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带着一点点沙哑。 「我是个没有期待的人,但是小何好像又把消失很久的期待感还给我了。」 「那么……」 陈林停顿了一下。 这时,天空突然亮如白昼。 在他的身后,一颗散发着蓝紫色光芒的火流星穿破云层。 他没有回头,而是一字一句地说下去:「那么,我的愿望是……」 「等下。」 我捂住他的嘴巴,「别说。」 这家伙不知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他任由我捂着,瓮声瓮气地问。 「还没想好……」 我说,「要不然我们先握个……唔……」 显然,陈林并不认可这个提议。 在喘息中,我听见他的声音。 「闭上眼睛。」 至此,满天星河连同陈林一起,在我的眼中缓缓落幕。 6 灾后重建持续了两年之久。 加上各种折损,实际的幸存者数量比预估的还要少一亿左右。 感染H病毒,就算治愈也会留下一定的后遗症。 除了丧尸化时期的短期记忆全部丢失,各项认知和长期记忆也都多少受到了影响。 好在经过两年的「再教育」,社会已经恢复运转。 我们在墓园里找了两个位置,将顾叔和沈浩安葬在里面。 至于陆长风兄弟,周默曾用g安系统摸查过两个人的底细。 他们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 父亲是个案底累累的瘾君子,没有尽过一天的抚养义务。 兄弟二人的童年就在相依为命中度过。 后来,他们在郊区开了一个靶场。档案上倒是清清白白,没有什么犯罪记录。 也许这就是境况造人吧,我想。 四季轮回。 转眼又是一年夏天。 此时已经日近西山。 但气温却没有一点要降下来的意思。 大门口,几个精神矍铄的大爷正在乘凉聊天。 都是老熟人了。当初就是他们追得我在小区里抱头鼠窜。 保安室的收音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播报声。 「据x华社报道,中央气象台今日继续发布高温红色预警……」 「今夏,我国经历了1961年有完整气象观测记录以来的最强高温过程。西南部分地区气温达到45°C,持续高温少雨引发多地出现气象干旱……」 「按照当前的太阳活动周期,这种高温会一直持续到2025年……」 「但从今年的变化情况来看,太阳的活跃程度远超预期,已经达到了不同寻常的状态……」 「很热吧?」 陈林用手给我扇风,「要不然你先上去,我在这里等他们。」 「那怎么行。」我摇头。 一旁的kk也热得直吐舌头,尾巴没精打采地耷拉在地上。 就在这时,我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 「小何姐!」孙宁摇下后窗朝我挥手。 石楠和赵衡也从车上下来。 张一帆远远地和我们打了个招呼,停车去了。 「怎么只有你一个?」我朝孙宁身后张望了一下,「周默呢?」 「本来都准假了,谁知道临时又出那档子事。」孙宁耸耸肩,「你们知道的吧。」 「我看新闻了,」赵衡震惊,「他也去了吗?」 「是啊。」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石楠有些担心。 孙宁没心没肺地揉着kk的大圆脑袋:「放心好了。」 大家一边说着一边往家走。 重建之后,他们都有了各自的去处。 一行人总是聚少离多。 周默回到战区部队。 孙宁继续在汪教授手底下做研究。 张一帆因伤转业后在政府下辖的小部门里上班。 安安赶上了人才缺口,又回到市医院工作。 这次不是规培生,而是升级成了正儿八经的医师。 石楠继续她未完的考研事业。 赵衡继承了父母的拉面店,听说收入相当可观。 陈林也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的职业——在市图书馆担任管理员。 我曾去过几回。 图书馆建造得十分气派,二十多层楼,全是藏书。 陈林平时的工作就是按照电子提示单,将读者需要的书放进升降机里。 没有同事,也没有客人。 除了密密麻麻的书架,整层只有他一个人。 我常常说他是在摸鱼看书的间隙应付一下工作而已。 至于我呢,则是在父母的推荐下进入病毒所工作。 对于我这个从天而降,学历方面又明显不够格的新同事,大家似乎不太欢迎。 有当面询问的,有私下嘲讽的,还有不动声色使绊子的。 也许是经过末日社会的锤炼,再看正常人总觉得讨厌不起来。 比起动不动就拿枪指着我的人,他们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可爱了。 最黑暗最残酷的利益纠葛永远是人命的纠葛。 直面过这些之后再看其它他,不过都是鸡虫得失罢了。 所谓「人性复杂不可直视」。 其真正含义不是让我们去批判他人,而是叫我们反省自己。 末日加诸于心灵和身体的每一处伤疤都变成了不可言说的秘密。 这其中的成长是只有自己才知晓的特别财富。 有人说:「接近骨头的地方最甜美。」 