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力被封御不得剑,她紧张地闭上了眼睛,预料中结结实实摔个脚朝天的疼痛却没有发生。 有人从半空接住了她,缓冲后与她一同落地,用身体帮她垫着,丝毫没有摔疼她。 流筝从他怀里抬起头:“这也能被你赶上,你何时醒的?” 季应玄不答,反问她:“你灵力暂失,爬那么高做什么?” 流筝从地上爬起来,目光闪烁地说道:“闲得无聊,随便看看罢了。” 给她个台阶,她竟然都不肯承认,其实是怕蝉吵着他。 季应玄哼笑一声,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服,转身步履懒散地往屋里走,声音也冷冷淡淡地:“那你继续看吧,我回去睡了。” “等等等等,”好容易盼着他醒了,流筝连忙拽住他,小声央他道:“你能不能带我去见见我娘和师姐……啊不,你告诉我她们在哪儿就行,我自己去。” 季应玄:“在掣雷城,距此九千里,你自己慢慢走过去吧,要不要帮你找匹马?” 流筝:“……” 他昨晚明明说娘和师姐被安置在了北安郡! 见她一脸敢怒不敢言的表情,季应玄说:“即使是北安郡,方圆百里,你走过去也要大半天,何况像你这样细皮嫩肉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未必能平安到达,说不定过两天,我就要去土匪寨里捞你。” 流筝表示怀疑:“青天白日,北安郡城里也有人劫道吗?” 季应玄说:“如今的北安郡,可不是半年前的北安郡。” 凡界皇室出了大乱子,当今皇帝病危,皇太子把持朝政,有几个亲王联合起来反对他,数日前,距离北安郡最近的殷王举旗造反,不日就要横扫北安郡。北安郡的百姓们听到了风声,纷纷卷着家产逃出了城。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流筝略一沉吟,试探着问他:“那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不需要卧床休息吗?” 季应玄:“既然你求我,那我就亲自带你过去吧。” 流筝:她还没开始求呢! *** 宜楣与李稚心安置的客栈其实距此不远,骑马一炷香,步行也只要半个时辰。 被季应玄说成了十万八千里,流筝心中无语了好一会儿。 季应玄却十分坦然:“放心,你们叙旧,我不打扰。”说罢就转身离开了。 流筝走进客栈,见了母亲和师姐,彼此皆十分激动,既深感劫后重逢的幸运,想到雁濯尘与雁长徵,又不免伤心难过,相拥而泣许久。 听闻父亲因不愿成为她们的拖累而自尽,流筝悬着的心终于坠落,摔得粉碎。 虽然前几日在观世阁长叹时,她已隐约感受到父亲的决心,但毕竟心存侥幸,希望母亲会让他不舍,改变他的意图。 流筝怀拥着泣不成声的母亲,长睫盈盈轻颤,泪珠也跟着砸在手背上。 宜楣红着眼睛叹息道:“宫主他嘱托我,千万要照顾好你和夫人,不要想着为他报仇,离开止善山,走得越远越好……他说止善高塔已倒,太羲伏火阵支撑不了几年,叫咱们往东走,想办法出海,向东寻找海外仙山,尚有一线生机。” 流筝抹去眼泪:“事不宜迟,你们这几日就动身出发吧。” 她将身上所有值钱的金银物件都摘下来塞给宜楣,撸到腕上的紫玉手镯时,微微犹豫,仍是一狠心摘了下来,套在宜楣手腕上。 宜楣惊讶:“什么叫‘你们’,流筝,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流筝说:“我想去给父亲收尸入殓,给他和哥哥在不悔峰上立个衣冠冢,若他们魂魄有知,也能寻个归处。” 李稚心握住她的手:“我们逃出来时,观世阁着了业火,长徵的尸体已经与观世阁同焚而尽,他……这样也好,不至于受人侮辱。” 宜楣对流筝说:“等你立完衣冠冢,从不悔峰上下来,咱们一起走。” 流筝不置可否。 衣冠冢当然要立,但她不与母亲和师姐一起离开的原因,其实是因为身上的剑骨。 流筝思忖再三,终于决定将实情说出:“我……恐怕走不了,我欠了一个人很重要的东西,我要留在这里,把东西还给他。” *** 季应玄嘴上说着不打扰,实则仍遣了一枚红莲花瓣,尾随流筝进了客栈,悄悄挂在房檐下,听她们三人说话。 看见流筝把紫玉镯子送了人,他有些不悦地心想道:原来在流筝心里,连她师姐的命都比她重要。 又听她说起剑骨的事,信誓旦旦,态度坚定。 李稚心流着眼泪哀求她,都未能改变她的主意。 “娘,我知道你只剩我一个亲人,可是当年应玄的母亲,也只有他一个孩子啊。”流筝亦哽咽劝她:“我多活了这十年,已经是偷来的命数,若我不能将这份债还清,那它就会成为父亲和哥哥的罪孽,我只怕他们的魂魄在黄泉下也不能安生。” 李稚心说:“死者已矣,生者为大,你父兄当年既然瞒着你,死后也绝不希望你做出这样的选择。” 