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可听到了?” □□豁然睁开眼,她看着头顶布满灰尘的房梁,明明是夏末,可她背后的凉意却一阵一阵的,她听到了什么?那是什么声音? □□微微张嘴,尽量让自己呼吸得顺畅一些,她浑身冰凉而又麻木,这具身躯,竟然变得有些陌生起来,而她的脑子里,像是洪水一般涌入了数千年的记忆。 昆仑?山神?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感觉指尖开始回血了。她慢慢坐起身,双脚还有些麻木,她揉了揉脑袋,想起来了,她不仅想起来了之前许多记忆,还有自己在这军营里的最后一些记忆。 她被老贾安置在了一件兵器房,这里放的都是之前从战场上缴获的敌方军械,因规制不同,无法直接使用的,就先堆砌在这儿无人看管的库房里,譬如断了柄的刀刃,半截的箭头,这些虽然破烂,可西南远离京城军械库,距离最近的滇军库房也跋山涉水,且先留着,将来有了空闲,拾到拾到倒是也能继续用。 □□脑子很沉,但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开始在库房里选了起来。 她需要一些东西防身,毕竟,她本应该是被军法处置的人,也不知道老贾想了什么办法,竟然让她死不见尸地藏匿到了这里。 “呵,祝知纹。”□□几乎是下意识地轻哼出这个人的名字,她心里很是清楚,这些蹊跷,必然是自己手下这个十二分忠心却又没什么脑子的副将。 按照如今这肉身的最后记忆,军中是起了一场大火的,而且这场大火,还是□□暗示老贾去放的,老贾许是不想牵连□□,原本计划是两人里应外合,和放火的当晚,□□被老贾骗到了这仓库里,说是让□□收拾好东西,免得救火的时候有人进出,发现□□在这军械库里生活过的痕迹。 多么合理的理由,□□就这样被反锁在了军械库了,虽然□□回来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被褥上多出来的一大包干粮就已然觉得不对,瞬间就冲了出去,却还是没赶上老贾锁门的速度。 不过印象里,这军械库里面都是破烂,外头的门锁也只是一道简单的木栓,若是硬闯,应该也是能砸开的,只是,□□还在犹豫,这一砸,动静可就太大了。 迟疑之际,外头突然传来□□烧的声音,很远,但□□如今的耳力今非昔比,就算是一里开外的露珠落地,她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王禧的人打过来了? 不对,按照之前的设定,王禧虽然功高盖主,略有出格的事儿,可并无反意,之前传回京城里的消息,也不过是鲁证为了自揽功劳的障眼法罢了,而鲁证这番操作,可谓是一石二鸟,既让自己出兵有名,又压着王禧让他不敢有太大动静。 毕竟“有异心”的帽子已经戴上了,就算王禧只是多在属地征收一粟,也可是被挂上反贼的名号。 可狗急了跳墙,鲁证和王禧在西南僵持这么久,王禧屡次派出前往京城请安的副将都半路失踪,所谓上大天听,让官家来主持公道怕是不可能了,走投无路之际,假反成真反,也不是不可能。 既是要反,兵荒马乱,况且□□有这么多兵刃在手,若只是让此肉眼湮灭,易如反掌。 可□□忽而觉得,既然自己是必死之身,倒不如去救一个人。 □□提起一柄顺手的长枪,这枪头是好的,只是柄断了一截,可这本是男子制式的长枪,断了一截,倒是对□□这体格还未完全长开的女娃刚好。 只是这肉身有些没力气,□□掂了一下长枪,有些沉,她又从兵刃礼法翻找出一截红缨,几股缠起,当做粗麻绳,将这长枪背在背上,用红绳系紧,这样背着,能省不少力气。 唯一阻碍她的,就是这锁住的门。 哐地一声,门栓被整齐地拦腰斩断,□□手握长枪,外头无人,偶尔可以听到马棚那边的嘶鸣声,果然是有人闯进来了,日常都已经习惯刀枪兵动的战马可以慌乱至此,怕不是人都打到营内了。 不过,若是有马的话,的确方便不少。 □□按照记忆很快找到了马棚,果然,马儿们都慌了,她随手牵过一匹红棕色大马,这肉身有些太娇小了些,□□竟还需要扒拉着马鞍才能蹭上去,双脚勾着马镫还有些吃力,但好歹,手还是能握住缰绳的。 □□拎着缰绳,战马就是这样,无主的时候自然会乱,一旦有人骑上,瞬间变得专注起来。 可等□□赶到之前关押马倏的营帐的时候,里面已经是空无一人了。 灭口了? 这是□□的第一反应。 “去东边!快!” 有人误将骑马的□□当做了快骑,难怪,夜深露重,加上□□背上还背着长枪骑着大马。 人流顺着这声音往东边去。 “铁骑去啊!”这是有人在催促□□。 对,如果东边人多的话,说不定能找到马倏。 这儿灯火暗,别人姑且能认错□□,可东边人多,□□需遮掩一下自己这身装扮,可外头也没有适合她的盔甲,□□看着一柄被混乱中被斩断的旗帜,上头绣着的是鲁家军的凤鸟图案,红底金凤,十分霸气。 □□跳下马,将旗帜从杆子上去下,用枪头一挑,撕扯两下,凑成了一件红色披风,复而上马。 “走!去东边!” 这马儿像是能听懂□□的话似的,蹄子一抬,直接朝着东边狂奔。 