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不妨碍她表达清楚她的意思。 “我所救的,不是特定的某个人。” 陆神愿缓缓道:“你心不正,欲乱天下,我所救的,是正道,是天下百姓。” 钟昔影浑身一震,面对旁人她都可以冷静自持,面对陆神愿,她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手中剑柄。 “说得好听,还不是为了给自己的懦弱和痴愚找个借口……” “昔影。”陆神愿轻轻道,“我不知,你为何,这样想我。” “但我所说,字字,出自真心,绝无虚言。” “今日不管与你交手的人是谁,我都会,出手相救。” 魂光断断续续道:“至于你说,我师兄,辱我,亏欠我,我早不在乎。” 陆炳灵脊背僵硬,他低着头,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 “我与他,早无情分可言,只是同为正道修士,各守大道,谈不上谁辱没谁。” “只要不负心中大道,便算各自修成正果。” 早无情分可言…… 陆炳灵再次吐出一口血,人自空中坠落,无需钟昔影做什么,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战斗力。 沈南音和玉不染上前将他接住,仔细检查他的情况,也都很清楚师尊要不行了。 程雪意冷眼看着,没有任何要帮忙的意思。 她在等,想看看沈南音会不会要她救人。 他见过 她用魔灵珠救付菁华,不会想不到也能重复此法救陆炳灵。 从前他们说到陆炳灵的事都是假设,都没到生死的地步。 如今真的到了,他究竟会如何应对? 她很想知道。 不过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的契机。 陆炳灵推开了两个弟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引颈自刎。 他动作太快,毫无预兆,沈南音都来不及阻止。 他只觉血溅在脸上,再回过神来,师尊已经倒在地上,气息奄奄。 “……师尊。” 沈南音张口,只能吐出一个称呼。 陆炳灵朝他抬手,他怔怔地走过去,跪在他身边,抓住了师尊的手。 “南音。”陆炳灵声音嘶哑,极轻地说,“乾天宗交给你了。” “师尊,我……” “不要推辞,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你修到了冰心剑诀第十重,你在乾天宗做了几十年的大师兄,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你都仍然胜任这个角色。” “宗主之位非你莫属,我从未改变过这个念头,你要好好的……” 陆炳灵呛咳起来,抓着沈南音的手都快没力气了,沈南音不得不主动抓紧他。 “……好好地活着,好好庇护乾天宗。” “这是先辈们的心血。” “不要让为师失望。” 沈南音眼眶发热,他跪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唯一确信的就是不能在此刻拒绝,否则师尊便会死不瞑目。 “不染。”陆炳灵忍痛望向玉不染,沙哑道,“你也很好,但你的心性不适合做宗主,你不要怪为师。” “你们都是为师的孩子,我希望你们都好……” “我希望乾天宗也好。” 陆炳灵的手坠落在地,最后的时刻,他望着穹顶处,那里是不管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没施舍给他一个眼神的魂光。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无论今日与钟昔影生死决斗的人是谁,神愿都会相助。 若他自己寻死,那她也不会勉强他活下来。 他本来也就活不成了的。 这是他早该得到的结局。 他欠她一条命,今世还不够,只愿来世还有机会,可以再还她一次。 “神愿……” 他呢喃着,渴盼死之前可以得她再看一眼,这便是他如此偏激自刎的缘由了。 反正马上也要死了,不若死得引人瞩目一些,或许可以换来她最后一眼。 可是没有。 连一句话都没有。 怪罪没有,原谅也没有,他成了真正不相干的人,于陆神愿这个人来说,陆炳灵不被爱,也不被恨了。 他的生死息怒与她无关,她心里在意的,只有她的女儿,她的道法,和…… 那个邪魔。 陆炳灵气绝当场,眼底尽是负疚与相思。 沈南音望着他死不瞑目的双眼,缓缓抬手为师尊将双目合上。 “看来我还真是想错了你。”钟昔影看完这一场,失神道,“他都这样了,你一眼都不去看,你是真的不爱他了,也不在乎他了……” “不过。”钟昔影集中神思,莞尔笑道,“这也改变不了你们今日必败的事实。算你彻底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期待,没有糊涂到最后,我很高兴,就留你女儿一个全尸吧。” 她没有要跟一个脆弱的魂光动手的意思,直接将矛头转到程雪意身上。 “你好好养着自己的魂魄,等真的复活了,恢复到巅峰状态,再来与我一战,为你女儿复仇。”钟昔影淡淡道,“可千万别再死了,再死了你女儿也是活不成,那以后谁来给她报仇?” 