流筝道:“可是不这样做,我枉为父亲的女儿,哥哥的妹妹,我余生都将为此事所困。” 听到这里,季应玄挥手收回了红莲,只觉得额角青筋乱跳。 心说,流筝和雁濯尘不愧是亲兄妹,真是一个比一个固执,哪有欠债的人逼着讨债的人跑,还债还出了要报仇的气势。 气得狠了,季应玄决定一走了之,叫流筝没地方找他,看她一身犟劲儿往哪里使。 于是他不告而别,在流筝身边悄悄留了一支红莲后,转身回了掣雷城。 帘艮在掣雷城里忙得焦头烂额。 前些日子莲主摧毁莲花境,动静惊动了许多沉眠在掣雷城地底的大妖和巨魔,他们感受到红莲灵力的暴动,于黑暗中窥伺许久,依靠敏锐的嗅觉得出一个结论: 莲花境已毁,那位镇压它们的西境莲主好像暴毙了。 于是有胆子大的妖魔冲出封印作乱,在掣雷城里横冲直撞,一口一个夜罗刹,嚼得嘎吱作响。 当然,帘艮也不是吃素的,他带领夜罗刹的军队围剿猎杀了几个发了狂的巨魔,剩下的魔物见势不好,冲出了掣雷城,打算到东界去,听说那里的凡人又弱又好吃。 自掣雷城到东界九千里远,有翅膀的挥着翅膀,没有翅膀的甩开蹄子,也要将近一旬才能跑过去。然而它们大多没那个口福和运气,尚未跑到半路,就被回程的西境莲主撞了个正着。 更不巧的是,莲主他现在心情十分不好。 燃着火的莲花罩像一口倒扣的锅,将五六只大妖和巨魔一起扣在里面,业火见毛就燎,莲花罩里传出一片吱吱呜哇的惨叫声。 帘艮带人赶过来时,几只妖魔已经被烧得只剩下断肢残臂。 他照着名册清点一番,向季应玄行礼道:“启禀莲主,还跑了一只爱吃人的白骨妖和炼魂的鼎魔,应该是往人界的方向去了,要不要追?” 季应玄说:“让东界自己解决,先回城。” 被出世的大妖巨魔这么一闹,掣雷城七大部落真以为莲主已经陨落,正准备互相吞并、抢夺城主之位,不料武器尚未磨锋利,又听说了莲主现身的消息。 只好战战兢兢,重新夹起尾巴。 季应玄屏退了所有人,疲惫地靠在高座上,听帘艮禀报近日掣雷城里的情况。 镇压地底的妖魔出世作乱,七大部落不思御敌,反倒忙着互相残杀,就连帘艮统领下的夜罗刹一族,也有许多夜罗刹开始动歪心思。 “不怪莲生真君会疯成那副模样。” 季应玄阖目,语气淡淡:“西界的妖魔残忍弑杀,是一群不开化的畜生;东界的仙门贪婪虚伪,是一群卑鄙的小人。莲生真君在此守了两千年,看了两千年,日夜想着他的师姐太羲神女正是为这些人拼尽性命,又怎会不疯呢?” 说罢,极轻地笑了一声,似是随意地说道:“我竟有些理解他了。”
第54章 思念 季应玄一连小半个月没有露面。 流筝为了等他, 整日守在郡守府,捧着玉符给他传消息, 却是一点回应也没有收到。 心中不免有些气恼,又担心他是出了什么事,坐在廊下唉声叹气。 待到七月初一,天气热得像蒸笼,流筝挑了个大清早出门,到北安郡客栈里去寻母亲和师姐。 她们二人也尚未动身,仍期盼着能说服流筝一起离开。 流筝的态度依然坚定:“我想明天早晨出发去不悔峰,给父亲和哥哥立个衣冠冢,娘, 师姐,你们祭拜过后就动身吧, 若是再晚, 走到东海时只怕要结冰了。” 她母亲李稚心说道:“若只有我与宜楣,这海上仙山不寻也罢,我们与你一同留在北安郡。” 宜楣含笑点头:“师娘说的是。” 流筝无奈:“这怎么能行……” 这回轮到她苦口婆心地劝告, 那两人铁心秤砣地不听。宜楣说她这两日正约了牙行, 要离开客栈,另外赁一处小院, 供她们三人生活。 “你如今暂失灵力,明天早晨我与你一同上山。”宜楣说。 翌日清晨, 宜楣果然早早在客栈门口等着她,一见了流筝,先塞给她一个小木盒。 宜楣说:“这是那位季公子凌晨时分送过来的, 说是温水吞服,可以恢复灵力, 让你上山之前务必服用。” 流筝闻言又惊又喜,转身四顾:“他人呢,我要见他!” 宜楣摇摇头:“他走了。” 流筝微愣:“走了?” 宜楣说:“他送来这东西,叮嘱了几句,然后便走了。” 流筝顿感失望,摩挲着木盒子上的莲花纹路,莲花纹闪过水波似的红光,然后“啪嗒”一声打开,露出一枚指节大小的白色药丸。 “原来他不是出事了,”流筝说,“只是并不想见我。” 流筝收下了木盒,却并没有服用药丸,宜楣不放心她自己去不悔峰,一定要跟着,两人出了城,一人乘坐机关鸢,一人御剑,向止善山不悔峰的方向行去。 不悔峰是止善山的最高峰,终年积雪,时有狂风大作,迎风处露出玄岩地表,踩上去咯吱作响。 流筝想起曾与季应玄一同来此地寻红颜枯木,结果遇上墨族人的经历。 其实他那天,原本是想动手取剑骨吧?流筝后知后觉,望天叹了口气。 可惜她迟钝无知,可惜他犹豫心软,令这桩早该了结的恩怨,拖延到如今,仍纷纷理不清。 流筝手持八卦盘,堪舆许久,找了一处风水好的半丘,掏出铲子开始挖地上的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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