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角上的血红色钉子被她之前掰断一枚,现在盖顶微翘,木料破碎,看上去有点凄惨。 此刻那微翘的盖顶缝隙中“噗”的吐出几块碎瓷片,咯哒一声掉在桌面上,发出骨碌碌的声响。 燕回记忆不错,扫了一眼就认出这是她装灵丹的瓷瓶碎片。 还挺会享受,又偷偷拿她的东西吃。 燕回回忆着江辞写在纸上的文字,混元之灵诞生自混沌初开之际,属阴,可吞噬万物,性情不详,古籍所载它最近一次出现在千年前瘟疫四起的边城,一夜之间,整座城池彻底湮灭。 连人带物,消散一空。 伴随着城内数十万百姓尽数失踪,本该快速蔓延的瘟疫也彻底消失。 据说当晚还是庚辰仙府的一名长老凑巧身处附近,眼见庞然大物吞噬整座城池,故而才知晓混元之灵重现踪迹,但那夜之后,这东西就再次杳无音讯。 不足巴掌大的匣子里,竟然装着这样的东西。 燕回翻出之前江辞没吃完的丹药,试探性的捻了一粒递到匣子缝隙旁。 下一刻,一只漆黑的小触手挤出缝隙,飞快的卷走丹药,迅速钻回匣子里。 好像有沟通的可能。 燕回向来狗胆包天,她从桌面上拿了一块放了两天的点心,脸不红心不跳的放在匣子旁边。 出乎意料,里面的东西竟然没了动静。 难道饱了?但也不应该,能吞下一座城池的胃口,怎么可能吃了一粒丹药就饱了。 匣子里忽然传来呼噜呼噜的细小声响,燕回预感不好,立刻想要躲开,但显然已经回避不及。 漆黑的小触手探出缝隙,黏哒哒缠住她的手腕,尖端挤进她掌心内,扭曲着吐出一粒咬开半截的丹药。 【苦。】 小触手恹恹的缠在她手指上,无精打采的挪了挪,忽然像发现了什么香甜的东西一样,滑溜的缠紧了她的手指,软软的触手尖端裂开一条缝隙,一个猛子扑到她指尖上。 在它吞掉自己手指的前一刻,燕回眼疾手快塞了两块剩糕点过去。 黑色的触手顿了顿,鼓鼓囊囊的含着糕点,疑惑的打了个弯。 “这个甜,”燕回把露在触手外端的糕点往里面推了推,眉眼不动:“多吃点。” 触手犹疑的咀嚼了两下,尝到糕点内里粉糯的内馅,忽然浑身一震,咯吧咯吧吞了下去,撒了一桌子的碎屑。 燕回把整碟糕点放在它面前,趁机收回被它缠住的手。 她低头看了看,手面倒是没什么事,就是温度迅速流失,凉得发冰。 内室忽然传来一点动静,她抬头望去,不禁心中一跳。 江辞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从床上坐起身,墨发长眉,清瘦冷峻,透过床前层层叠叠的结界望了过来。 “阿回?”他用指节揉着发疼的眉心:“你在吗?” 埋在糕点堆里大口吞咽的触手顿了顿,尖端扬起敏锐的面向声源地,不知是察觉到什么,忽然激动的扑了过去。 燕回一把按住寄存混元之灵本体的匣子,稍微向后一拽,就见这东西整个脱离匣子,啪叽一下糊到了结界上。 “……” 这东西居然已经能完全脱离匣子的封印了?完蛋。 她迅速抓起桌面上的食物和空了的匣子,几步冲过去时,浑身漆黑的小东西已经把第一层结界啃出一个大窟窿。 “师尊待着别动,”燕回压下眉心,上手薅住黏糊糊的混元之灵,隔空说道:“刚刚不小心把一个危险东西放出来了,我先处理一下。” 江辞放下揉着眉心的手,循声望来:“什么东西?” “呃,混元之灵。” 空气静默一瞬,随即被青年平静的声音打破。 “不要直接触碰到它,会伤到你,”江辞下了榻,大步跨过结界,依照声音的方位来到燕回身边。 他握住燕回流失了温度的手腕,咬破手指,敛眉道:“我来,阿回。” 鲜艳的血液顺着江辞苍白的指腹滴落,他伸出手,蠢蠢欲动的黑色小东西瞬间缠了上去,绕着他渗血的手指欢快游弋。 燕回立即拿出匣子,未来得及进行下一步动作,就被江辞出声阻止。 “没关系,不用再封住它了。” 青年一边用没破损的手握合着她冰冷的手心帮她取暖,一边解释道:“混元之灵最喜吞噬阴邪之物,我体内有魔气存在,它应该会喜欢我的血液。” 他补充:“魔气它也喜欢。” 似乎是在回应江辞说的话,通体漆黑的绵软小东西将他指腹的血吸食干净之后,懒洋洋的扬起脑袋,顺便打了个饱嗝。 【好吃,魔气好浓。】 随后,它流体一样绵软的躯体就缩成了一团扁圆的饼状物,舒舒服服的瘫在江辞掌心休憩下来。 燕回戳了戳混元之灵,突然抬眼问道:“它能吞噬掉师尊体内所有的魔气吗?” 江辞明白她的想法,但还是如实回答:“不清楚,似乎没有先例。” 他指腹上伤口尚未愈合,新的血液又流了出来,沿着指缝滴落在地面上,但混元之灵显然已经满足,不再吸食,反而又弹到燕回手中,就着她的手吃马上就要馊掉的糕点。 似乎觉得是真好吃,它甚至还愉快的绕着燕回的手指缠了个圈。 看上去很好养活,就是有点冻手。 燕回没想到这个小东西还有吞噬魔气的作用,似是想到什么,眼底微暗,帮师尊处理好指腹上的伤口后,吻了吻他的唇:“我再出去一趟,很快回来,师尊要继续休息吗?” 江辞感受着唇上柔软的触感,无奈:“不用很快,只要别把我丢下太久都可以,但……能把之前的命牌留下来吗,如果有什么事,我想知道你的消息。” 