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这人又倔又硬气,指定是不愿让人看到自己这般模样,便也假装没看到。 滕香进屋关门前,陈二狗又听到了略微别扭的几乎听不到的一声:“多谢。”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回头,但回应他的是关门声。 扭回头来,陈二狗看着村口方向,倏地又轻笑一声。 滕香进了屋,就疼得站不住,靠在墙上,手撑着喘了好几口气,体内断裂的经脉在刚才那瞬间灵息涌动时便又被拉扯撑开了。 她抬起手撩开衣袖,皮肤下出现经络血点子。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将袖子重新放下,随后吹灭了屋里蜡烛,然后转头屏息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大约是两刻钟后,村子里来了人。 但令滕香意外的是,她以为陈二狗在村口摆的阵会给将那两个北巫族人挡在外边,又或者是耽误他们一些时间,却没想到,那两北巫族人直接进了村。 她皱了眉,稍稍一想,便明白了。 陈二狗刚才摆弄村口阵法,是撤掉了那里原先保护不烦村的阵。他不想北巫族人发现村口有那么一个阵,而他在家里摆阵,只是为了遮掩她的气息,或者,是彻底隐匿掉千殊这间屋子。 所以……陈二狗只想让北巫族人认为不烦村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子。 滕香抬眼透过窗缝往外看。 陈二狗坐在院子里挑拣药草,旁边摆了只灯笼照着,举止随意又专注,就这么拨弄几下,他就起身,打了个哈欠打算回屋。 村里寂静,那两个北巫族人自然是找到了这里,一见到陈二狗,也不必问,就从他的模样打扮里猜出他是谁,道:“你可是陈二狗?” 陈二狗似很是困倦,眯着眼睛回头,打量了一眼那两人:“阁下哪位?来我村中作甚?” 那两个北巫族人一个拿出一件法宝,似在查探什么,另一个则从斗篷里抬起脸,露出一张平凡的脸,态度确实居高临下问:“你从黑市上带回来的女人在何处?” 这般显而易见的压迫与威胁,陈二狗嗤一声:“走了呗,村子哪有钱养个外面来的闲人,这一村老老小小可都指着我,留她作甚。” 那探查的北巫族人收了法宝,对另一人摇了摇头。 “那你原先为何要带她回来?”可那北巫族人显然不好糊弄,语气不善。 陈二狗就摸了摸他自己的脸:“不能因为我长相俊美就认定我是冤大头吧?”他睨了北巫族人一眼,理所当然道:“我小妹说她有钱,她会付钱,就把她带出来呗,钱货两讫,她要去哪,我又不是她夫君,管这作甚?” 两个北巫族人:“……” 两人对视一眼,没再多问,却是绕着屋子走了几圈,再以法宝确定没问题,这才走。 可滕香看到,那两北巫族人没有立即从村子离开,反而拿着法宝转悠。 陈二狗靠在栅栏那儿,冲两人悠然叹气:“阁下还是尽快从村里离开,这里不欢迎外人。” 那两北巫族人只当没听到,在村里探查一番,确定无误后,才是离开。 陈二狗也回了自己屋,并未来找滕香,甚至熄了灯。 只是,再过一刻钟后,那两个北巫族人悄然又回到村中,此时陈二狗那屋也已经熄了灯,滕香看到那两北巫族再次拿法宝查探过后,才转身离去。 滕香也抚着胸口,强行压下见到北巫族人的戾气。 陈二狗敲门时,滕香深呼吸了口气才开门。 她抬眼看过去,便道:“你说会给我制药,何时能制好?” 陈二狗端详着她的脸色,抬手示意滕香伸手,滕香皱眉,却还是伸出了手,他搭上她的脉,皱了下眉,叹息一声:“我也没赶你走啊。” 为了以防千殊醒来,他们说话都很轻,此刻陈二狗几乎是也用气音,那般叹出声来。 滕香很不习惯这样,皱眉抽回手。 陈二狗从怀里掏出只药瓶:“先吃着这个,止疼,明日就可替你制好。” 滕香不客气地接了过来,抿了抿唇,又低声道了句:“多谢,那我这两日就走,日后等我有钱了,自会付你报酬。” 陈二狗迤迤然点头:“我可给你记着,一分都不能少。” 滕香抬着下巴扫他一眼,嗤声道:“自然。” 陈二狗离开这屋,回了自己那儿,洗漱过后,想起那两名北巫族人,一直蹙紧眉头,他听着隔壁滕香已经睡下,便起身又出了屋,仰头看星空。 离恨墟的星空昏暗难辨,不如外面看得清,但对陈二狗来说却是无碍。他仰头看了会儿,眉头皱得更紧了,喃喃道:“出村……竟是叫我现在就和她出村去北荒了么?” 他不信邪一般,回了屋取出蓍草起了一卦。 他看了许久的卦象,眼底很是凝重,思索许久后,又取出了一本泛黄的古籍,又以蓍草起了一卦。 父亲身陨前,曾留下话,等他命中注定要离开不烦村解决族上酿下的错事那一日,便以蓍草起卦,取下大名。 看着蓍草起的卦,陈二狗翻开那本古籍,找出卦象对应的字。 第一个字是……溯。 看到这个字,陈二狗的心忽然猛地一跳,眼神露出古怪来,翻书的动作快了一些,很快就翻到第二个字,目光扫过去。 是……雪。 陈溯雪,他真正的名字。
