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几个月前才用过连心术,今天又在这儿干结契这样的大事,两个都是耗损心神元气的术法,你真当自己是铁打的身子?”柳公子叹气,“下次你要做什么危险的事,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说了你也帮不了我。”桃夭原地蹦了几下,又转了几个圈儿,“瞧,能跑能跳,什么事儿都没有。” 柳公子无奈道:“回去吧……”然后又想到了什么,说:“要不你也弄点千年人参什么的吃吃看吧,补一补总没坏处。反正司府里多的是好东西,苗管家又疼你。” “得了吧,我又不是产后体虚,补什么补。”桃夭笑嘻嘻地挽住他的胳膊,“我知道你也很疼我的。” “滚!”柳公子打她的手,“我只是怕你还没找到百妖谱就没了,回去没法跟那个人交代。” “放心,这样的法子都被我想出来,还怕找不到百妖谱?”桃夭自信地扬起嘴角,“不过有件事我一直没弄明白。” “什么事?” “百妖谱既是结契之物,那当年谁是结契人?结契之物的力量也分大小高低,我结的‘小桃夭’,虽然也蛮厉害了吧,但毕竟也只是单个妖怪的承诺,在不解契的情况下,若它不肯卖力替我治好心病,我自然可以反过来威胁它们,不尽力就‘抹掉’,若我真下手抹掉一条蛇妖,消失的也只是它自己,不会牵连全族,而百妖谱的百妖,可不是区区一百只妖怪,而是上百个妖族,能取得一整个族类的承诺,结出百妖谱这种厉害东西的,定不是寻常角色。”桃夭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她看着柳公子,“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结契是为了找百妖谱,那百妖谱被结契出来,是为了什么?总不能只是为了威胁众妖族吧?若为了这个目的,妖怪们又不傻,谁肯给出这么要命的承诺。” 柳公子想了想,摇摇头:“百妖谱出现的时间太早了,根本没几个人知道它的底细。” “除了那个人。”桃夭撇撇嘴,“可老东西从来都不跟我们细说。” “知道太多也未必是好事。”柳公子耸耸肩,“咱们又不是天界昆仑里那些动不动就要护佑天地三界的大神,赶紧把百妖谱找回来塞回桃都的老地方,从那个人手里活下来,你好我好大家好,其他事就不用咱们操心了吧。” “我只是顺便好奇一下罢了。” “你的小桃夭现在看起来比滚滚还没用,你估计还要盖多少章才能让它帮你干活?” “不好说,得看我给什么妖怪治病了。” “那你倒是勤快点啊!你看看你,从铁镜镇回来后就没出过几回诊!” “你以为我的病人是田里的老鼠,随看随有?不是最近都没怎么给我烧纸吗,好不容易来几个,也都是微不足道的小妖怪。” “要不你把烧纸这个环节取消了吧……我去帮你放个风,就说你挥泪酬宾,免费诊病,到时候肯定客似云来。” “找死吗?我的精力跟药都是有限的,你把一大帮妖怪引来,却又治不了它们的病,什么后果你想过吗?”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精力是有限的啊?” “……” “刚才的事,先别跟小和尚说,不然他又要大惊小怪好几天,出去玩都玩都玩不清净。” “不用你提醒。还有,你是不是又偷偷把没吃完的烧鸡带回房间了?” “对啊……” “以后跟踪人前先洗个澡吧。” “哦……” 一红一青两个身影说着不相干的闲话,在月色与竹叶的摇晃中离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5章 尚算清凉的早晨,一辆马车自司府离开,不多时便转入满处葱翠的山路之中,朝着青垣县方向疾驰而去。 司狂澜仍是捧着他百看不厌的兵书,在摇晃的马车里给自己划出另一个世界。 另一边,却是说不完的闲话吃不完的零食,随便经过一个景色还不错的地方甚至飞过一只模样奇特的鸟都会惹来一阵没见过世面的惊叹,还有一只兴奋不已到处打滚的狐狸。 马车里从没这么热闹过。 司狂澜可能已经有一点点后悔带他们出来了…… “大!” “嘿嘿,小!你又输了!” “再来再来!” 哗哗的动静里,脸上贴满纸条的桃夭一边摇骰子一边问:“二少爷,一起来玩儿呀!” 司狂澜目不斜视:“旅途消遣也就罢了,回去了还玩,司府的规矩你们是知道的。” 桃夭撇撇嘴:“又没有赌钱,猜个大小而已,到青垣县不是要七八天么,摇摇晃晃还看书,仔细眼睛出问题!” “二少爷,这丫头说得不错啊,她别的废话你可以不听,关乎身体康健的建议你还是听下吧。”柳公子拉着桃夭往旁边挪了挪,“过来一起玩儿吧,你看小和尚都玩得这么开心。” 磨牙抬眼看了看从头顶垂下来的一大把纸条,哭丧个脸:“我哪开心了,头上都跟长草了一样。” 司狂澜似是被他们烦到了,合上书,深吸一口气,看着他们几个:“我来玩的话,怕你们的脸不够用。” “那不一定啊二少爷,玩骰子看的是运气,可不是看谁读的书多。” “就是就是,谁的脸不够用还不好说呢。” “是么,呵呵。” 半个时辰后,已经看不见脸的桃夭伸出双手,盲人一样在空中乱摸:“我看不见啦!谁把骰子递给我!!” “这儿呢,给你。”