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观察我?”江宁问。 茆七淡淡地说:“不然呢?一个陌生人闯进我家里,我不该观察吗?还有,你不也正在观察我吗?” 江宁扶正自己的警号,再次明示身份,“我叫江宁,是明州区公安局刑警大队的一名警察,门外也有我的同事,我们只是正常的走访询问。” 茆七看眼门外,另一名年纪稍大的警察在问阚天话,阚天回答着,眼神突然对上,又忙转开。 姜馨是在她这买的手作,即使有关案件中的一缕关系,那也走访不到对门邻居吧。想是走访,已经含着几分臆测。 这种情况下,茆七保持沉默更好。 日常办案里,江宁不是没遇过茆七这样的公民,他觉得要再说些什么,“我是警察,为人民服务的警察,如果不具公信力,那警察……” 茆七突然笑了。理智告诉她要沉默,可她就想笑,甚至有反驳的意念。 江宁皱眉,表情变威严,“茆小姐,你知道姜馨一名43公斤的女性,是如何将身高181公分,体重92公斤的张某分尸的吗?” 茆七敛起笑。 江宁向前一步,声音逼近,“从姜馨微信的复原记录得知,她问了你许多关于解剖的理论知识,而你,答得几近专业。她再从你手中购置逼真的道具,从理论入手,精准且不惊动邻居的情况下,两次成功将张某分尸。如若不是她抛尸时的遗漏,张某的尸体可能会被继续切割抛弃。而姜馨,或许仍会向你购买手作,用以学习模拟下一次分尸。” 茆七说:“她问我专业范畴内的问题,我回答,没什么不妥。解剖的理论知识可以通过许多途径去了解,我只是恰巧回答了我的客人。然而不凑巧的是,我的客人是一名杀人犯。” 江宁问:“那姜馨二次与你交易时,你没有产生可疑的念头吗?正常人怎么会对血腥的事物感兴趣?” 茆七拿起一块刻失败的关节,捧到江宁面前,笑问:“警察先生,你言语间就在排斥我这些小众圈,当然不会愿意去了解。可是,世上人千万种,什么是正常?什么又是不正常?界定的标准在哪?” 在哪?在个人成见中。 这女人,问话条理清晰,也带着理智的攻击性。江宁凝起眼神,透出凌厉的气息。 茆七放下关节,又冲他笑笑。无害无辜的笑。 门外的警察进来了,在江宁耳边低语。江宁点点头,瞥了茆七一眼。 “茆小姐,姜馨的作案工具中有一把刻刀,与你工作台上的相似,我能否借用一下?过几日再归还。” 一把趁手的工具,对手作师极其重要,可一下子发生这么多事,茆七短期无法再静心工作。 她应允:“可以。” 老警察姓许,他对茆七说:“茆小姐,方便的话随我们到局里做个笔录吧。” 茆七仍是点头,表情如常。 江宁用一个透明封口袋,套走了那把茆七常用的刻刀。他视线在房间床头的符纸掠过,先出去了。 老许问:“茆小姐,你要跟我们警车一起走吗?” “不用了,我有车。”茆七拿车钥匙,随后出门,锁门。 车停小区门口,江宁坐驾驶位,降下车窗,盯住小区大门。 老许上车,看到中控台上的刻刀,说:“这又不是证物,你玩这小把戏,也就欺人家女生看不出来。” 江宁提起袋角,凝视这把握柄已经磨损,但刀口十分锋利的刻刀。 “这不是拍电影做道具,一个熟悉人体构造的手作娘,对于血腥逼真的追求,过于反常。” 老许摇头,“术业有专攻,或许这是茆七的本事。我看过小区的出入监控,也在阚天的笔录中,比对了姜馨杀人分尸的时间,茆七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所以她和姜馨不存在私下接触。除了微信记录的那几句话,不足以判定茆七有共犯嫌疑。” “寥寥几句交谈,姜馨就能用一把短小的刻刀,将尸体分离。茆七确实有本事。”江宁似是而非地赞许,继续说道,“老许,你说这把小刀,是怎么刺进骨缝,精准地将骨头韧带割开的?法医都没有这种利落的屠宰场手法。 ” “你问我?”老许注意到小区门口驶出一辆两座的宝骏E100,“你家不是祖传的中医吗?应该比我了解。” “中医?到我这就断了……” 老许忽然探过一只手,按了两下喇叭。江宁看向外面,见一辆灰蓝色“剁椒鱼头”打着双闪。 “来了!”江宁发动车子。 车直走开出辅路德天路,前边是十字路口,车停等红灯。江宁从后视镜瞟眼茆七缓停的车子,挡风玻璃上映出她模糊的面容。 这个女人异常冷静,不是那种“我没有犯罪”的冷静。具体是什么,江宁一时说不出。 老许就今天的走访过程发表意见,“江宁,你不觉得你对情节恶劣的犯罪案件过于敏感了吗?不要带着个人色彩去工作。” 江宁笑笑,“身为警察,高度保持警惕是应该的。” 老许点头,又摇头,“你查案归查案,别总板着一张‘你有罪’的脸。我们干刑侦的,锋芒不能太露,否则难以取得民众的信任,这会错失很多线索。” 人年纪大了,身上那股劲日渐消磨,抛开大胆求证持稳了。绿灯,江宁打方向盘,道声“知道”。 二十分钟后,到石景路上的公安局。 茆七按章程做笔录,面询的警察问了几个时间线的问题。 做好记录,警察跟茆七说:“茆小姐,今天暂且到这,十分感谢你的配合。” “没事。” 茆七走出公安局,已经傍晚。 询问室的门还开着,老许在里面找到江宁,他在看茆七的笔录。 