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沉默的许屿终于开口了,他说道:“别着急,快了。” 苏芩还没来得及追问,就见他一把扯掉了自己腰腹上缠绕着的各类软管,几个金属的机械零件叮叮咚咚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头顶响过一阵尖利的电流声,视野陡然变得漆黑,是电路被截断了。走廊尽头的监视器也停止了运作。 苏芩感觉有人扣住了自己的手腕,一股力量把她往前拉去,许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跟着我走。” / 霍曼正在竭力遏制自己的颤抖,他很害怕,手脚几乎不听使唤,他哆哆嗦嗦地去推门,防护门纹丝不动,他怀疑是自己没有用尽全力,深深地喘息了一口,然后又伸出了手。余光里忽然闪进一个持械的人影,霍曼立刻缩回了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人影在脚边晃了晃,又离开了。那是从四号城逃出来的战俘,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搞到的武器。 霍曼开始后悔了,他原本只是偷偷跟在许屿身后,没想到会看见许屿被送到医院,当然,他受伤送医再好不过。霍曼喜不自胜,想要再去偷偷做点手脚,谁知郑旦也来了,他们谈到了什么实地竞技、选拔制度。霍曼并不太能听清,但他不舍得走,多好的机会啊,你们多说一点,再多说一点。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邻近的某个科室里发生了无声的爆炸,穿着白色制服的几具尸体被扔了出来,反倒是那些病人……一个接一个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翻找出藏好的武器,扯下尸体身上的通行证,挨着砸开了每间病房。 霍曼蜷缩着躲进了角落,想要求援,却发现求救信号发不出去,他只好开始祈祷,这该死的逃犯,该死的许屿,互相残杀吧,别看见我…… 祈祷着祈祷着,一个幸存的医师连滚带爬地朝角落里跑来,对方看见了他,欣喜若狂,霍曼瞪大了眼睛,发现那群逃犯也在悄悄靠近,他们听见了医师的脚步声。 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让他犹豫,他拿出了偷偷藏在袖子里的麻醉剂——那本来是要用在许屿身上的,飞快地一掷,那名医师猛地顿住,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霍曼把自己缩进了更深的角落,听见逃犯们扣动扳机,然后拖走了医师的尸体。 头顶响过一阵电流声,随即眼前一片漆黑。 / 漆黑的甬道里死一般沉寂,苏芩跟在许屿的身后,后面依次跟着谢诺夫和郑旦。 眼见着许屿举着一支做工粗糙的信号棒,带着众人慢慢往前摸索,郑旦感觉此情此景十分滑稽,忍不住想笑,而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真是高明的办法啊,这么古老的工具,也只有你才会动用了,真不愧是从混沌区成长起来的人。” 话音未落,许屿折断了信号棒,“郑旦,你到前面来。” “不是,我——”郑旦立刻停住了话头,他没想到许屿突然开始理会自己的话,“其实我——” “快过来,这面墙需要你来砸开。” 郑旦闭上了嘴。 苏芩伸出手去,试探性地摸了摸墙面,依然是粗粝厚重的质感,如果硬要说和别处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隐约有些凹陷的流动感。 郑旦站在了最前面,却又犹豫了,“你确定这里是出口?” “你误会了,这不是出口。” “什么?”郑旦诧异道,不是出口,那这大费周折地是在找什么?可恨在黑暗里看不见对方的具体位置,否则他一定要狠狠地揪住许屿的衣领。 “不是出口,但很安全,足够我们等到救援。” “谁说一定会有救援?我看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郑旦说道。 许屿似乎叹了口气,“当然有人知道。” “是,”谢诺夫顿了顿,“他说得对。” 郑旦没好气地解下了捆在后腰的器械,他说道,“这可是我这个月最后的份额了。” 预备役成员享有每个月使用两次爆破型工具的权利,十分珍贵,往往被用来做一些个人的拓展训练,没想到会用在这种地方。 “行了,谢谢你,可以了吧。”苏芩忍不住催促。 谢诺夫护着苏芩往后挪了挪,以防误伤,苏芩赶紧把许屿也一并拉过来。 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墙面就被器械彻底粉碎了,大面积的碎石块和粉尘扑簌簌往下掉,一间泛着幽微蓝光的玻璃房出现在众人面前。 许屿指了个方向,示意大家往里站。郑旦半信半疑,踩上了玻璃材质的地面,他感觉地面有些晃动,下意识望向其他人,他们却都毫无反应。 许屿最后一个走进来,而后迅速找到了一个隐蔽的按钮,他毫不迟疑地按下去,一道褐色的门拉伸出来,彻底合上了玻璃房。 