柳公子的脸同样埋在密集的纸条里,恐怕再找不出一丁点多余的地方继续贴下去了。 磨牙不得不用手撩开遮住眼睛的纸条,无奈地对他俩道:“认输吧,二少爷太厉害了,一把都没输过。” 司狂澜悠然地摇着折扇,微笑。 桃夭两下把脸上的纸条扯下来,左右端详司狂澜,皱眉道:“你一定是作弊了吧!哪能把把都猜中!” “输不起的人总是诸多理由。”司狂澜摇摇头。 柳公子扯掉脸上的纸条,笑着跟桃夭说:“有些人的听觉天生灵敏,你作为一个曾经的十赌九输的家伙,又不是不知道真有厉害的家伙能靠听觉来辨识骰子的点数。”说罢又对司狂澜一拱手,“二少爷就是二少爷,什么都不落人下,佩服佩服!” 司狂澜淡淡道:“我父亲在时,经常让我们蒙上眼睛,只凭声音去辨别各种东西的位置,大到一个人脚步的走向,小到一片羽毛落下时的动静,错了就要扎马步顶完三炷香的水盆。” “司老爷对你们还真是一点都不手软。”桃夭感慨道,眼前不禁浮出年幼的他扎着马步举着大水盆受罚的模样,光是想一下都怪可怜的,天晓得他们兄弟俩当年是吃了多少苦头,才换来今日的“天资过人”。 “江湖险恶,务必耳聪目明。”司狂澜脸上没有丝毫对过去的埋怨,甚至都不觉得那些是苦头,“他只是要尽最大的可能让我跟哥哥活得久一些。” 桃夭愣了愣,笑:“很少听你叫大少爷哥哥呀。” “他有身为兄长的样子吗?”司狂澜叹了口气。 “确实不像哥哥的样子。那么,说到你家静静……”桃夭算了一下,“年前到现在,大半年过去了,他还不打算回来?我也没听苗管家提到他最近有什么新消息,你就任他在外头乱跑?” “半个月前他捎了信回来,说还在跟挚友聚会中。”司狂澜将折扇一收,“既然他觉得哪里都比家好,等这次回来,随便找个名目送他去坐个牢好了,狴犴司里的单间应该还可以。” 看他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这个明明一直在担心兄长安危却半分不肯表露于面的家伙,说不定真会拿这个狠招来惩罚不懂事的司静渊。 “桃夭……”磨牙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道,“我看还是想法子给大少爷送个信吧,让他快些回来给二少爷认个错,不然我们可能真要去送牢饭了。” “我也不知他现在在哪儿呀!大不了以后牢饭给他吃好点呗。” “这……要不柳公子你想个法子?” “他又没死,我上哪儿查他老底去。” “阿弥陀佛,大少爷这回麻烦了。” “没事,坐牢又不是砍头,总有放出来的时候。” 坐回去继续看书的司狂澜自然是听到了他们的话,嘴角却是轻轻一扬,那几个半路掉进来的,其实跟司家半分关系都没有的家伙,居然这么自然地开始担心起司静渊的安危……这么多年来,好像除了苗管家,再没有人这样了。 他不动声色地瞟了他们一眼,看着那几个总是打打闹闹、没有一点正经样子的“杂役”,又觉得这回带他们出来,也不是什么后悔的事了。 人多就是热闹,再枯燥漫长的旅程也变得快起来,不觉间,他们已在往青垣县的路上走了七天,按计划,明天傍晚前差不多就该到目的地了。 也难怪青垣县四季常青无冬无夏了,它身处高地,气候本就与平原地区有别,越朝它靠近,山路就越崎岖,两旁的野山植被也越发厚密,分明是个难得的天然屏障,把最安全舒适的环境都给了这个近乎世外桃源的地方。 离青垣县还有一天的路程,暑热已然消减了不少,沿途吹来的风都带着别样的清香,令人心情大好,众人更加迫不及待想去到这个即将迎来一场天下盛会的灵秀之地。 这时,马车的速度突然慢下来,又过一阵子,干脆停了。 司狂澜撩开帘子,问驾车的小厮:“怎的停了?” 小厮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脸色也不太对劲:“二……二少爷,好像不太妥当。” “嗯?” 小厮结巴着说:“二少爷……我们已经在这条路上兜好几个圈了,我明明……明明是按着正确路线前进的,不知怎的,总是回到原路上。”小厮抖着手指着路边草丛里的一尊无头石像,“我都第三次看见它了……一模一样,肯定不是沿途摆放了三座。” 桃夭从帘子后钻出来,看了看那石像,问:“你真的都回来三次了?” 小厮猛点头:“别的我不敢夸口,认路是从不出错的!”他越肯定就越害怕,哆嗦着问司狂澜:“二少爷,咱们别是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司狂澜看了看天,平静道:“日上三竿,蓝天白云,你觉得哪里会不干净?” “可是……二少爷,真的太奇怪了!”小厮都要哭出来了,“而且你看四周一个人都没有,荒山野岭的……” 桃夭笑了笑:“我下去看看。”说罢便从马车上跳下来,站在那石像前左右环顾。 司狂澜也下了车,站在马车另一头观察四周情况。 柳公子跟磨牙也赶紧跳下来,走到桃夭身边问:“发现什么不对头了?” 桃夭吸了吸鼻子:“空气清新,鸟语花香。”说罢又扭头问那边的司狂澜:“二少爷,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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