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遥道:“既如此,但凭关将军做主便是。” 三人来到关川的卧房,关夫人正坐在床边抹眼泪,她听关山说,此病并非药石可医,只怕要寻些能人异士。 她恍然想起四日前,老爷花费重金请了一位自称九天道人的道士,以及柳怀宗的首徒山尘剑客。 关山得知此事后,只说让她不必费心,一切有他。 江南自道丰帝即位以来,便明令禁止玄术,如今有些真本事的术士杀的杀,死的死,有的金盆洗手,隐入山林,有的则逃去了江北。 一言蔽之,想要找到略有些本事的只怕是难,便是找着了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出来做法。 所以当她瞧见关山找来的术士只是位年轻女子时,脸色不免难看下来,暗暗责怪关山不重兄弟! 司遥进来后,见屋内还有一位同行,身着七星道袍,臂弯间搭着一尾拂尘。 关山神色淡漠,语气疏离客气:“见谅,九天道人乃家兄四日前寻的,在下并不知此事。” 四日前寻的? “关夫人,麻烦腾些位置。”司遥走到床前,只见关川双眼紧闭,脸色微微发白,嘴角扯着一抹诡异的笑。 关夫人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 屋内静悄悄的。 “小友可瞧出来什么来了?”九天道人语气中带了些敌意与轻视。 司遥看向他:“不知道友有何高见?” 九天道人清清嗓子:“依贫道看来,关老爷只是失了精魄,待贫道开坛做法,将走失的精魄寻回即可。” 司遥点头,的确如此! 关川得的是失魂症,与那夜她撞见的打更人一样,不过打更人的三魂七魄尚未离体,症状略微轻些。 “莫非小友与贫道亦是同一见解?”九天道人嘲讽。 “正是。” 九天道人嗤笑了一声,看向关山:“关二爷,此事贫道一人便能解决,无需旁人相助,若是二爷非要留她,贫道只好告辞了。” 关夫人一听九天道人要走急忙道:“二弟!” “现下救人要紧,老爷的气色瞧这更越发差了,我怕再拖下去,只恐不妙啊……” 关山垂下眼皮,食指轻轻规律地敲击着桌面。 “是在下思虑不周,不知贵府已请了道士,既如此,我送司姑娘回去罢。” “有劳!”关山对着山尘微微颌首,转而又对着司遥道,“劳烦姑娘走一趟了!” 两人一起离开了关老爷的住处,山尘领着司遥朝着西面厢房而去,司遥停下脚步:“山尘剑客这是何意。” 山尘回头:“姑娘不想知道那消失的猫妖是怎么回事?” 到了西角门,就看见假山后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石头。 “汀汀?” 顾汀汀听见声音,眼睛一亮,脸上绽放出笑容,而后身体像是一道风朝着司瑶冲了过来:“阿遥!” 司遥被抱了个满怀。 “你怎么在这儿?”司遥问。 顾汀汀不解:“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山尘道:“是我以你的名义请顾小姐来的。” “我听说顾小姐会验尸,你亦懂些术法,特意向关二爷引荐了你。” 司遥明白了,山尘引荐她,是为了先把她弄进关府,而后再将顾汀汀弄进来。 既然关老爷不肯衙门仵作验尸,那他们便偷偷验! “为什么?”司遥问。 “那你为何又要插手此事?”山尘问。 见司遥不说话,他又继续道,“我想知道关府与那猫妖到底有何关联,更想知道宋娘子的死是否另有疑点!” “明知祸端而不为,梁上做观者,实非君子,枉为正义士。” 司遥深深地看了一眼山尘,她转而问顾汀汀:“东西都带了?” “带了带了。”顾汀汀拍拍身上的包裹,这些都是她验尸的工具怎么可能不带? 三人来到继芳院,今晨下了一阵细雨,院子又无人打理,小道上已经溅满污泥,短短几步路三人脚下已经泥泞不堪。 进入屋子,许是因为雨天阴沉的缘故,屋内的光线越发昏暗,像是置身在黑夜中。 山尘摸出火折子,吹了一口气,微弱摇曳的光堪堪照亮眼前。 “好香啊!”顾汀汀一进来就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她用力在空气中用力嗅了嗅。 司遥塞给她一块手帕:“堵上鼻子!” 顾汀汀不情不愿:“为什么?” “此乃尸香,致幻!” 司遥话音刚落,顾汀汀已经手脚麻利地将手帕捂住口鼻,而山尘早已自觉地遮住了。 “你不戴吗?”山尘问。 司遥摆摆手。 眼前伸过来一只修长,指节分明的手,指尖夹着一块白色的蚕丝手帕。 司遥接过遮住口鼻,鼻尖传来淡淡的檀香味还夹杂了一点山野清晨松针的气息,很好闻。 “多谢。”司遥轻声道。 山尘在屋内四角都点上了蜡烛,微弱的烛光将三人的影子倒映在已经结了蛛网的墙壁之上。 宋娘子的尸体还在床上,顾汀汀迫不及待地挑开床幔,随即发出一声惊叹:“真美啊!” 紧接着伸手触碰了一下宋娘子的脸颊:“真神奇,这都快七天了,居然一点尸斑都没有。” 司遥不想吓着她,只说:“得快些,不能让关府的人发现了。” 顾汀汀这才收回手,忙不迭地将背后的包裹取下,在桌子上展开,她对着山尘客气地道:“这位公子,可否将尸体放在桌上。” 山尘扫了一眼长桌,微微点头,走到床边抱起尸体放在顾汀汀指定的位置上。 