程雪意往前一步,母亲魂光瞬时回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不必她开口,魂光先道:“她不会输。” 程雪意心头炙热,还莫名有些心虚地不敢看阿娘。 钟昔影说:“你对她倒是很有信心。也对,她有魔灵珠,吸纳了魔灵珠内聚集的灵力,自然有赢我的可能,但是——” 她一字一顿道:“要我提醒你们吗?魔灵珠之所以叫魔灵珠,正是因为它源自于魔族,它内里的灵力用多了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从前水魔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变得狂妄疯魔的样子,你的女儿没见过,你总该见过吧?” 水魔得到魔灵珠后危害苍生,生灵涂炭,简直杀疯了。 他不断用魔灵珠聚集力量,丧失了最起码的理智。 他的疯魔形态陆神愿当然记得,若换做程雪意变成那个样子,作为母亲,她肯定不能接受。 不过她一点都不担心这些。 魂光靠后,将程雪意推出去。 “灼灼。”阿娘柔声道,“乖宝,你可以的,阿娘陪着你。” 魂光如火,附着在不念前尘之上。 母女俩结合,程雪意的身体再不冰冷,自心底温暖火热起来。 “我们母女很久没一起战斗了,你不听娘的话偷白泽图的事情,之后再和你算账,先尽兴打一场再说!” 程雪意听前面的话还很热血激动,听到后半句直接笑容垮塌。 啊? 果然还是要算账啊…… 不要了吧!! “也好。” 钟昔影没有要逃的意思,她扔了手里那把翻版的不念前尘,唤出自己真正的本命剑,盯着程雪意母女道:“我也早就期待这一战了。” “我很想知道,你与我之间,到底谁更强一些。” “你女儿得了你几分真传?你们母女一个晚辈,一个残魂,联手又能如何?” 钟昔影认真道:“昔年我敬慕你的成就,推崇你,追随你的步伐。而你献祭惨死,受人愚弄,令我对你倍感失望。” “这些年我费心筹谋,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足可见我已经超越了你。” “这次,你们母女俩可别再叫我失望。”
第92章 “看见你就什么都不疼了。”…… 生死一战近在眼前,清虚阁显然不适合这场大战,程雪意和钟昔影默契地飞身离开。 沈南音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转头对玉不染道:“送师尊回寝殿。” 玉不染怔怔地坐在那里,神思不属,面带泪痕。 乍一听大师兄说话,他匆忙用袖子抹了抹脸,装作没有哭过,生硬道:“我送师尊,你去追上她们看看情况如何,可别让钟昔影再胜了。” 沈南音没说话,但也没走,他弯腰与玉不染一起将师尊抬上“不可得”的剑刃,那染了主人鲜血的本命剑逐渐失去了光泽。 先辈的剑都是如此,会在主人逝去后尘封进藏剑阁,待若干年后得有缘人带走。 “大师兄?” 玉不染望着沉默不语的沈南音,追上他的脚步道:“你没听见我的话吗?你不去吗?” 沈南音头也不回道:“我想去,也该去,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都有他们必须面对的事,我和她都有。” 玉不染拧眉望着他的背影,听他冷静到有些冷酷的话:“她要酣畅淋漓打这一场,而我要完成师尊对我的嘱托,为他收尸。” 玉不染忽然想到一件事,尽管师尊最终算是自尽,但他会走上这条路和程雪意母女脱不开关系。 前尘旧事他不了解,但作为师尊的弟子,受师尊教养之恩,无论有何前因,他都该站在师尊这边。 大师兄又何尝不是如此? 师尊最后甚至还是将宗主之位给了他。 要说师尊作为师父,也许对玉不染有些亏欠,但对沈南音却是没有分毫的。 大师兄的性子摆在那里,他肯定不会真的怪程雪意,但他肯定很伤心。 玉不染自己已经够伤心了,与师尊感情更深厚的大师兄只会比他更难过。 他闭口不言,不再提让大师兄离开的事。 两人前后脚出了清虚阁,这地方已经被打得塌陷破败,不适宜放置师尊的尸首。 身为渡劫期的大能,自戕后尸首也不会保留多久,很快便会化为烟尘,消散在空中 ,只留下一处信物。 或是骨头,或是舍利。 他们需得赶在师尊化无之前,为他寻一处安宁僻静之处。 “你留在此处收尾。”沈南音走之前,将玉不染留在这里,“我一人带师尊归置即可。” 玉不染想说什么,对上沈南音坚定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师尊没了,传位给了大师兄,现在他就是新的宗主了,他也该换个称呼,叫他掌门师兄。 沈南音并不等他改口,说完就带着静慈法宗的尸身离宗。 是的,离宗了。 这很古怪,为何是离宗? 静慈法宗的归置之处不该是乾天宗吗? 这里耗尽了他毕生的心血,付出了他所有可以付出的一切。 他死之后,难道不希望归置在乾天宗吗? 沈南音认为他不想。 活着的时候,师尊为乾天宗奉献了所有,包括他的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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