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君道:“那如果百年之内,母亲就找到了我们呢?” 储君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怕连累她?” 少君没有回答。 但储君看见他的眼睫垂下。 这就是默认的意思了。 储君同样陷入了沉默。 她终于说道:“我觉得,你该去问问她。” . 慕容灼被禁足了。 皇后膝下唯有她一个女儿,所以向来千娇万宠,从不拘束。慕容灼能够在宫中自由来去,甚至公然去见太子少师,根源都在于皇后的放纵。 但即使皇后再怎么宠爱她,听闻女儿堂而皇之前去寻找少师表明心意,还是恼怒不已,不顾慕容灼的哀求,强行把她关进了自己的寝殿中。 “你是怎么想的,居然做出这样的事,跑去太液池拦截裴少师也就罢了,他都先一步开口全你的颜面,你还要追上去!” 皇后恼怒的声音从殿门外传来:“你就待在这里清醒一下。” 慕容灼原地打转:“母后!母后!” 慕容灼焦急拍门:“母后,母后!” 然而皇后含怒之下,已经下定决心要关慕容灼几日,丝毫不应,反而令宫人严加看管九公主。 慕容灼听着殿外足音渐渐远去,叹了口气。 今日之事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只看消息会不会走漏出去。慕容灼心里清楚,母后虽然疾言厉色,但最疼爱她,此刻一定早已下过封口令了。 她走进内殿,在窗下的小榻上坐了下来,一手托着腮,面上焦急之色渐褪,眼底却有愁绪渐生。 ——少师让她等待三日,究竟是什么意思? 慕容灼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关几日才能出去。 想到这里,她有些后悔。 后悔自己行事冲动,给母后添了麻烦。 但她并不后悔朝少师表明心意。 榻前小几上摆着一面铜镜,镜面中倒映出慕容灼的面容。 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觉得十分好看,开心地笑了起来,很快却又敛没。 她想起少师行走间飘摇的青色衣摆,忽然发现,她已经记不得第一次见到少师时,对方的衣着与装扮了。 只记得那张动人的面容,朱唇噙着极淡的、似笑非笑的一点笑意,目光从她身上掠过。 一沾即走。 毫不停留。 但那一切情愫诞生的开端,真的是因为少师投来的那一眼吗? 或许那一眼并不重要。 无论他的目光当时落在何处,只要慕容灼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便一定会被他吸引。 情不知所起。 一见钟情。 这些话有时说的是同一个道理。 慕容灼将脸埋在双臂中,很轻地叹了口气。 忽然,身后合拢的窗外传来两声轻响。 慕容灼猝然回首,有些疑惑,有些不安。 皇后向来说一不二,她亲自开口将慕容灼关在殿中,谁敢冒险叩响这扇合拢的窗子。 慕容灼左顾右盼,犹豫不定。 皇后这次下了决心要教训她,慕容灼身边的宫女甚至都不能跟进殿内,慕容灼若有要求,必须要隔着殿门唤人。 她很疑心这是母后派来的人,试探她有没有老老实实待在殿中。 慕容灼忙不迭地对着窗子表忠心:“母后,我很乖的,不会偷偷跑出去,可以少关我两天吗?” 叩窗的声音停了下来。 慕容灼面露满意,等着宫人将她的忠心之语原封不动地带给母后。 短暂的寂静之后,窗外传来一个非常动听,却出乎慕容灼意料的声音:“是我,公主。” 慕容灼愣在原地,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 她下意识思考片刻,确认母后身边没有精擅口技的宫人之后,猛地拉开了窗子。 窗外月色如水,映在一袭淡青色的衣袍之上。 年轻的少师立在窗外。 不知是不是慕容灼的错觉,她打开窗子的短暂一瞥间,在少师眼底看到了一抹浓郁的金色。 只是当她定睛看去时,那抹金色已经消弭无踪,令慕容灼分不清那抹金色究竟是真的存在过,还是她产生的一点幻觉。 “公主。”少师唤道。 慕容灼顿时回神。 她脑海中许多疑惑与问题盘旋不去,不明白少师为什么会深更半夜出现在后宫中。情急之下思绪一乱,不知道问什么好,脱口而出:“三日不是还没到吗?” 少师微怔,旋即笑了起来。 他摇摇头,和声道:“我已经有答案了,公主不想现在听吗?” 慕容灼睁圆眼睛。 她的心思几乎全部写在脸上,在少君看来极是可爱,不由得笑了笑。 慕容灼略带紧张道:“想……但如果是否定的答案,可以说的稍微婉转一点吗?” 在城府极深的人看来,太子少师深夜私入内宫,必然有所图谋,且实力深不可测,值得警惕。 但对于自幼千娇百宠,没经过什么风雨的慕容灼来说,她心底那些疑虑随着少师的话,早已经被她抛掷到了脑后。 她是帝后唯一的爱女,在花团锦簇中无忧无虑长大,平生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和姐妹们吵架输了,或是弄不清少师心意。 少君道:“我同样倾慕公主,若是今夜之后,公主仍然不改心意,我愿请旨求娶公主。” 