这肉身虽然骑过马,可之前都是仆人在底下牵着,□□分明觉得这身子骨的腰身和大腿都没什么力气,越是没力气,越是颠簸,不过无妨,□□始终记得,自己今夜的任务不是活下去,而是顺利地死掉。 果然是王禧的轻骑闯营了,到处都是混战。 很快,□□发现了靠近城墙的一小伙人马,领头的,正是马倏。 而脑海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娘娘,你命本该绝,此时自戕即可,不必趟这蹚浑水。” □□在脑海里反问这个声音:“那你倒是帮我查查,马倏今夜命是否该绝。” 司命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如今已然决定去骑马救人,无论结果如何,按照□□亦或者说按照娘娘的脾气,这个人是救定了。 战火中,马倏几乎陷入绝境。 人是突然闯进来的,而且直奔鲁证的主帅营,且就一队轻骑,却轻车熟路的像是进入自家家门一样,而马倏刚好被软禁在主帅附近的营帐里,纵然是对鲁证所作所为十二分的怀疑,可外敌入侵,往往是杀红了眼的,王禧的轻骑瞧见马倏这般装扮,自然知道他是鲁家军的人,登时拔刀以向,马倏且战且退,几个走散了的兵卒瞧着马倏身手灵敏,几人自动抱团,却还是被逼到了城墙之下。 马倏看着身边一起浴血奋战的将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他的胳膊也受了重伤。 鲜血顺着刀刃淌下,他看着已经卷刃的长刀,上面十几个豁口像是往他心口里贯穿的凉风,将士没了刀刃,就像是被拔去牙齿的猛兽。 他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弄明白,他还有太多真相要去追寻,他不能就这样死了。 “鲁证骗了官家。”马倏单手撑地,看着七八个手握长刀向他逐步逼近的王禧轻骑,他们骑着马,火光里似并不能清晰地听到马倏在说什么。 马倏昂头,眼角流淌的鲜血糊住了他的眼眸,他偏头,试图让这股鲜血淌向另一边。 “鲁证骗了官家!是鲁证!”马倏像是从嗓子里发出的嘶吼,“鲁证!骗了天下人!”
第135章 领头的像…… 领头的像是早就料到,嗤笑了一声:“王禧将军无法上达天听的时候,你们何曾有人这样呐喊?如今快死了,倒是耳目清明了?” 的确,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像极了懦夫求饶。 对啊,在这个故事里,马倏似乎什么也没做,他莫名地被安排去和谈,莫名地被关押长达数月,在他正要搜集证据,等待将来回京城的时候,王禧竟然突然之间真的反了,这一切都乱套了。 不仅是乱套了,仿佛是早就被人安排好了一样。 差一步,马倏仿佛永远都是差一步。 他像是被一双大手带着走,每一步都显得关键却又错失时机。 王禧夜袭鲁证的军营,这着实是真的要造反啊。 马倏垂头,一股无力感自他的指尖泛滥到他的脑仁,他眼眶微红,犹如一万根针扎在眼角。 马倏恍然觉得自己是个笑话,人在绝境的时候,无外乎两条路,要么狗急跳墙奋死抵抗,要么便是断了所有的念想,一心求死。 王禧反了,马倏一直以来想要弄清和平反的事儿也不复存在。 马倏盯着眼前五六个轻骑,箭已上弦,马倏自觉今日是必死无疑。 也罢,反正结果都一样,王禧已反,其中的缘由便和他一起消弥罢了。 弓满如月,马倏几乎都听到轻骑满是厚茧的手指摩擦弓弦的声音,他太熟悉了,这是穿心的力道,对方也是没想让他活着了。 嗖地一声,马倏垂下胳膊,他早就没力气了,虽然隔着护甲,可他明显感觉到,他的胳膊多半已经断了。 啪嗒,这是箭矢落地的声音,一柄长枪歘地一下直接拦断了箭矢,马倏睁眼。 眼瞧着眼前一人一袭红旗披身,驾马俯身,马蹄几乎是自马倏眼前掠过,这人飞快拾起深深扎入在地上的长枪,回手一挡,陆续箭矢落地,眼瞧着对方收弓抬枪,□□直接勒马而下,跪行甩枪,直击马腿,四五人纷纷下马,唯独一人立刻勒马往后躲过。 □□大口喘气,这身子骨委实太弱了些,她顺手将缰绳甩到马倏手中,侧目:“骑马。” “阿凝?” “走!” 战场上,争分夺秒,□□必须让马倏立刻明白自己的用意,她匆匆补上一句:“你活着才有真相。” 这句话仿佛一枚冰锥直接扎入马倏的心窝,且就在一瞬间之前,他已然放弃了。 “那你?” □□不肖废话:“我必死,但真相必活。” □□抬头看天,夜色如墨,□□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为马倏拖住这群轻骑。 五个人,四人已经落地,唯独刚刚喊话那人依旧骑在马上,短兵相接,骑马优势更大,他居高零下,手握长枪,若是自上而下攻击,□□只有躲避的份,更何况,地上还有四人已提刀而来。 他们以为,这是一场生死搏斗,可□□,却是抱着必死的心。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46 首页 上一页 14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