷勋勋的俊容登时铁青,声音从齿关里挤出来:“你为了一只妖跪我?” 阿沅跪在地上不住磕头,额间很快鲜血淋漓,她说:“你放过她吧,我求你了,你放过她好不好?好不好?” 季陵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他直直盯着阿沅,双手握成拳,骨节咯吱咯吱作响。 “阿陵,不对劲!”薛时雨忽然道,“你看,符火不光没有烧尽它们,彼岸花反而越烧越多了!这是怎么回事?” 季陵一顿,闻言看去,火海中的彼岸花竟似越烧越茂盛,陡然间拔地三尺高,季陵默了一会儿,眸色深深:“它的根不在这里,必须要烧彼岸花的根才行。” 薛时雨怔然:“那它的根……” 季陵的视线自阿沅移到阵心中的琯琯身上,脸色沉了下来。 “阿…沅……没用的,你知道的……我根本离不了这里……” 琯琯在烈烈火焰中仍冲阿沅露出一抹笑,只是因烈火炙烤,她浑身现出枯树枝般焦黑的皮肤,眼珠在火中融了一颗,却仍努力的勾起唇角,那笑也因此显得可怖。 阿沅嚎啕大哭:“我去求他,他……” “阿沅,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对吗?”琯琯唯余的一支眼柔和而哀伤的注视着阿沅,“阿沅,我太累了,我真的太累了……你帮帮我,好吗?” 阿沅怔怔的看着琯琯,看着火焰将她最后一支眼也吞没了,她闭了闭眼睛,从地上站了起来。 季陵和薛时雨的视线随即落在阿沅身上,薛时雨:“她想做什么?” 只见阿沅游魂似的走到芙蓉潭边,忽的跃了下去! “她……”薛时雨瞬间懂了,“难不成彼岸花的根就在潭底么?!” 季陵没有回答,从剑上一跃而下,走到芙蓉潭边,望着黑勋勋,犹如一片死水的芙蓉潭,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你们男的真是奇怪啊,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小心最后一个也没捞着哦。” 琯琯就在阵心中,哪怕没了双目,她也精准的看向季陵的方向,歪着头冲他笑。 季陵默不作声,飓风卷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背对着众人,没人能看见他脸上是何表情。 倒是薛时雨感觉被莫名刺了一下,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一时也不知季陵怎么想的,便也跟着盯着芙蓉潭发呆。 —— 阿沅坠下湖底,一直一直坠到深处。 度过浓如墨的幽暗,水底好似另一个世界,这里盘根错节着众多藤蔓,每一根都有成人的腰身那么粗。藤蔓下是累累被吸干了血的白骨,阿沅游到最深处,最是盘根错节的那处,数不清的藤蔓缠绕在木桩之上,就是这儿了。 藤蔓上还有数不清的刺,阿沅的手一触及,藤蔓忽然像活了起来,开始疯狂攻击阿沅,这是阿沅第二次遭藤蔓的攻击,远远比上次疼,周身又开始汩汩冒着鲜血,阿沅疼得快抽了过去,依旧咬着牙拨开藤蔓,藤蔓似乎火了,越发重的抽打在她身上,每一下都令阿沅吐出血来,最后阿沅直接趴在了木桩上,一边喘着气一边扯下藤蔓。 越是邪气的妖物越有灵性。见阿沅怎么也打不下去,藤蔓怒极,瞬间数十条藤蔓同时刺入阿沅体内! “啊!” 藤蔓上数不清的刺竟在疯狂汲取着阿沅身上的血! 阿沅剧痛之下闭上了双眼,她能感觉到周身的血液在飞速的消失,过了许久或许只过了一瞬,她又睁开了眼,十指微颤,复又去拉扯缠绕在木桩上的藤蔓。 藤蔓几乎将她整个人缠了起来,直到将最后一根藤蔓拨开,阿沅白骨森森的十指也快断了。 她将缠绕在木桩底部的属于琯琯的黑发撩起,轻声道:“你自由了。” 黑发根根自她的指缝见流散在水中,藤蔓骤然发起狂来将阿沅的双手双脚缚住,最后一根藤蔓径直刺入她的眉心处,阿沅闭上眼前,恍惚看到一抹白向她游来。 她恍恍惚惚想着,看错了吧? 她又不是薛时雨,季陵那厮怎么可能来救她呢? 她不管了,她好累啊,她也要睡了。 阿沅缓缓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 堕入无边的黑中。 —— “阿沅……阿沅……” “该醒来啦,再不醒我就要掐你啦!” 阿沅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 琯琯托着腮看她,冲她眨了眨眼睛。 还是那个娇俏的琯琯。 阿沅愣了一下,继而扑腾起来,欲抱住琯琯却扑了个空,阿沅茫茫然的看着她:“……怎么回事?” 琯琯笑着点了点她的头:“傻瓜,我是残留在你识海内的一丝魂,很快就要走啦。” 阿沅的双眼顷刻蓄满了泪,嘴唇扁了又扁眼看着又要哭出来,琯琯两手掐着阿沅的脸蛋,故意吓她:“不准哭!我要没时间啦,最后这么点儿时间你要我看着你哭吗?” 阿沅扭过头,吸了吸鼻子,哑声道:“都怪你……” “好好好,都怪我。”琯琯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上,悄声道,“嘘——跟我走。” 琯琯拉过阿沅的手,四周的景物急速的朝她们相反的方向扭曲变化,琯琯瞧见阿沅脸上的疑惑轻轻笑了一声,解释道: “彼岸花盛开自黄泉路,有‘黄泉引路人’之称。它知晓你的过去,引领你的将来……你那识海里的…太吓人了,我无法告诉你的过去,但是——” 琯琯忽的站定,四周飞速倒退的景物也在一瞬间静止了下来。 