因为曾深刻地品尝过欢愉与悲痛。 所以肤浅的快乐不足以使我们耽溺,琐碎的苦楚也无法叫我们屈从。 因着这一更高的视角,我们最终得以摆脱日常生活的无尽漩涡。 7 「真晦气,一年难得聚上一次,结果被老妖婆搅和了。」安安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八万。」 「碰。」 我一边说一边放下手里的另外两张「八万」,思考着下一张打什么好。 现在正值晚间新闻时间。 电视上的专家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分析着裴洛西窜访带来的影响。 「据D部战区8 月26日披露,我军将于近日继续在海峡周边组织战备警巡和实战化演练。战区部队将坚决捍卫国家主权安全。」 「真的会打起来吗?」赵衡看了眼电视,似乎很担心周默那边的情况。 「哪有这么容易。」孙宁头也不抬,「五筒。」 「九条。」陈林跟牌。 「胡了。」我笑嘻嘻地把牌一推,「单吊一张都能胡,好耶。」 「怎么搞的,陈林哥你是不是在给小何喂牌啊?」 赵衡在边上看了老半天:「你这九条不是一对吗,怎么拆了?」 「可恶!阴险!狡诈!」孙宁在一旁大声谴责,「你们夫妻共同做局宰人呐。」 安安啐道:「像陈林这种人就该发配去厨房做饭,没有竞技精神不配待在牌桌上。」 「如果周默在就好了,他牌技这么差,肯定能给我垫个底。」孙宁没精打采地趴在麻将桌上。 「算了,这个大骗子来了也只有挨骂的份。」我说。 「什么骗子?」赵衡还不知道这回事。 「周默他就是个卧底。」提起这个安安就气得磨牙。 实际上,军方一直都对我们心存疑虑。 只是证据链不全,再加上安安的狗血故事已经在基地广为流传,他们没法名正言顺地把我们扣下来。 眼看我和安安就要开溜,索性就让周默将我们带回,顺便看能不能收集到更多的证物证言。 「他的首个策反目标本来是张一帆,结果被某个军师搅得一团糟。」陈林意有所指。 「哎呀,这不重要啦。」我挥挥手,「反正你们一来他就立刻转移攻略对象了。」 「所以……」 赵衡一脸惆怅,「他和我一起掏鸟蛋,一起下河游泳,一起在小区里捡丧尸粑粑都是为了套我的话吗……」 「没事,」安安拍拍他的肩膀,「想哭就哭吧。」 「可他为什么放着陈林哥不问,要来找我呢?」 「你说呢?」安安撇嘴,「周默来的第一天就已经被陈林扒了个底朝天。」 「『有没有任务』『基地怎么善后』,诸如此类问了一堆。也是,一个军人哪能说溜就溜,怎么想都不合常理。」 「那周默怎么回答的?」 「他说『没有』。」 「拙劣的谎言。」我吐槽道。 周默大概是完全没有想好借口。 毕竟陈林在安安的故事里只有男优的戏份。 谁能想到这个男优居然有这么高的智商呢…… 赵衡调转枪口:「可他也没问小何啊?」 「那你是没看过小何在军车上套话的样子。周默一句没问出来,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两个家伙根本物以类聚一丘之貉。」 「啊?」赵衡欲哭无泪,「安安,所以我们两个因为太笨才被当成目标了吗?」 「你不要乱讲,」安安干咳两声,「我那是在放烟幕弹,蓄意迷惑反将一军……」 看赵衡还是一脸低落,陈林安慰他:「不要听安安胡说。任务是真的,友谊也是真的。」 我也点头:「你永远是他最得力的铲屎伙伴。」 这时,石楠从厨房探出头:「各位,还有十分钟就能吃饭了。」 「知道啦。」我们异口同声。 8 趁这点时间,我回到次卧。 房间内所有的货架都已经搬空。 这里现在是我的书房。 刚打开电脑,房门就被推开了一条缝。 「我申请十分钟自由活动,」我举起手,「一会儿再陪你玩。」 「小何,你最近在搞什么鬼?」 安安一脸狐疑地走进来。 「我发现好几次了……半夜不睡觉,还抱着电脑傻笑。你说实话,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这个家伙…… 明明对八卦这么敏感,怎么一碰上自己的事情就这么不开窍呢。 要是她能把这份敏锐的嗅觉运用到恋爱上,某个人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见我不说话,她拉起我的手:「三思啊小何,你这让陈林怎么办,男人二婚可是要被唾沫淹死的。」 「谁要二婚了?」 孙宁踩着拖鞋夺门而入。 这家伙平时耳背得很,一到这种时候就明目达聪了。 经过他这一嗓子,不大的房间里立刻人满为患。 石楠一只手还举着锅铲。 张一帆更是连围裙都没来得及脱:「谁?谁要二婚了?」 「胡说八道。」 我被他们气笑了,将身体挪开一点:「你们自己看。」 「嗯?」孙宁凑近了一些,「这是……小说吗?」 「是啊,马上就要写完了。」 「这这这,」赵衡指着屏幕,「怎么还有我的名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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