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音收妖时确实受了伤,伤势不轻,若能得苏沉梦亲自疗伤,想来不日就能痊愈,但他拒绝了。 “一点小伤,南音自行解决便是,长老劳累数日,宫内药植恐怕都无人照料,此次镇妖塔失守是我之过错,怎敢再劳烦长老。”他行了礼,退后道,“多谢长老好意,南音告退了。” 虽已修至道君,可以不向任何长老行礼,但沈南音一向克己复礼,从不因自己修为高而自负自得。乾天宗上上下下,无论前辈还是晚辈,都对他说不出一个差字来。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乾天宗下一任宗主人选,除了那事事爱与他争个上下的亲传师弟外,无人觉得他配不上那个位置。 玉不染冷冷地望着沈南音的背影,他好不容易抓住个能把大师兄比下去乃至拉下神坛的机会,没想到就这么落空了。 沈南音一直说镇妖塔失守是他的责任,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其实这件事严格来说与他无关。 这次负责检查镇妖塔阵法的是玉不染座下弟子。 沈南音算是在给他兜底。 他站在前面,旁人就不会来指责玉不染,可玉不染不稀罕他如此。 “大师兄,不要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感激你。” 在沈南音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玉不染压抑道:“我只会更加讨厌你。这次又给了你出风头的机会,你倒是该反过来感谢我。” 沈南音已经很累了,但他眉宇间没什么倦怠之色。 他总是这样气息平和,稳步向前,给人很强的安全感。 他停下脚步看了玉不染一眼,眉峰上的伤痕让玉不染微微蹙眉。 “师弟。”沈南音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你我从小一起长大,虽不是日日相伴,也算彼此了解。你做了什么,旁人或许不知道,但我很清楚。” 玉不染呼吸一顿。 “安排你座下弟子故意无视阵法错漏,给大妖机会逃脱,再亲自抓回他们,展露实力后便处置了‘犯错’的弟子,如此最多被怪罪教下不严,于你不算什么损失,这计划太冒险了。” “你想要建功立业,让师尊与同门都看见你,可你用错了方式。” “你提前设计好的那些所谓伏妖阵,有用的不超三处。” 沈南音温声道:“若我真的放手不管,你今日恐怕已经死在他们手下。” 玉不染目龇欲裂,沈南音依然不紧不慢。 “我不是为了帮你,我只是不希望真的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镇妖塔乃先辈所设,我既为你的师兄,为乾天宗弟子首座,便有责任看护好镇妖塔。师尊闭关前也交代我守好它。镇妖塔出事,即便是你故意疏忽所为,我亦是首要责任。我揽下此错理所应当,你不必感激我,厌恶我也无所谓。” “你想证明你比我强,不必非得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沈南音看着玉不染,慢慢说道:“既然你觉得你可以,下个月噬心谷降灵之事,我会劝师尊派你前去。” 玉不染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沈南音笑了一下,抬脚离开,不管对方信不信,他决定了的事,从来都会做到。 只是如何劝服师尊派别人去做“降灵”这样的要事,还要费一番思量。 或许天道不想他这么累,很快就有理由送上了门。 画皮妖给他的惊喜来了。 镇妖塔出事的消息封锁得十分严密,除了长老以上级别无人得知。 一切尘埃落定,更无需让众人知道,徒增恐慌。 直到沈南音被无数女修包围。 他受了伤,暂时留在道场休养生息,不见人也不外出,只处理一些宫务。 谁也没想到,他会有被女修们指责怨恨,兴师问罪的一天。 沈南音耳边满是质问,一声声“看错了你”,一声声哭泣,真武道场从未这样热闹过。 他没解释,实在是没有解释的机会。 女修们你一言我一语,同仇敌忾,即便这个负心人是大师兄,她们也势必要讨一个说法。 沈南音玉冠白衣,清风明月,实在看不出来是个那样花心浪荡始乱终弃的人。 她们都在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沈南音嘴唇动了动,想到程雪意的脸,还有那夜洞窟里发生的一切,缓缓阖了阖眼。 最终还是静慈法宗出现解围,闹剧收场。 他将事情理清楚后,对外公布了镇妖塔失守,画皮妖冒充沈南音胡作非为的消息。 还好女修们只是被吸食灵气,并未有更多损伤,苏长老出面给姑娘们炼了些补气丹,很快也就没事了。 一切归于平息,但此事到底还是对沈南音有些影响,噬心谷降灵的事情,静慈法宗充分考虑之后,交给了玉不染。 此事闹得很大,哪怕程雪意是个太玄宫打杂弟子也有所耳闻。 她的心情跟着事态变化一波三折。 一开始是为沈南音居然广撒网,一片海洋里除了她之外还有那么多鱼而震惊,后面又为事情真相公布而怔愣。 所以沈南音受尽折磨也不肯承认他们的关系是因为这个。 千年画皮妖? 那还真是厉害。 她为不暴露身份压制了灵脉,力有不逮之下,居然也着了道。 难怪这几日总觉得精气不足,原来是被大妖借光了。 搞了半天,她认错人了。 程雪意:)