琯琯松开了阿沅的手,指了指前方,对她说:“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将来。” 阿沅顺着琯琯的手指看去,是一扇门。 琯琯冲她一笑,鼓励她自己推开门去看。 阿沅不知为何,忽然紧张起来:“你不跟我一起去?” 琯琯摇了摇头:“这是你的未来,去吧。” 阿沅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推开了门—— 她看到了薛时雨一袭嫁衣……死在了季陵怀里。 季陵双目赤红,一遍一遍唤着:“阿姐……阿姐……” 阿沅:“???” 脑海里登时涌进许许多多杂乱的记忆,一时之间阿沅只来得及理出个头绪。 原来季陵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战无不胜,薛时雨竟在不久之后死在了鬼王手里。 四周景物又在飞快倒速,演变,阿沅跟了上去。她看到在薛时雨死后季陵变得更加阴晴不定,暴戾无常。而她……依然跟在季陵的身边。还是用的薛时雨那张脸。 没有了薛时雨,她终于可以不用镇日躲在伞里,但她却一点也不开心。 她看着自己每天每天耷拉着眉眼,竟然没有一刻是开心的。 她就这样又跟了季陵这厮数十年。 她眼瞅着自己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孤僻,薛时雨活着,她见不得光(好吧,她本来也不能见光),薛时雨死了,她仍是薛时雨的影子,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她都摆脱不了薛时雨的阴影。 阿沅郁闷的想着,未来的她跟着季陵走进屋内,她急忙跟了上去。 才半只脚踏进门槛,她就顿住了,片刻的茫然之后阿沅拔腿就跑,她背靠在墙上,呼吸急促,双颊红彤彤的,耳尖更红的要滴出血来。 她……她没看错吧……??! 阿沅深呼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回头看,就像那日她躲在榕树后,此刻她透过窗棱看进屋内—— 朦胧的纱,红的被,以及两道交织的人影。 是她……和季陵。 季陵伏在她身上,在季陵身下的她—— 两颊红红的,眉头却是紧锁的。 她不快乐。 可以说,未来的她非常、非常的痛苦。 为什么呢?阿沅不懂。 她明明得到她想要的,季陵的身旁也只有她…… 然而下一秒阿沅就知道这种痛苦的来源于什么了。 季陵没有再说令她厌烦的:“你怎么敢用阿姐的脸做这种事!” 而是一遍又一遍的唤她:“阿姐,阿姐。” 此刻阿沅的脸和未来的她一样的白。 怎么到了未来,她连自己都不是了? 阿沅恍惚想着,四周的景物忽然褪色,渐渐消失归于空白。 琯琯出现在她面前,对她说:“阿沅,我要走了。” 阿沅张口话还没说,眼泪先流了下来。 琯琯笑了笑,揩去她的泪:“阿沅,谢谢你,是你给了我自由。” 琯琯拥住了阿沅,在她耳畔轻声道,犹如叹息,“我多么希望你也能得到解脱啊。” 阿沅怔了一下,将要回抱住琯琯时,琯琯在她面前散成了光点。 阿沅愣了好一会儿,缓缓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为什么啊?不是要我陪你吗? 为什么又留下我一个人? 这样的未来……我才不要呢。
第9章 09 ◎她闹不清季陵现在在想什么。◎ 阿沅不知昏睡了多久,等她终于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 一个香炉里? 周身烟雾袅袅,四肢百骸好像都活络了起来,她明明记得自己的肉身被彼岸花摧毁了,甚至连魂魄也被伤的千疮百孔,她甚至以为自己挂了,没想到她又又挺了过来,她能感觉到这股香在一丝一缕修复她破损的魂魄。 这香炉——是薛时雨片刻不离身的法宝安魂香,她不会认错。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这是……怎么回事? 阿沅懵了好久,她顺着香炉细小的洞口飘了出去,熟悉的简陋的布局,熟悉的廉价的床帘,阿沅再定睛一瞧,愣住了。 季陵躺在床上。 俊容苍白,双目紧闭,额间还有一片细密的汗珠。柔弱的像个……菟丝花一样。 阿沅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季陵,她怔了好一会儿,一时心中的怨愤都忘了,悄悄飘了过去,悬浮在床榻上空,怔怔看着他。 阿沅见惯了季陵不可一世的样子,这样脆弱的他还是第一次见,一时都看呆了。 倏然,季陵睁开了眼。 双眸依然黑亮狠戾,直直盯着阿沅,阿沅骇得后脖一凉,僵在原地。 哪来的一丝脆弱?她是瞎了眼才觉得他“脆弱”! 登时记忆里那绣着鸳鸯的锦被红浪翻滚,压抑的低喘响在耳畔,记忆里那滴从额间滑落至高耸的鼻梁再到殷红的薄唇和此刻季陵额间的汗珠重合在一起,一齐没入那莹白的双…… 季陵一顿,看着阿沅不知又想到什么骤然满面通红,本就是一团灵体,此刻通体冒着烟,真似要点着了一般,狼狈的钻回香炉内,香炉晃荡了一下,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季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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