昏暗的烛光下,宋娘子安静地躺着,头颅轻轻歪向一侧,司遥觉得,她好像比七日前刚死的时候更加美艳了。 是错觉吗? “我开始了。”顾汀汀站在摆放女尸的桌子旁边,紧张地看着两人道。 “等等。”司遥制止,从袋中摸出一张黄符贴在长桌上。 顾汀汀幽怨地看着她。 “别怕,就是一张超度符,没别的意思!”司遥安慰她。 顾汀汀深呼吸一口气。 外面似乎又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声滴在房檐上,专属于泥土的腥气从窗外透了进来。 雨越来越大,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与屋内衣衫解落在地的声响融为一体。 天色彻底阴沉,心底往上涌起阵阵凉意。 随着宋娘子身上绯色云雾纱裙被一点点解落,露出里面光滑如玉肌肤。 “啊!”顾汀汀发出一声惊呼。 司遥低头看去,尸体左边光滑如玉,右边布满白毛。 “无碍,你继续!”司遥脸色有点难看。 顾汀汀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对着宋娘子深深鞠了一个躬,道:“多有得罪,勿怪。” 接着便将锋利的刀刃从她的脖子一直划到了小腹处。 皮肤被划开之后,朝着两边分开卷皮,里面红的黄十分扎眼。 司遥将脸别向一边,耳边不断传来皮肉被剖开的撕拉声。 一层又一层,顾汀汀打起十二分精神 ,目光灼灼地盯着下刀的地方。 这么美的尸体,生平难见,她可得仔细一些,待会儿也要好好缝合。 “咔哒。”一声清脆的重物掉在桌子上。 司遥立刻回头,就看见宋娘子的腹腔已经被完全打开,旁边的桌上是一块不规则的金疙瘩。 这便是宋娘子吞下的金子? 体积并不大,只是形状十分尖锐怪异。 “怪,怪。” “实在是怪!” 顾汀汀将尸体缝合之后,拿了一块白色的纱布擦拭着手指,她边擦边看着尸体,目光之中还满是疑惑:“她的内脏,从食道开始,皆是被啃食的痕迹,而并非被金子划破。” “你的意思是,她的死因并非吞金,而是内脏受损之后大量出血?”山尘提取顾汀汀话中之意。 “正是!”
第6章 天降及时雨,铜铃来招魂 道丰二年…… 道丰二年五月初二亥时 司遥将顾汀汀送回顾府,又留下用了晚饭,从顾府出来已是亥时。 路过护城河,瞥见山尘立于桥头之上。 司遥走了上去:“不回去?” “我一介武夫也帮不上什么忙?九天道人自认为可以独挑大梁,我又何必再上去惹人厌?” “所以是你在等我?” 山尘不可置否:“日落之前我瞧见关管家找胡屠夫买杀猪刀。” “每个人修行的法门不一样,倒也正常。”司遥并不惊奇。 “你呢?”山尘问,“若是你会用什么?” “铃铛!” 山尘挑眉,见他感兴趣,司遥笑了笑:“铃铛招阴。” “不过我很好奇,杀猪刀戾气甚重,大多阴魂皆惧此类物件,我着实想不出这东西如何招魂。” “不若去瞧瞧?”山尘道。 山尘看出司遥的纠结:“你若是旁观者,九天道人亦无权多言。” “再者,我总觉不安,想邀你一道,无事倒好,若真有事也好搭把手。” “好。”司遥欣然应允。 两人到关府,并未从正门进入,而是从西角门进府,此时已经将近子时,万籁俱静。 许是关山叮嘱过入夜不许闲杂人等随意走动,因此一路也没见着丫头仆妇。 两人绕过花园来到正堂,就听见里面传来鬼哭狼嚎的尖叫。 出事了。 山尘箭步冲了上去试图推开门,却发现纹丝不动:“门从里面锁住了。” 就在此时,门内传来剧烈的砸门声伴随着惊恐凄厉的惨叫:“开门啊,开门啊,啊啊啊!” 司遥听出声音来了,是白天去她家拉她的小厮,司遥扭头对山尘道:“是小福子。” 小福子似乎听到司遥的声音,拍打门的劲儿更大了,他撕扯着嗓子:“司姑娘,救命啊,救命啊——” “你往后站,我们要砸门了。”司遥对着门内喊道,小福子没有回话。 山尘蓄力,猛然一掌拍在门上,瞬间门便四分五裂。 阻挡视线的门消失后,司遥与山尘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 内堂墙壁之上溅满鲜血,地上是用朱砂化就的招阴阵,并不完整,应当是还未来得及画完就出了意外。 阵法之上,散落的内脏,鲜血淋淋的,阵法正中心,九天道人手持杀猪刀,满脸通红,正吃力地抵挡着他面前的黑色的雾气。 而关山正与一浑身长满白毛的人缠斗在一起,司遥凭借那身绯色衣裙便认出此人——正是完全妖化的宋娘子。 山尘拔出身后的巨剑去帮关山。 司遥看向门侧,小福子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她上前一探,只是昏死,她要破中指在小福子脸上画了道符,正要起身去帮九天道人,关管家跟一阵风似的跑来一把抓住司遥,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给我画一个,给我画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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