慕容灼脸上浮现出惊喜至极的神色来,很快道:“我的心意不会改变的!” 少君微微一笑。 凤凰可以看破世间万般虚妄,因此他只需一眼,就能看出面前小公主所言字字句句皆出自真心。 只是真心在生死面前,当真能分毫不改吗? 少君微笑不言,朝慕容灼伸出一只手。 慕容灼茫然地将手搭在少君掌心,听他道:“公主可愿先看一看我的来处,再做决断?” 慕容灼下意识点了点头。 少君唇角仍然衔着极淡的微笑,但那笑意细看时,又能从中看出一点复杂的意味。 他说声好,朝着头顶的夜空一招。 须臾间,慕容灼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漆黑的夜空中,那轮高悬天际的明月忽然向着地面落了下来。 清辉渐渐逼近,夜色却越来越沉。 慕容灼几乎要失声惊叫出来,然而她很快意识到,不是明月即将坠落,而是她离天穹越来越近。 少君一手牵住慕容灼,而后他朝着夜空拂了拂袖。 淡青袖摆拂过,夜色渐渐退去,仿佛砚台中未干的墨迹被尽数冲刷。 天光喷薄欲出,清亮鹤鸣响彻耳畔。 一轮红日冲破云海,将雪白的云絮染成了金红的颜色。 数只青鸾仙鹤自云海的另一端飞来,清丽啼鸣声中,一座无比恢弘的殿宇渐渐从云雾深处浮现。 在慕容灼震惊至极,未能回神时,少君再度拂袖。 仙鹤的清鸣化作泣血哀啼,天边云层中淡淡的金色尽数退却,化作更为浓郁深沉的殷红血色,顷刻间遮蔽了慕容灼的全部视野。 【作者有话说】 本章少师少君称谓一直在变,那是因为视角变幻的缘故。少君视角时,以少君来称呼他;转到慕容灼视角时,则称他为少师。 下章24日中午十二点前更新,6000+。 凤台曲结束后,还剩两个番外,最后一个番外在评论区看到有小天使建议写景昀和慕容灼再次回去,我想了想,觉得这个可以,但是写法可能和别的番外不太一样。
第134章 136 凤台曲(三) ◎“我见犹怜。”天君平静道,“那孽子眼光倒是不错。”◎ 慕容灼失声惊呼, 情不自禁朝后退却数步。 无尽的血色蔓延开来,转瞬间便染红了她的全部视野。 那无疑是极其可怖的画面,却并不阴森血腥, 反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圣洁与威严。 一种无法形容的敬畏与恐惧从慕容灼心底生出, 迅速生根发芽,攫住了她整颗心脏。 这种情绪甚至不知从何而来。 少君神色未改,似乎早已预料到慕容灼的退避,因而并无半分情绪波动, 唯有乌浓的睫羽极轻地垂落。 一双纤细的手忽然揪住了他的衣裳。 少君微怔, 朝后看去。 慕容灼躲在他身后,抓着少君的衣摆,脸埋在少君肩后,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她仰头看着少君:“那是……是血么?” 少君的心忽然一软, 温声道:“不是。” 随着少君出声,天地间仿佛发出无声的震荡,无边无际的殷红血色忽然暴涨, 剧烈燃烧。 ——那不是血, 而是火。 火焰的颜色无比诡异, 诡异中却又携着无法比拟的神圣。转瞬间吞没了目光所及一切云层,逼近少君与慕容灼眼前。 天地间血色充塞。 慕容灼再度惊呼,紧紧贴在少君背后,朝后退去, 却仍然揪着少君的衣裳。 少君一时不防,险些被她扯的向后踉跄,失笑道:“别怕, 烧不过来的。” 只见那充塞天地的血色火焰迫至他们近前, 好似遇上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虽只有数步之遥,却不再往前。 慕容灼稍稍放下心来,继续从少君身后露出一双眼睛张望。 火焰越燃越烈,无边无际。 在那似能连接天地的火焰面前,少君的身形显得极为渺小,然而他平静立在那里,面容无喜无悲,便生出一种渊渟岳峙的气魄。 他静静望着火焰深处。 那里有无数道急速陨落的影子,像是无数只投火的凤凰。 寻常仙火难损凤凰翎羽,能以火摧折凤凰的仙神,天上地下只有一位。 ——仙界之主,他与储君的生身母亲。 天君神力无边,又有凤凰血脉。唯有她祭出的凤凰离火足以焚毁天地间一切事物,甚至也同样能够吞噬凤凰。 多年前,少君年纪尚幼时,曾经见过一次母亲亲自出手的画面。 但那时天君施展出的凤凰离火,不是这样的。 母亲的离火神圣到了极致,光明到了极点,正是仙界之主的气魄。 而他离开仙界前,最后一次看见母亲施展离火,却是如今这幅既诡异又神圣,既威严又冰冷的模样。 即使如今眼前一切都是他再现的幻象,少君袖底的双手仍然禁不住轻轻颤抖。 如今高居仙界尊位上的那位君主,当真不是他们最敬爱的母亲了。 少君抬袖,倦然挥手。 无边烈焰如雾气般骤然消散。 慕容灼忽然感觉身下一空。 她下意识闭紧了眼睛,重重颤抖一下,直到恍惚间感觉到足底踩上了坚实的地面,才犹疑地睁开眼睛。 寝殿内灯火通明,夜风柔和地拂过慕容灼的面颊,吹得她恍惚的神思稍稍安定下来。 慕容灼发现自己仍然趴在窗前,正紧紧攥着少师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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