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是第一次来翠钱镇玩儿吗?” 薛庭笙:“办事,路过此地,不会久留。” 她回答得冷淡生硬,并非全然不通世故不会聊天,只是单纯的不想和人产生过深交集。 少女对薛庭笙冷淡的态度置若罔闻,笑着道:“我们店里最好吃的就是招牌蜜饯了,我把那几样卖得最好的用朱砂笔标了记号,您可以优先尝那几样试试。” “若是您不急着今天就走的话,我倒是希望您能多留一天。明日就是荷花娘娘的生日,我们镇子上要举办荷花大会,到时候会很热闹。” 薛庭笙听得应付,没有回答,有些走神。 少女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将糕点都打包好——沉甸甸的一大包,递给薛庭笙。 看着薛庭笙苍白的脸,少女还有点担心她能不能拎得动。但那么大的一包糕点,到了薛庭笙手上,却像是没有重量似的轻松。 她拎了糕点和药回去,路上再过小桥时,终于分神看了眼小桥底下,果然看见好多荷花。 有红的也有粉的,荷叶浓翠似玉盘。 回到客栈,薛庭笙先去看了沈南皎——沈南皎还是半睡半醒的状态。她拧了沈南皎额头上已经不冷的湿毛巾来换水,又摸了摸沈南皎脖颈。 仍旧烫得很厉害,好像是烧糊涂了,没认出薛庭笙,在薛庭笙手靠过去的时候,他把脸贴上薛庭笙手背,脸颊肉柔软又温热,呼吸有些烫人,落在薛庭笙手指间。 薛庭笙愣了下,反应很快的抽手。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里感到几分异样。 * 沈南皎怀疑自己会不会死在这里。 头痛得像是要裂开,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又热,令人分不清真实的温度。 中间倒是能感觉到薛庭笙在自己身旁短暂停留了一会儿,但也只站了一会儿,没多久就又走开。 等沈南皎迷迷糊糊醒过来时,房间内已经铺满晚霞昏暗的光辉。他抬手摸到自己额头上被体温感染的温热毛巾,单手支撑着身体爬起来。 房门恰好在这时候被人从外面推开,沈南皎目光转向门口,看见薛庭笙端着一碗药进来。 中药汁独有的那种清苦气味瞬间填满整个房间。 沈南皎摘了自己额头上敷着的毛巾,问薛庭笙:“这是什么?” 他的声音因为发烧而变得沙哑,听着要比平时说话更弱气一些。 薛庭笙回答:“退烧药。” 沈南皎:“你给我找过大夫了?” 他很清楚记得自己芥子囊里没有退烧的东西,薛庭笙身上约莫也不会有。 薛庭笙:“没找。” 她人已经走到沈南皎床边,坐下后把药碗递向沈南皎。 沈南皎狐疑的盯着她:“没找大夫?那你哪来的退烧药?” 薛庭笙:“我去抓的药。” 沈南皎:“你抓的药?别是毒药吧?” 薛庭笙:“自己喝,还是要我帮忙喂?” 沈南皎立刻抢过药碗,一仰头意图很帅的闷了;入口第一下差点给他人送走,苦得大脑都恍惚了,后面那些药汁丝滑的流进喉咙里,沈南皎人也快被苦傻了。 倒不是薛庭笙故意把药弄得多苦来折腾他——沈大少爷出身好,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是小时候家里厨娘做的苦瓜包肉。 就算是幼时不小心感染风寒,望棠山上也有的是迂回温和的治疗手段,哪里会给他灌这种凡间的退烧草药。 这是沈南皎自出生往后十七年以来,生平第一次喝中草药。 药汁刚流进喉咙里,沈南皎就想吐。但是想到自己旁边就坐着薛庭笙,他咬咬牙,强逼自己咽下去,喝得眼眶泛红,险些掉下眼泪来。 好不容易把一碗药喝完,沈南皎捧着碗还在缓神。 薛庭笙:“吃糖糕吗?” 沈南皎:“怎么?我想吃你就有?” 薛庭笙语气缓缓道:“你说说,指不定我有。” 沈南皎瞥她,压了压唇角,也没抱希望,随口:“茶豆糕。” 薛庭笙在自己芥子囊里翻了翻,翻出一个茶褐色的纸包来——纸包散发出甜软清透的香气,面上用细麻绳绑了十字结,纸包边缘有一行朱砂笔写的三个小字:茶豆糕。 她把纸包放到沈南皎手边,顺便拿走了沈南皎手里的药碗。 茶豆糕外皮软糯,内里的绿豆沙清甜可口,恰好足够压过嘴巴里那股奇怪的药材味道。沈南皎用手掌托着拆开的糕点纸包,心情却并没有因为吃到心仪的食物而感到轻松。 反而变得更加心情复杂了。 薛庭笙……身上怎么会有茶豆糕? 她看起来也不像是爱吃甜食的样子。难道是特意——特意为我买的? 这样的可能性涌上脑海,沈南皎一时间感觉自己拿着的不是茶豆糕,而是火中碳毡上刺,不必入口,光是看着就足够人坐立不安了。 药是薛庭笙跟店小二借锅煮的。让别人煮她不放心,最好还是自己动手——将借来的东西还给了店小二,薛庭笙也没回房间。 她爬上客栈屋顶,坐在房脊上,望着远处已经快要完全被山头吞没的太阳。 这景色虽然很美,但薛庭笙脑子里想的事情却和这些美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她在想行程的事情。 沈南皎生病了,虽然缩地成寸用来赶路很方便,但强求一个怀孕的人赶路也确实不好。只是这样一来,便少不得要在翠钱镇上耽误个两天。 博闻阁的消息有钱就能买,知道了金羽仙鹤存在的人必然不只有自己。若是不能第一时间赶到明珠庭,那么金羽仙鹤被抢走的可能性很大——最糟糕的结果无非就是等自己赶到时金羽仙鹤已经落入其他大门派手中。 那些大门派人多势众,硬抢的话自己不容易占到上风。 ……算了,真到了那么倒霉的时刻再说吧。 薛庭笙望着远处已经沉入西山的太阳和余晖,叹了口气。
