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 尸潮的暴动仿佛就在一瞬间。 它们源源不断涌上五楼,突如其来的疯狂让楼板都为之震动。 但它们的目标却不是我。 猛地扭头看向消防出口。乌泱泱的尸群已经消失在视线中。 怎么回事? 为什么我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我脸色煞白地站起来,即刻顺着楼梯往下冲去。 整个四楼空无一人。 她到底做了什么?竟让尸群疯狂至此…… 不敢细想。我颤抖着加快手中的动作,将绳子绕过立柱,又将另一头缠在腰间。 晨曦中,第二辆军车已经驶过医院大门。 我攥紧绳索,纵身一跃跳出窗台。 「嘶啦——」 身体急速降落。 我竭尽全力想要控制下降的速度,但根本不起作用。 绳子从掌间飞快抽离,只留下火辣辣的灼烧感。 就在身形即将失去控制之际,腰间绳索骤然收紧,下降的势头也生生止住。 「咳…………」 一时间,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挤压得变形。 我艰难地喘息着,低头向下望去。 绳子在身上缠了几圈后已经不足以落地。 我整个人被悬吊在离地两米的半空之中。 此时,第三辆军车正缓缓路过。 左手拽住绳索。 右手摸索着解开背包,将找到的斧头握在手心。 斧刃摩擦,激起绳屑飞扬。 随着动作,我的身体又是一沉。 卡在肋骨上的绳子绞得更紧了,每动一下都能听到骨头在嘎吱作响。 「扑通——」 我重重摔在草地上。 第四辆和第五辆军车一前一后地离开正门。 顾不上脚踝处传来的疼痛,我一瘸一拐地朝着门口跑去。 快点…… 再快一点…… 「等一下!」 终于,在最后一辆军车即将驶离之前,我趔趔趄趄冲上马路。 「停车!」 「吱——」 一个急刹。 车胎擦过路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驾驶座上的人一脸错愕地看着我,似乎是没想到有人会在此时此地将他拦下。 「组长。」他突然变了脸色,跳下车立正敬礼。 我费劲地转过身。 整支车队已经停下,一个军装男人正从车头走来。 「我的朋友还在里面,她被丧尸围住了……」 我拖着受伤的腿一边哀求一边朝他走去。 「她在门诊五楼……求求你们救救她,求求你们——」 他盯着我的脸,冷漠地打断道:「名字?」 「何念杭。」 「她呢?」 「王忆安。」 「你们四个上去。」他用眼神示意。 军车上立即跳下几人。 听到这句话,我终于体力不支跪倒在地上。 眼前一阵发黑。 意识涣散之前,我听到人群嘈杂。 「她晕倒了。快,抬她上车。」 2 白砖白墙。 屋内的光线很亮,几经折射,让人忍不住眯起眼睛。 一张又宽又大的桌子横在身前。 对面坐着一个人。 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不等我细看,眼前的场景突然出现一道裂缝,随后如同镜面一般破碎坍塌。 我猛地坐起来。 「嗡嗡嗡——」 车队首尾相接地行驶在马路上,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声。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 脑袋发胀,我撑起眼皮打量四周。 整个车厢都被迷彩篷布覆盖,仅剩车尾敞开着。 十几个士兵分坐在两侧。 剩下的地方则堆满了同一规格的硬纸箱,几乎占去了大半的空间。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有人朝我的方向看来,但是很快又把视线移开了。 我被安置在最里面。 看不到街道的情况,也不知他们开出了多远。 「请问……」 扶着厢门想要起身。 余光撇到手腕,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竟被绳子捆住了。 「为什么绑我?」 我试图挣开束缚,「你们搞错了,我不是感染者。」 对了。 安安呢? 我的动作一滞,急忙询问道:「我的朋友呢?她在哪里?」 无人应声。 他们仿佛没有听到我的提问。 视线越过人群。 我看见3 只空瘪的登山包被扔在一边。 药盒、纱布、双氧水撒了一地。 这是安安的背包! 「你们找到她了吗?拜托了,让我见见她吧。」 对话依旧石沉大海。 得不到回应,我拖着受伤的右脚一瘸一拐地朝背包走去。 「你干什么?」 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唰」地站起来。 我连忙恳求道:「可以告诉我安安在哪辆车上吗?我真的很担心她。」 他紧抿双唇怒目而视,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只好先蹲下来收拾背包。 「这些药品如果你们需要的话就都拿去吧,我只要两针破伤风疫苗就好。」 双手被绑。 我只能用牙齿咬开背包拉链,将脚边的抗毒素塞进包里。 