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渺抬起目光,不满地噘了噘唇,“阿朝不愿便罢了,缘何又在笑我。” 穆忘朝捋开沾湿的前摆,颔首温声道:“我孩提之时,也见过街坊中的孩子扮家家酒。” 梨渺不知他怎的岔开了话,琢磨了一会儿,嗔怪道:“我不是小孩子。” 她抓来穆忘朝的手,荷苞般捧着贴在脸旁,清目柔柔:“我是阿朝的妻。” 穆忘朝侧目注视着她,渐渐显出无奈。 少女细腻的手触感极佳,摩挲起来更似有轻羽挠在他心头。 这约莫又是这副过于敏感的人偶之躯在作祟。 穆忘朝轻飘飘转移了话题。“那位白前辈,是何许人也?” 梨渺歪着脑袋沉吟了片晌,直愣愣摇头:“他名今歌白,我也不知他从何处来。” 少年诧然,看他二人熟络的模样,不应只是萍水相逢。 “你二人应当相识许久了罢。” 梨渺:“是呀,都有……” 想到她对穆忘朝隐藏了两千年过往,在时间一事上,她不可避免地卡了壳。 “都有好多好多年啦!当我还在宗门里的时候,就认识白哥哥了。” 穆忘朝:“他并非你的同门?” “嗯!”梨渺点点头,昂着脑袋回想。 “小时候,师尊嘱咐我,步入元婴期之前,不可离开山门半步。师尊还在宗门四周设下了禁制,我无法去到外面,可师兄师姐们却能进出自如,我十分好奇,便不时跑到禁制旁,偷偷往外看。” “因宗门地处偏僻,我极少能望见路过的外人,更别提与旁人说话了。” “有一天,我见到一个陌生女子,她看见我,居然毫发无损地穿过了师尊设下的禁制,来到我的面前。” “我十分惊讶,她对我说了些话,却未告诉我她是谁,只叮嘱我,莫要对宗门中人提起我见过她的事。” “我答应了她,并未向师尊提及,但师尊好似也未察觉她的到来,分明师尊是那般厉害的人物。” 梨渺说到此,又安静得不知在想些什么。 穆忘朝在梨渺的梦呓中,听过她呼唤“师尊”。 那般甜美的语气,让他以为,她十分依赖那人。 然而听渺渺姑娘的描述,她自小便被师父禁足山门之中,师门之中,仅她一人失了自由。 她的师父为何有此决策,叫人在意。 半晌都未等来梨渺的后话,穆忘朝不禁出声:“这与今前辈又有何关系?” 梨渺蓦地回神,抚掌笑道:“哎呀,只想着从头讲,都忘了白哥哥的事了。” 穆忘朝:“……” 梨渺:“分明在那女子到来前的近百年间,我从未与宗门外的人打过照面,然而便在那女子离开后半月,我居然又同外人说上了话。” “那便是白哥哥,他看见了我,朝我微笑,可他却没办法穿越禁制,便只能留在外头同我讲话。” “他告诉了我许许多多的故事,还总给我带好吃的点心。外人没办法平安穿过禁制,可毫无灵力的点心却可以,真是神奇呢。” 穆忘朝一阵沉默,如此听来,真如话本里的故事一样,那位今前辈,才应是渺渺姑娘的良配。 他双手落于膝上,低着眸安静了许久,出声道:“姑娘于两千三百年前拾得在下魂魄,彼时便已离了山门,依照尊师的命令,不入元婴不可离山,故而那时的渺渺姑娘,应当突破了元婴。” “可现在的渺渺姑娘却是元婴中期,依在下了解,两千余年只进步半境元婴,似乎并不合理。” 梨渺愣住,她同师尊讲着过去的事,他竟在盘算她的底细。 真不愧是师尊……连少不经事的他,都这般敏锐。 她眸光轻晃,镇静道:“师尊不在了。” “所以我很早……便离开了。” 搪塞的语句,却又并非假话。 梨渺说起师尊殁了时,句尾仍没忍住发颤。 穆忘朝怔然看向她呆滞的脸,忽然心尖一顿。 “抱歉……” 梨渺幽幽抬起了眼,倏而莞尔一笑,先前那分伤感尽数破散。 “阿朝想听渺渺的故事?我可以慢慢同你讲。” “不过现在……你得先换身衣裳,虽然人偶浸泡不坏,可湿着身,总归不舒爽。” 梨渺说着便去衣柜中托来一套衣衫放在桌上,而后便去抓少年的衣襟。 穆忘朝倏地从座椅上立了起来,睁大眼后退。 “我自己来便好……” 梨渺并不退步,偏偏凑上了前。 穆忘朝靠在墙边退无可退,他捉住少女双手,面露赧然。 “如此……不合礼数。” 梨渺轻弯眼眸,娇柔笑道:“你这身子都是我铸的,每一寸的模样我都了熟于心,主人为傀儡更换衣衫,有何失礼。” 少年愈发耳热,死死握着梨渺的手,不肯让她继续。 梨渺褪 了笑容,双目无波地凝视着他泛着青筋的手背,忽而轻歪脖颈,面露怜悯。 “看来阿朝还是习惯把手脚都缚起来。” “如此才能……乖乖由我。” 少女轻飘飘的话语,直让穆忘朝背脊发寒。 他目光不定地注视着面前的姑娘,她一时天真烂漫,一时又冷恶如魔,任性唯我。 他刚以为自己可以放下戒备,却又被她踩在深渊之下,只能无力仰望。 他看不懂她。 心惊魂颤的少年,双手顿然垂落。 梨渺扬起脸,目中霜寒尽融,春意跃涌。 “阿朝真乖。” 