第5章 “发生了,那就发生了。”…… 长夜漫漫,沈南音修炼完毕,处理好要紧的宗务,便散发准备休息。 解发冠的时候,看到玉冠上栩栩如生雕刻的仙鹤,不免觉得眼熟。 这是那夜出事时他戴的发冠。 捏着发冠的力道微微加大,沈南音想起事毕后换衣时的情境。 他盯着程雪意替他梳的头很久才动手散发,玉冠被放在柜阁最里面的位置,不知何时又跑到了前面来。 细细算来,修复镇妖塔的事也才过了七日,七日时间对修士来讲仿若刹那,一些不曾刻意抹去的记忆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排山倒海袭来。 沈南音已经七夜未眠,饶是他如此修为,依然有些精力不济。 他知道自己该好好休息一夜,可一想起潮湿洞窟里发生的一切,他便再也睡不着了。 被找上门的师妹们围攻时,他没在人群里看见程雪意。 想到她一身外门弟子的衣裳,该是与内门的师妹搭不上路,消息不通的。 后来师尊公布了镇妖塔失守的原委替他正名,也不知她听说了没有。 苏长老炼制的补气丹药效极好,所有师妹都拿到了,可程雪意没拿。 沈南音看着阁案上摆着的丹瓶,那双微入露水的大眼睛再次涌入他的脑海。 于是他知道若不亲自为此事做一个了结,他恐怕会永远这样神思混乱下去。 这显然不符合他的道心,所以次日一早,沈南音便亲自前往太玄宫寻程雪意。 他带上了那瓶补气丹,到了太玄宫却发现,那日与程雪意相伴的陈素青在,她却不在。 “大师兄要找雪意?”阿青和沈南音说话声音颤颤巍巍,双手紧张地抓住衣袖,“雪意今日身体不适,告了假,在舍间休息。” 沈南音站在太玄宫的屋檐下,来来往往的弟子路过都会与他行礼打招呼。 那么多的弟子,他大多数都能叫上名来,对待任何人都不厌其烦地微笑致意,完美的仪态挑不出任何错处。 阿青胆子小,有些怯意 ,也逐渐被他的姿态安抚,平稳踏实下来。 沈南音这时才继续问:“她身体不适?你们是好友,可知她情况如何?”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程雪意身体情况的关心,握着丹瓶的手微微收紧,以为她是被妖孽吸□□气导致的后继无力,起不来床。 毕竟只是个天赋普通的外门弟子,即便是内门的师妹们也是服用了补气丹才好起来。 在这之前她们茶饭不思,做什么都无法集中注意力。 当时只以为是被情人冷落心情不好所致,根本没想到是被吸食了精气。 画皮妖就是抓住了女修们只要能和大师兄在一起,哪怕白日要伪装成普通师兄妹,得等待时机才能公布关系也甘之如饴的心态。 他靠着这个屡屡得手,直到被关入镇妖塔无法再维系关系后才被发现端倪。 阿青多看了沈南音几眼,她也听说了画皮妖的事,知道大师兄被误会,师姐们被骗了,思及那日雪意被大师兄送回来,难不成也与此事有关? 她想了想说:“大师兄不必担心,雪意是老毛病了,每季这几天她都会身上不舒服,过几天就会好的。” 她迟疑了一下才道:“大师兄若有事交代她,可以告诉我,我下了值转告她。” 沈南音转了转手里的丹瓶,低声道:“这几句话已经耽搁了师妹的时间,怎敢再多劳烦,师妹自去忙吧。” 他语毕转身离开,阿青呆呆望着他的背影,要说内门师姐们上了画皮妖的当,她完全可以理解。 换做她,约莫也是抵挡不了大师兄的诱惑的。 他身上没有丝毫天骄的自傲和高高在上,人生得那样好看,便如画中仙人走入世间,转身时雪色道袍荡漾开来的弧度恣意落拓,像风吹进了人的心房,搅扰得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 阿青使劲甩了甩头,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这样的人物,和她说几句话已经是难得的事情了,那吐息间属于大能的气润,是她此生拍马都追不上的。 这便是洁净的纯灵根吗? 听闻大师兄是单水灵根,三年筑基十年结丹,三十年结婴,不到百岁便位列道君,是后辈弟子里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便是静慈法宗年轻的时候,也不及他这样的速度。 阿青一个杂灵根,在他身边多站一会都觉得神清气爽,真的不怪人人都想接近他,暂时得不到名分也不会怀疑他的人品。 画皮妖实在太会选人了。 也不知大师兄找雪意是不是与画皮妖的事有关,若真是这样,雪意瞒得可真好,她一点痕迹都没露,也不知有没有受伤,心里难不难受? 外门弟子的舍间在山脚下,程雪意每日上值日要走一个时辰,沈南音来这里却只要一念之间。 他人一来到这里,就知道程雪意在何处了。 她的气息那么熟悉,他一下子就感知到了她的方位。 真的找到了人,沈南音突然有些迈不开步子。 避开人站在僻静的角落,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丹瓶,几经思索,在转身和往前之间,最终选择了后者。 总要做个了断。 往年这个时候,他早已前往噬心谷,为谷内魔族行降灵之术。 所谓降灵,顾名思义,便是用灵力覆盖整个噬心谷,听起来是件好事,其实是折磨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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