燕回点头,把许久之前从他手中拿走的命牌留了下来。 房间内重新陷入寂静。 窗外渐渐响起了沙沙的声响,酝酿许久的冰凉雨水落了下来,细密的拍打着窗棂,很快就将漆红的木纹冲刷得崭新而光亮。 夏雨初来,空气中闷动的潮热空气混杂着湿润泥土的气息,一时让人觉得格外静谧。 江辞坐在桌边,端起茶盏浅饮了一口,听着越来越大的雨声,微微出神。 楼下,隔着层层雨幕,少年的声音高扬清越:“燕小姐,下雨了,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这里有伞,我随你同去吧!” 捏在手中的茶盏微颤,温热的茶水顺着杯沿流了出来,打湿了青年的手背。 他放下茶盏,长吐了一口气。 总被人觊觎,是该做点什么。 擦干手指,江辞拿起桌面上的命牌,慢慢摩挲了一下。 留在庚辰仙府的燕观澜最近兴致缺缺,已经入夜,他蹲在扶梯护栏上,感受到水镜震动,无聊的掏出来看了一眼。 对面通讯法器版本低,看不见脸。 他不记得自己认识的人里还有用这种老古董的存在,准备掐断之时,忽然听到对面咳了一声。 燕观澜站了起来,随手扯住旁边的竹枝折下,冷森森笑道:“咳什么咳,你就算哑巴了我也能听出来。” “好你个狗东西江辞,竟然一声不吭的带着我家阿回跑了,留我这一缕神识在这给你收拾烂摊子,我警告你,你这些天最好什么都没有做,否则我一定要跟你决一死战。” 他一片片拔下竹枝叶片,握着细韧的枝条在空气中抽了抽。 对面的江辞安静听完,心想,晚了,如果早点警告或许还有可能。 他又低咳了一声:“最近嗓子不舒服——对了,和你商量件事。” 燕观澜没好气的问:“什么?” 江辞握着命牌,声色郑重:“我心悦阿回,意欲求娶。” 求娶?想得美。 燕观澜将手中的竹枝折成一段一段,捻了一枚,两指微弹,竹枝便瞬间刺入百步开外的竹竿之上,后者顿时裂痕遍布。 “燕及无心接任昆仑墟,我这宝贝女儿可是西洲昆仑墟的继承人,不允求娶,”他道:“只能入赘,选吧。” 本来以为江辞那个心气挺高的狗东西不会答应,没想到下一刻就听他直言:“可以,我入西洲。” 连停顿都不带停顿一下的。 要不是知道他的性格,燕观澜险些以为他是眼馋昆仑墟这么大个家业了。 呵,没离开清竹峰时还叽叽歪歪要他带燕回离开,现在这就臭不要脸的改口了? 说这混蛋没对他家宝贝做什么鬼都不信。 但念及姬蘅好像对江辞格外满意,他阻拦好像吃力不讨好来着。 夫人自然是要小心翼翼的捧着,但燕回和燕及这两个不省心的小东西,一个两个都管不住,现在又要多出来一个臭不要脸的江辞,越想越气。 燕观澜咔吧咔吧的捏碎了手里剩下的竹枝,十分不爽,但还是维持风度的屈起长腿坐了下来,微笑:“你说来西洲就来西洲?不行,按照规矩,得先叫我一声爹,岳父也行。” 江辞捏着命牌,转而说了无关的话题:“你当初闲着无聊寄来的信件有很多,要我念一封吗。” 燕观澜脸上的笑僵住:“你大爷的江辞,你不是说你没看过吗?就是知道你不看我才心安理得的把你当哑巴树洞的!” “我看了。” 江辞回忆了一下,依照看过的书信背道:“十月十二日夜,练剑时不小心砍没了阿蘅精心打理的花圃,她竟然让我滚,我很伤心,一个人不声不响的离家出走躲去山洞……” “闭嘴!!!” 燕观澜捏拳,深吸一口气:“有话快说,别耽误我犯困的宝贵时间。” “我想要一份实质性的信物,”江辞适时改口,认真道:“婚帖,或是别的东西都好。” “我明白现在我不够资格,但我向你立誓,此后定然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我身上所有的隐患,珍之重之,唯她一人。” 燕观澜懒得听他这些废话,换了个姿势往后倚了倚:“就这啊?我当是什么大事呢,那什么,之前你腿刚好又魔气发作的那一晚,燕回带你回来时我丢给她一个盒子,里面装的就是什么信物,她没给你吗?” 江辞微怔。 断了联络,他坐在窗前,闭目听了一夜的风雨声。 第二日,燕回带着一身湿气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这幅模样。 “怎么了师尊,”她用自己被雨气浸湿的手触碰他的脸,低头亲了亲他的薄唇:“我回来了。” 江辞慢慢握住她的手,浑身冰凉:“阿回,你……你是不是没想过和我有什么结果,或是,或是只想维持这一段露水情缘。” “谁说的,”燕回摸着他冰凉的手,俯身将他抱起放回榻上,道:“为什么这么想?我以为我对师尊的意思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了。” “可是,”他垂眸,一夜过去,嗓子不仅没有好半分,更是多了些鼻音:“你父亲交给你的东西,你从未和我提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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