郑旦愕然道:“你在干什么?” 许屿看他一眼,并不回答。 玻璃房内狭小、封闭,唯一的光源是幽蓝色的壁灯,而除了几个小小的培养皿之外,空无一物,视野被褐色的门切断,和外界彻底失去了联系。 就连苏芩都有些沉不住气了,她问道:“许屿,你……确定我们能等到救援?”而不是被困在这里,眼看着逃犯们抢掠烧杀而无能为力。 “会有救援的,只不过不是为了我们。” 苏芩不解,“什么?” 许屿看向了那几个毫不起眼的培养皿,“是为了它们。” 郑旦狐疑地看他一眼,然后绕去了培养皿旁边,他往里看去,只看到了一些透明的凝胶状物质,大小不一,散落在乳白色的容器里。 “这些是什么?” “是一些——”许屿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措辞,他说道,“关于基因研究的实验物质。” “不可能!”郑旦勃然变色,手臂一挥,差点扫到旁边的培养皿,几束红光升腾而起,警报声随即响了起来。 苏芩被眼前的红光闪得头晕眼花,又不得不捂住耳朵隔绝噪音,愤愤然喊道:“郑旦,你能不能别乱动!” 许屿并没有因他的态度而生气,只是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笃定?”像是真的十分好奇他的答案。 郑旦大概也觉得自己失态,此时慢慢冷静了下来,说道:“浮塔之上明令禁止进行基因研究,不是吗?” “明令?是谁定下的规矩?” “五号城,由闻人将军亲口宣布。” “五号城……”许屿点点头,脸上带了点轻蔑的意味,“如果五号城的纪律真的那么严明,今天的战俘出逃就绝不可能发生。” 郑旦皱眉道:“这是两件事,你为什么要混为一谈?” 许屿摇摇头,“不,不是。” “抱歉,”谢诺夫忽然开口了,“你漏掉了最关键的一个前提,三号城才是医学最发达的场所,即使是……假设真的有组织在进行基因研究,那也应该放在三号城进行。” 谢诺夫用问询的眼光看向许屿。 “当然,”许屿点点头,“所以这并不是全部,只是冰山一角。” “至于为什么要在一号城也设立一个研究点,也不难解释,一号城鱼龙混杂,有着浮塔之上最丰富的样本” 众人沉默下来,玻璃房里的警报声也渐渐平息,偶尔有一点沉闷的声音从褐色的门外传进来,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动静。 苏芩想了一想,还是问出口,“你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关于这个地方……甚至,这些研究?” “我只是很熟悉一号城的建筑构造,不单单是这里。”许屿脸色平静。 郑旦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所有的建筑?你哪儿来的权限得知?” 许屿皱了皱眉,似乎对他的话不能理解,“这样私人的问题,我没有义务向你解答。” 第5章 选择 学院上空显现出半透明的曲面屏,正投放着医院乃至周边区域的实时状况,暗红色的火光布满了屏幕,像是一个寻常晴天的傍晚景象,可现在分明已经是深夜了。 时不时有走动的声音,各种杂乱的响动混在一起,越来越多的人聚拢在这里。 “现在怎么样了?” “火势越来越大。” “那医院里的人怎么办?” “你担心什么?五号城已经下发了指令,会及时补充新的医护人员。” 曲面屏后面透着灰蓝的色调,那是黑夜之中天空的底色,一个头发枯黄的小个子正捧着一只单筒镜,眯着眼睛使劲往里看。 “能看见什么?” “看不清,烟尘太厚了,更何况都是封闭的……” “给我。” “什么?” 小个子从镜头前移开视线,愣愣地看向眼前的人,一名留着漆黑长发、面容明艳的年轻女性。 尤明直接伸手夺过了他手里的单筒镜,另换了个适合观察的角度,试图透过屏幕的缝隙看到外界的真实状况。 小个子下意识跟了两步,立刻感到肩膀处传来一阵钝痛,是随行在尤明身后的人绞住了他的胳膊。 单筒镜可以隔绝云雾的遮罩,看到更高更远处的地方,是浮塔之上昂贵而实用的工具。但尤明眼前的景象一成不变,她难免开始怀疑这是个伪劣的仿制品,她耐着性子又换了几个角度,终于发现灰蓝底色下涌动的强光。 远处传来沉闷的一声响。 尤明的手指猛地攥紧,镜头下强光四溢,火山熔浆一般喷涌而出。 据说五号城派出了军队,采取的措施竟然是直接炸毁医院? / 撞击声终于停了,褐色大门碎裂坍塌,一束强光照了过来。 郑旦立刻闭上了双眼,他感到一阵灼痛与眩晕,却依旧平展着双手,挡在众人面前——这样的英雄主义做派,是他一贯遵从的行为准则。 不曾想谢诺夫越过了他,解释道:“您好,我们是一号城的居民,为了寻找庇护所才误闯了这里。” 和逃犯讲什么道理?郑旦一惊,想要摸出武器,却又随即反应过来,武器已经失效了。 光束忽然灭了,郑旦慢了一拍,迟疑地睁开眼睛。 玻璃门外是一列青灰色的身影,肃穆而挺拔,代表着帝国的规则与权威。 紧接着,这列身影从中截断,让出一个穿着白色衣袍的人,“叮”地一声,玻璃门自动打开了。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45 首页 上一页 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