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贼还怪有礼貌的。 第2章 第 2 章 高一下半年的家长会在期中考试后召开,她考得并不算好。成绩单被压在了桌底,她不敢拿回家,也不敢跟家长吐露半个字。 其实也没有下降多少,但父母是就算下滑十几分,也要不依不饶要个检讨的性格。说来说去只有那么几句“为什么成绩变差了,是不是这段时间没有努力一直在玩”,“你要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我给你吃给你穿,还报了这么多补习班,你对得起我吗”。 她有些偏科,地理和物理不太擅长,每次都是危险地卡在90分的边缘。这次的卷子比较难,她恰好踩了所有的空子,两门都只有75分。分数很难看。 纸是包不住火的,父母很快知道了她的期中考试成绩,骂了她一整晚。第二天黎蔓是带着哭肿的双眼去上学的。 就算黎蔓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还是被向熠看到了。少年的视线停留的时间过长,黎蔓有些难堪地转过了脑袋。 向熠什么也没有说。让黎蔓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有些失落。 他们只是普通同学而已。 她很明白的。 ……可她真的很难过。 难过到觉得整个世界放弃了自己。好像整个人被泡在悲伤的水里,绝望地被带着显眼红叉的卷子和喋喋不休的父母拽着下沉。她不知道高考之后一切都会变好的传闻是不是真的,起码现在,她觉得活着毫无意义。 午休的时候,她躲在楼道偷偷哭了一会儿。昨天晚上哭得太凶了,导致她眼泪都哭干了,眼睛酸胀得发疼。正想要自暴自弃直接在这个角落里躺一整天之时,她突然想起补习班的习题还没有写完,于是只能麻木地回到了教室。 她尽量不动声色走入班级,头发垂着,恰好挡住了别人窥探的目光。 所有人都在写卷子。 只有向熠看着她。 他似乎笑了一下,大大方方地招了下手,点了点她的抽屉。 黎蔓的手往抽屉里一探。 是一瓶旺仔和一包奥利奥。 还有一张带着向日葵的便签。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反正我送了。】附赠一个潦草的笑脸。 她再转向他的时候,向熠已经错开了视线。 这之后的那几年,她一直记得这件事。 她喜欢向熠并不是没有由来的。 可现在她只能抱着这些毫无用处的回忆过活。他现在怎么样,过得好吗,有没有女朋友了?满肚子的问题。可她没有资格去打探他的消息。钦慕太阳的同时也畏惧着被过于炽热的阳光灼伤。 黎蔓不是圣人,只是一个被残缺的身体禁锢的普通人。她无法控制自己在得知向熠的消息之后,不会像是怨妇一样迁怒没有来探望过一次的“老同学”向熠。 黎蔓毫无焦距的视线垂下,“看着”伸出的手。 她什么也看不到了。 她该要认命。 一夜无梦。 到了第二天早上,她报警。 老刘有些崩溃地赶到她家。 “你怎么想的啊?你就应该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万一人一激动对你做了不好的事呢?我怎么跟你父母交代?” 黎蔓一脸平静。 “他什么也没有做。” 老刘被她这副样子气得够呛:“小蔓,不是叔叔说你。你要对自己上点心。之前说的装监控这事呢,现在必须得安排上!” 黎蔓:“刘叔,我看不见。” 老刘一下子冷静了。 他长叹一声:“唉。” 因为看不见,黎蔓很没有安全感。别说在家里安装摄像头了,就算听到手机铃声,她也会出现焦虑症状。在得知妈妈怀孕后,她焦虑到一度自残,到现在手臂上还有一道浅浅的刀疤,直到搬出家一个人生活才开始慢慢好转。 老刘明白她对家庭的心结。 高压的管控适得其反,导致黎蔓敏感又自卑,以前是最听话的姑娘,失明后却了鹌鹑,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受惊。她是在害怕监控会将她的一举一动传递给父母,做错了事还会再被臭骂一顿。 “那好,有事情及时给我打电话。听到了吗?” 黎蔓乖巧点头:“嗯。” 住宅区就在花店的二楼,但只有从后门的楼梯才能走上去。送走刘叔之后,黎蔓就开始准备开店的事宜。 小镇上来买花的不算多。这里的年轻人都已经快走光了,在街上游荡的全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六点过后,街上就空无一人,商店几乎全部歇业。只有路灯还亮着。 黎蔓枯坐了一天,只卖出了一束康乃馨。 来买花的是个小朋友。她说今天是妈妈生日,摸着口袋里一张皱巴巴的纸钞,奶声奶气地问:“漂亮姐姐,能不能给我便宜一点?” 黎蔓被她逗笑,干脆把剩下的花全都包给她了。 玫瑰剩的不多,雏菊只剩下三支,多肉是根本卖不出去的。她的手指停在了花瓣之上,拆下了一朵即将干枯的向日葵。 很少有人买向日葵。 小镇的边缘就有一片大大的向日葵花田。每到花季,总有一大批游客慕名前来打卡。这是黎蔓父母的产业,但他们在两年前就改行了。