还有一针人免疫球蛋白…… 在哪…… 我急切地在试剂盒中翻找着。 终于,一抹熟悉的淡紫色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正要拾起,壮汉却突然上前一步,一脚踩扁了药盒。 「把东西放下!」 见他伸手来夺,我立即侧过身,将背包死死护在胸口。 下一刻,有什么东西猛地砸在我的背上。 猝不及防间,我被砸得跪倒在地。 剧烈的疼痛让我忍不住闷哼一声,冷汗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一双军靴停在我的面前。 「东西给我!」第二声命令从头顶传来。 背部的钝痛已经变得麻木。 我艰难地扬起脸,一字一句地问:「你们是谁?」 离得近了我才看清,他们的臂章和张一帆的并不完全一样。 图案虽然大同小异,文字却是天差地别。 本应印着战区名字的地方空空如也。 不仅如此,做工也十分粗制滥造,根本就是手工缝制的冒牌货。 「最后一遍,回到你的位子上!」 我不再做声,只是将背包紧紧揽在怀里。 想让我交出疫苗。 绝不可能。 这是安安拿命换来的。 来人举起枪托,眼看着又要落下,一道声音忽地响起。 「赵磊,可以了。」 我抬起头,说话的正是之前与我有过交流的军装男子。 「周默,你不——」 络腮胡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归队。」 「……是,组长。」 男人合上正在翻看的册子,站起身。 「停车,带她下来。」 我被两个士兵架下军车。 车队停在一条高速公路上,四周荒无人烟。 他们出城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没有指示牌,我无从判断这里距离春申市有多远。 被押着往前走,我们很快到达队伍末端。 整支车队现在只剩下3 辆军车,另外3 辆不知所踪。 他在最后一辆车前站定,而后一把掀开篷布。 安安脸色苍白地躺在担架床上。 我刚想冲上去,却被左右的士兵牢牢钳住了胳膊。 「安安!」 床上的人双目紧闭,没有一点动静。 车厢里站着两名白大褂,似乎是随行的队医。 「情况怎么样?」 「需要立刻手术,」他们摇头,「但车上没有这个条件。」 「听到了吗?」他转头看向我。 我连连点头,忙不迭地道谢。 「谢谢……谢谢你。」 眼前的男人成了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请先带她离开吧。」 「还有两个朋友在家里等我,他们都受了很重的伤。」 我的语速很快,生怕他失去听完的耐性。 「其中一个也是军人,隶属D部战区72集团军,是第一批入城的士兵,他骨折了。另一个感染了破伤风……」 「我必须把药送回去。」 「你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 他皱起眉头,向车里的人吩咐道,「掀起来让她看看。」 医生拎起被单的一角,触目惊心的伤口立刻暴露在眼前。 她怎么会伤成这样! 一眼望去,裸露在外的皮肤密密麻麻全是牙印,几乎没有了完整的部分。 双臂伤得最重,有些地方隐隐能够看到白骨。 感染处已经开始溃烂。 「我们不是来救人的。如果你再耽误时间,我会把你们两个一起丢下去。」 3 我被带回原位。 依旧是车厢最深处的角落。 士兵团团围在外层。 这次,他们连我的双脚也一起绑上。 太阳升起又落下。 夜色茫茫,月光像结了霜似的挂在厢壁上。 值夜的士兵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嘴里冒出团团白气。 越来越冷了。车队在往北方开。 后车灯光有些晃眼。有人走上前去,拉下了车尾的篷布。 手表早在开始就被收走。 我背靠纸箱,垂头坐着。 现在是什么时候? 十一点? 十二点? 还是已经到了第二天凌晨…… 陈林……还在等我吗? 突然,一条行军毯扔在我的脚边。 来人转身欲走。 「周组长。」我叫住他。 周默拧起眉头,没有出声,却也没有走开。 「我想过了,你们是正规军吧。」 「军用运输车、汽油储备、枪械弹药、食品物资、医疗器械……」 「这些是民间组织怎么都凑不齐的。」 我看着他的臂章,「即使真的有组织做到了,何必要照猫画虎缝一块这样的牌子?」 「但我还是不理解。」 深吸一口气,我继续说下去。 「你说你们的任务不是救人,却救了我和安安。」 「你会答应我的请求,深入危机重重的医院,却不愿意去救同样危在旦夕的幸存者。」 「如果是因为要事在身行程紧张,那为什么在我提出独自折返的时候要将我强行扣下?」 他抱着双臂一言不发。 「为什么要询问名字?除了确认身份,我想不到更好的理由。」 「所以呢?」他目不旁视地盯着我,「你想说什么?」 「所以,我在想……我们会不会就是你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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