第13章 一阵略有些虚浮的脚步由远及近,薛庭笙回头看了一眼,瞧见沈南皎正从梯子上爬过来,上了屋顶。 他面色还有些病弱的苍白,一半脸颊浸在暗玫瑰色的晚霞中,长长的眼睫毛在霞光里被映照出一种浅的金红光泽。 还怪好看的。 无用花瓶。 薛庭笙收回了目光,继续看晚霞。沈南皎已经走到薛庭笙身边坐下,他坐得近,身上一股草药味儿,清苦得和沈南皎这个人有点格格不入。 薛庭笙刚决定完一件事情,暂时没有别的事儿需要动脑子思考,所以她坐在这里也就只是看着晚霞发呆而已。 沈南皎:“……糖糕和药的事,谢了。” “还有,之前一直追问你的疤痕,是我不对,抱歉。” 薛庭笙放空的脑子又活回来了,惊诧的扭头看着沈南皎——沈南皎并未在看她,只是盯着远处的晚霞,他苍白的皮肤泛着红,不知道是霞光映上去的红,还是沈南皎自己在脸红。 薛庭笙真心实意的感慨:“你原来是会道谢和道歉的啊。” 沈南皎有点无语:“我本来就会。” 薛庭笙:“以前也没见你说过。” 沈南皎:“……以前我们俩的关系,有什么道谢和道歉的必要吗?!” 薛庭笙:“我们现在的关系就有这个必要吗?” 沈南皎原本是打定主意绝对不去看薛庭笙的。 他感觉自己只要一和薛庭笙那张脸对视,血压就会变高,然后没办法好好的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 结果不看对方,光是说话,最后还是变成这样。 他气恼的侧过脸瞪向薛庭笙,薛庭笙歪了歪脑袋,惯来没什么表情脸上浮出一点要笑不笑的意思;沈南皎怒而起身,站了一会儿,想起自己还有话没有说完,又悻悻的坐下去了。 薛庭笙慢悠悠又把目光投向晚霞。 她不像沈南皎那样排斥对视,没事干的时候薛庭笙挺乐意看两眼沈南皎——沈南皎生得好看,完全符合她对人族的审美,好看的东西总是会令人感到赏心悦目。 多看几眼说不定还会延年益寿。 听说孩子都会比较像生母。虽然沈南皎是男的,不过孩子是他生的,说不定在外貌上也会更像沈南皎。 那样很好。 沈南皎气鼓鼓的又开始说话:“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你不觉得我们关系会变得这么差,你的问题比较大吗?” 薛庭笙:“不觉得,你来干什么?” 沈南皎:“都是你说话的问题啊!我来问你个事,你去明珠庭干什么?总不会就是出去散步吧?” 薛庭笙回答:“我说话没有任何问题。去明珠庭找金羽仙鹤。” 她要找金羽仙鹤并非什么不能公开的秘密,更何况薛庭笙压根没有活人朋友可以说这些事情,便觉得告知沈南皎也无妨。 沈南皎意外:“金羽仙鹤?你也对云湖雪山谪仙人的宝库感兴趣?” 沈南皎知道那些关于金羽仙鹤的传言,据说是从云湖雪山飞出来的十二只灵鸟。若是有人能找齐十二只金羽仙鹤,将它们凑在一起,它们就会变成一把钥匙,可以打开云湖雪山深处的宝库。 那座宝库是一位谪仙被贬时从仙界带入人间的财产,具体是什么——因为至今未曾有人集齐十二只金羽仙鹤,所以到现在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都有。 有说是能毁天灭地的神器法宝,也有说是能保人长生不老的仙药,还有说是能飞升成仙的绝世功法。 云湖雪山深处的谪仙虽然从未有人见过,但金羽仙鹤却是一直真实存在的东西。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宝库,有不少人四处搜寻收集金羽仙鹤。 沈南皎虽然知道这个故事,不过一直没有放在心上,也从未动过去收集金羽仙鹤的念头。在他看来,所谓谪仙人的宝库是毫无根据的传说,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没有依据的传说便大费周章去抢夺几只灵鸟。 但沈南皎没想到薛庭笙居然对这个感兴趣。 薛庭笙仍旧望着远处慢慢暗下去的晚霞,回答:“那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沈南皎一愣——他们刚刚说话的气氛还算和善,沈南皎没想到薛庭笙下一句话就骤然变得不客气起来。 但又无法反驳。 因为确实是薛庭笙的事情,也确实和沈南皎没有太大的关系。正如薛庭笙之前说的,她只是觉得把沈南皎放在家里,可能会被太簇吃掉,所以才将沈南皎带出来的。 如果沈南皎脸皮更厚一点,大概还可以说我们毕竟有一个孩子这样的话——但沈南皎毕竟不是那样的人。 他不会用自己本就有愧疚心的谎言去谋取一些东西。 一时间两人坐在屋顶静默无言,只剩下街道上行人热闹的声音,不时飘进两人中间。 沈南皎是被堵得无话可说只能自己闷着生气,薛庭笙则只是单纯的在看着晚霞发呆和放空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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