她沿着少年前襟剥开衣物,似褪去花苞之外半枯的花萼,勃勃生机尽展眼前。 穆忘朝梗着脖颈,不敢看她,少女指节无意触碰在他胸口,更让他面颊发热,焦躁不安。 梨渺取来帕子,擦拭着他肩胛上晶莹的水渍,她含笑欣赏着他的肉躯,从琵琶骨到胸膛,动作轻柔又细腻。 穆忘朝呼吸深重,五指用力按在了身后的墙面,她每每变换场地,体内的激灵都叫他忍不住扼住气息。 梨渺沉浸其中,怡然自得,喜欢得紧了,她便故意在他腰间按了一把,少年终于按捺不住,闷吭一声,握住她的手,放任喘息。 “求你……莫要再继续了。” 他喉头干涩,出声也哑然失芯。 梨渺抬眸望向他,许是因他尚还虚弱,此刻的脸更是脆弱不堪,别有风韵。 他眸中如有灼火,这样危险的眼神,梨渺晨时恰在今歌白的眸里见过。 她轻轻歪头。 从前在小屋里,她玩得尽兴了,师尊才会紧拧着眉泄出声音,方才她不过轻轻戳了戳,他便受不住了。 如今的师尊,耐力真是比过去要薄弱许多呢。 穆忘朝见她静滞不语,又深深吸了口气,央求般唤道:“渺渺……” 梨渺被这一声动情至深的呼唤触拨了心弦,她恍惚眨了眨眼,忸怩着颔首应了声。 她后退一步,端起桌上的干净衣裳。 穆忘朝如临大赦,迅速披好了衣裳,还未来得及束腰,梨渺忽然兔子一般扑了上去,抱着少年的腰身笑吟吟抬起头。 “阿朝,你抱起来好舒服!” 穆忘朝愕然张大了眼。 梨渺手掌按上他半敞的前胸,“身体也很好摸!” 少年将出的语句被动荡的内息扼在喉中,他当即捉了梨渺的手,努力控制呼吸。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平复了半晌,他拢眉看向梨渺,眸光闪烁不定。 “你究竟是懂,还是不懂?” 梨渺不明所以地抬高眼睫,“懂什么?” 穆忘朝无意识摩挲着她的手心,眼神飘忽。 “……懂这些举止的意义。” 梨渺食指触上下唇,眼珠滴溜溜转了半圈。 “我喜欢阿朝,便想同阿朝亲近,亲近阿朝,阿朝会变得和平常不一样,此般变化会令我开心,开心就是意义!” 穆忘朝垂落睫羽,掩下一片深沉。 “那你可知这般举动,将招致何等后果。” 梨渺瘪起嘴纳闷,她都开心了,还能有什么后果? 想当初她亲近了师尊十年,都未曾碰上什么异状。 难道…… 梨渺心头蓦然一震。 难道师尊自燃而死,便是后果。 看到身前少女忽然呆若木鸡,泫然欲泣,穆忘朝怔然张了张眸,阴翳顷刻散去,两眼清澈无物。 不知为何,他竟有些慌神,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欲将她揽进臂弯安慰。 然而梨渺却突然纵了出去,窝到床头,抱起一只月白色绢人,失魂落魄看着地面。 穆忘朝茫然无措,不知她想到了何等可怖之事,但她多半误会了他的警醒。 他挪步上前,忘了整理衣裳。 “渺渺姑娘……” 梨渺听到少年的轻唤,她没有回应,只抱紧了怀中的绢人。 穆忘朝半蹲在她身前,内心踟蹰。 “可是想到了不愉快的事?” 梨渺双目无神,师尊前世死因,她是断不能同他讲的。 好不容易铸成了躯体,她却不能像从前那般肆无忌惮。 她究竟该如何做,才能阻止师尊走向死亡…… 穆忘朝没能等来她的回答。 他望着少女沾湿的眼角,只觉心脏隐隐作痛。 这幅身体,好似并不愿见到铸造者难过。 他轻轻覆上少女的手,梨渺身躯一颤,忽然起身远离,呆滞看着他。 “别过来。” 梨渺哑声说罢,便转身跑出了房间。 穆忘朝急迫跟上几步,又恹恹愣在原地。 不是说,同他亲近,会让她开心么…… 梨渺一路小跑至海岸,望着北方看不见的海岸兀自失神。 白衣男子走到她身侧,低声叹道:“怎么了?” 他在亭中等她,本是计划着诱逼她一番,可看到她六神无主地跑出房间,他满腹怨火都蔫了下去。 梨渺立马瘪起嘴,强忍的泪汩汩洒在拧巴的小脸上。 今歌白瞳孔轻缩,当即揽来梨渺的身子,俯首拭泪。 “怎的还哭了?” 认识阿渺这么多年,他只见她哭过一次。 今歌白低眸看向她怀中的月白绢人,阴郁道:“那厮欺负你了?” 梨渺哽咽着抬起头,满眼委屈。 “白哥哥,是不是我一味与师尊亲近,便会让师尊烈火焚身,最终死掉?” 今歌白讶然顿了顿眼珠,稍加思忖,明白了梨渺言语之意。 原来她是这般认为的。 若不听那最后半句,她这话倒也不错。 只不过,此烈火非彼烈火,没想到他当初使的燃心散,还能有这般误导之用。 他压住嘴角,惋惜一叹。 “不料清宵子竟是这般体质,无怪传闻他两千余年都不曾沾过半点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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