老许拍拍他肩膀,说:“姜馨杀人分尸案证据确凿,人手逐渐撤出,就等移送检察院审查起诉。今天郊区糖蔗产区发生一起斗殴事件,是蔗农因水渠灌溉问题而产生的矛盾,因为涉及到村与村的利益竞争,一时的镇压恐怕不行,上面要从我们大队抽人去巡视。副队说了,让我带你一份。” 江宁合上笔录,“好。” —— 茆七回到家,随便吃点东西。 九点洗漱。 她以为会睡不着,毕竟一个普通公民对法律是有畏惧的。 可是十点一过,茆七入睡,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声音清晰了一些,但很嘶哑,歇斯底里,甚至像愤怒的喊叫。 滴咚—— 茆七睁开眼,耳朵里仍充斥着那个喊声。混沌的黑暗中,看什么都像一团流动的黑雾。 滴咚—— 鱼跃出水,鱼缸里涟漪荡漾。 茆七胸口一紧,大口呼吸。 她听清了,真的听清了,却不可抑制地恐惧。 连续的梦,起承转合的梦。真实到令她头皮发麻。 第二晚,茆七竟又准时入睡。 依旧是那个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喊叫。浑浑噩噩,好累,躯体似有千斤。 茆七醒来,在浴镜里看到自己憔悴的面容。眼眶青黑,眼底红血丝缠绕,像鬼。 第三晚,茆七入睡后,脑子里还在问自己:你不是害怕吗?为什么还能睡着?为什么要睡着?醒来吧,醒着安全…… 可是,会安全吗? 那个沙哑的声音冤魂一般缠着她,整夜,整夜。真的是梦吗?还是真的有人在喊叫? 滴咚—— 鹦鹉鱼一个跳跃。 茆七醒来,开始怀疑,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天亮后驱车去数码街,买了一支长时间待机的录音笔,回家。茆七紧紧握住它,直到夜幕降临。 她完全没有心思去洗澡,她一直坐在床边,可是她听到柜门“匡”的一响。她的臂弯已经抱着她的睡衣,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衣柜前的。 九点,茆七进卫生间,她将热水开到最足,一边洗一边发抖。 十点,茆七竟然睡着了!她明明心脏狂跳,明明是夏天,她盖了棉被,身体在被子下打颤。 那个声音又来了,茆七听了整夜,听出一丝不甘…… 次日,等到艳阳高照,窗帘大大敞开,房间里洒满暖融的阳光。 茆七将握到发烫的录音笔放下,指尖缓慢地按下播放键。 夜很静,她的公寓很静,录音笔里偶尔地“兹”一下。那是有科学依据的白噪音,可是……她的脑海里自动循环起那个嘶哑的声音。 “……去……西北……” “去西北……” “去!西北!” “去西北!!!” 不是去死。
第4章 西北区精神病院 砰—— 啪啪!啪啪! 茆七一惊,脑子安静了。她看到鹦鹉鱼跳出了鱼缸,在地面挣扎,翕动着鱼嘴。 茆七没有立即去捡起,而是将床头的符菉撕下,揉皱扔垃圾桶里。 然后走去拾起鱼,放进鱼缸。她拿钥匙出门,在外面晒了一天的太阳,据说可以去晦气。 回家,十点入睡。 “去西北……” “去西北……” “去西北!” 浑浑噩噩,冤魂不息。 第二天,一条鹦鹉鱼死了。 茆七捞起来丢垃圾桶,死后的红色,呈现出溃烂。她突感全身无力,望着窗外的阳光发怔。 西北……西北……西北到底有什么? 脑子一片混乱,茆七无法解释接连发生的意外,和诡异的梦。她精神萎靡,她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任其发展。 既然找不到切入点,那就去西北! 左凭市不大,茆七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十年,根本用不上导航。但是为了确保方位的准确,她上车打开导航,制定一条开往西北方向的路线。 没有尽头,开到没有路为止。茆七就这样出发了。 起初是公路,小区,遇到堵车。越走,道路从四车道变成双车道,小区变成民居。 天空也更高阔,路上车子渐少,一望无垠的蔗田,随着风摇摆起伏。 茆七按下车窗,风先灌进来,而后是“唰唰”涌动的声响。大片的田野,丰盛的生命力,爆发出青苦的味道。 蔗田,还是蔗田,别说民居,人类活动的痕迹消失了。茆七开始感到视觉疲劳,轮胎不小心轧过石头,车子剧烈打滑,她猛踩刹车,整个人往前冲。 她打死方向盘,车子在即将冲入蔗田时,刹住了! 心惊胆跳,也清醒了。 解开安全带,茆七躺进座椅平复,她眼睛看向车窗外,判断已经到远郊了。 糖蔗是左凭市重要的经济作物,也是政//府大力扶持的农业项目,农民种植糖蔗不单能增加收入,还有补助。所以城市边缘都大面积种植糖蔗。 四野俱静,茆七浮躁的心稍稍沉定。过了会,她小心倒车,将车子开到路中间。继续向着西北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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