第8章 这一夜,陈二狗……陈溯雪是彻底难眠了。 他索性也不睡了,起来替滕香制药,只脑中不停回想着她曾说过的话—— “除了知道我自己叫滕香,其余不太记得了,我倒是记得一个人,却只记得他的名字,应该是灵域南河剑宗的人,天资不错,你若是知晓此人,或许可以帮我找到他,向他打探我究竟是什么人。” 滕香失忆了,只记得陈溯雪,还说那应该是灵域南河剑宗的人。 他和这人同名同姓? 还有她身上的金色巫蛇印又是怎么来的? 那是神魂的烙印,难不成南河剑宗的那位“陈溯雪”,也有和他一样的能力? 这么多奇怪的巧合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陈溯雪看了看天,张开手又推演了一下星宿卦象,结果却是一团麻乱,这乱中有序的便是叫他与滕香一同离村。 他心烦意乱,手里的药杵都快被他掰断。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就是滕香口中的“陈溯雪”,而滕香……得到过某种启示? 陈溯雪神色古怪。 这么说的话……她和他关系显然不一般。 但问题却是,她根本认不出他的脸。 陈溯雪忽然抬手摸了摸自己左耳垂上的黑玉珏。 如今是有办法可以确定他是不是就是滕香口中的“陈溯雪”,而不是只是同名同姓。 只要他摘下黑玉珏,能触摸到滕香身上的金色巫蛇印,那便能明了了。 但黑玉珏不能随意摘下。 陈溯雪叹气,那便只剩下另外一个办法了——将他的血涂抹在她金色巫蛇印上。 …… 滕香的身体极需要休息,不烦村中气息宁和,她昨夜在千殊身旁躺下后,除却刚开始因为见到北巫族人而气血翻涌外,后半夜倒是睡着了。 她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小千殊了。 竟是睡了个好觉,从海底出来后,难得的一个好觉。 滕香推开门出去,院子里,陈溯雪正从厨房里端出早饭来,摆在外面的石桌上。 听到动静,他回头,尽量让自己的神色不那么古怪,很是自然地看着滕香,搭话道:“你今日身体感觉如何?” 滕香自然也看向陈溯雪,却见他容颜憔悴,眼窝乌青,与昨日俊美模样大相径庭,不由奇怪地多看一眼,“我倒是尚可,但你看起来身子很是虚。” 陈溯雪:“……” “阿香姐姐,这里洗漱!”小千殊原本正坐在石桌旁,这会儿小跑着过来,牵了滕香的手,往井水那边走。 那儿有个石台,上面摆着洗漱用的牙具水盆等物。 滕香由着小千殊拉着自己走,若从前有灵力,无须这些,如今只好如凡人一般梳洗。 那牙具有硬毛,不知如何用,她拧着眉盯着看了会儿。 陈溯雪一直在偷瞄滕香,见她这般动作,便知她不会用,他本也有事要问她,便走了过去,先让千殊去厨房拿碗筷出来。 而他则是拿过那牙具,沾了些自制的牙粉,“如此上下洁牙即可。” 一边说着,他一边做了个上下刷洗的动作。 滕香便懂了,她也没甚觉得丢人的,凡人的东西,她不会应该也很寻常。 陈溯雪却没走,动作看似放松地倚靠在石板那儿,闲聊一般,姿态懒散,问道:“这牙粉是我特制的,味清香又刷得干净,你用了觉着如何?” 滕香嘴里满是奇怪的泡沫,无法和他说话,不耐地看了一眼叽叽咕咕不停的陈溯雪一眼,低头吐了泡沫,用水漱了好几回口,才皱眉道:“不如何。” 陈溯雪假装没听到这一句,又继续闲聊道:“对了,那陈溯雪和你是什么关系?” 陈溯雪。 提起这个人,滕香挤着棉巾的手一顿,眉头拧紧了,红唇定定吐出两个字:“仇敌。” 陈溯雪:“……” 他没有错过滕香吐出这三个字时身上可怕的杀气。 他想过可能是眷侣,也想过可能是师兄妹之流,却万万没想到竟是仇敌。 “那你见到那陈溯雪的话会做什么?”他语气随意,眼睛却盯着滕香。 滕香皱眉,冷淡道:“自然是拧断了他脑袋,报了仇。” “……” 陈溯雪决定暂时不让滕香知道昨夜他得了个花里胡哨的大名,以防被误拧断脖子。 但验证还是要找机会验证的。 他顿了顿,很自然地继续说:“那等你以后有空去南河剑宗再找找此人,找出来便报了血仇……不过,你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到时候找到人,也得弄明白真相再报也不迟吧。” 滕香已经洗好脸,冷冷把手中棉巾甩进水盆里。 溅出来的水溅了陈溯雪一身,他下意识挺起腰来,只听她斩钉截铁道:“不会有错。” 陈溯雪:“……这世间同名同姓之人这么多,万一叫陈溯雪的不止一个人呢,这仇得报到该报的人头上对吧?” 滕香奇怪地看他一眼:“你一大早关心这事做什么?莫非月如酒那儿有陈溯雪的消息不成?” 陈溯雪一顿,站起了身,低头整理了一下被溅湿了的衣摆,淡定道:“随便聊聊而已啊。” 他抬头见滕香还要说话,便叹了口气,揉了揉眼道:“我昨晚熬了一宿给你做丹药,困顿不已,也就多想了想这个陈溯雪,问问你罢了,多问你找点线索,好帮你找人啊。” 滕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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