当花农不赚钱不说,还很少有空在家陪伴孩子,他们担心空缺的这段时间会影响到孩子的教育,因此迅速将所有的存款在城里盘下了一间店面卖电器,收入反而高多了。 黎蔓将干枯的花枝扔进了垃圾桶。 天色渐晚,风也温凉。一天就又这样结束了。 黎蔓正要将门锁上,身后忽然覆上一大块阴影,修长有力的手指抵着木门,强硬地撑开缝隙。 她的手心一颤。 似曾相识的气味。 无法靠着视觉来判断来者的意图,她甚至没有感受到落在身上的任何目光。黎蔓不禁有些后悔没有听劝装下监视器,起码现在还会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替她解围。 她的唇角干裂,有些卑微地询问:“你想要什么?” 没有回应。 她的手被抓住了。纤细的小手被抓在冰冷的掌心。似乎在评估着什么,他的目光残忍地锁定在了她的咽喉。 手背上青筋鼓起,掌心贴合着纤细的颈部,能感受到动脉在挣扎地鼓动着。 只要稍一用力,她的脖子就会像是秋天干枯的落叶一样碎掉。 黎蔓不安地眨着眼睛,额角密密麻麻全是汗珠,她没出息地讨饶:“你想要什么都给你,钱在抽屉里面,密码是201707,我是个残疾人,不要伤害我,好吗?”压抑在胸腔之中的喘息如同猫叫,引不起任何人的同情,只会带来更加残暴的兴奋感。 脖子上的力气一点点加重,她张着嘴宛如濒死的鱼呼吸着氧气。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花店该怎么办,她的尸体该怎么办……要思考的东西太多,反而让她更加迷茫。 眼泪从眼尾坠下,砸在了手背上。他下意识一僵,松开了手。 静默一会儿后,他垂着头,不熟练地勾走她眼角的泪水。 从袖口伸出的细长触腕沿着脸颊的弧度攀升,仿佛像是在安慰似的,在因忍耐而紧紧皱起的眉心轻轻一碰,眼泪被一丝不苟地吸走。 他改变了主意。 他的食指无意识地在红肿的眼尾轻轻按了按。 在抽离手臂前,他在她的掌心塞了一朵干瘪的向日葵。如同昨天那般,他再度遁入了黑暗之中,只留下一缕灿黄色的残香。 黎蔓死死扣着掌心花茎,不觉有些荒谬。 他的不满……只是因为她扔了不新鲜的向日葵? 脖子上依旧残留着被掐住的异样感。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奇怪的人。不图财也不图色,只是单纯惩罚她扔掉了向日葵? 因为太过离谱,她甚至笑了出来。 哪怕她什么也没做,不幸都会从天而降。 ……要是当时她死掉就好了。 死了就不会拖累任何人,不会再内疚自己是个没用的废物了。 回忆开始重合,她的耳边又重新响起父母理直气壮的责怪:“要不是你抄近路,就不会变成瞎子了!” 啪嗒。 她蹲在门口,蜷缩成了一团,湿润的眼眶不停下雨,打湿了地面。 脚步声去而复返,停在了她的面前。 蹭亮的皮鞋染上了泥泞,他抱着一束新鲜的向日葵,强硬地塞入她的怀中,像是哄小孩似的把她塞进了花店的摇椅上。 手指不熟练地在她的手掌上写字。 【不哭】 【喜欢花】 【送你】 第3章 第 3 章 怀里的向日葵沉甸甸的。 她荒唐地察觉到这是他的好意。 可分明就在刚才,他还用力掰着她的手指,想要叫她认错。 于是她用力扔掉了怀里所有的花。但刚放手,她就后悔了。 她明显察觉到他手臂的肌肉紧绷,下一秒就要发作似的,气氛在一瞬间变得危险。指尖不经意擦过的手背青筋鼓起,冷得像块冰。因为恐惧,她甚至忘记了呼吸,然后带着仿佛被传染似的冰凉体温缩手,卷着衣摆,无神的眼睛可怜巴巴地含着泪水,一声也不敢吭。 她的本意并不是想要激怒他。 房间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似乎他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展开,扣着黎蔓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身体起了细小的战栗,如同被爬行动物盯上般微妙的不适。 她的手上全是伤口。 曾经黎蔓是班上最用功的学生。拇指关节和食指的侧面都有一层厚厚的因为写字磨出来的茧子。失明之后,需要写字的地方减少了。转而变成烫伤、刮伤、刺伤。她并非不想要好好珍惜身体,然而生活逼迫她伤痕累累前行,毫无规避疼痛的能力。 细小的绳索样式的东西绕上了她的指根。黎蔓精神紧绷,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却被死死按住了。她看不到这是什么,只能用最恶毒的想法揣测这是什么。 蛇。 蜈蚣。 或者是会让人浑身发痒的有毒植物。 刚回到老家,她被一群不懂事的小孩捉弄过。 他们对暑假里闯入的陌生人很新鲜,于是在那个假期,捉弄黎蔓成为了他们最喜欢的游戏。花店的木门有时会掉下毛毛虫,落在肩膀和手臂上,她看不见,只能带着满身的狼狈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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