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钱?”情急之下,司遥问道。 摊主用袖子擦擦眼角的泪:“十文钱。” 司遥摸出钱袋子,数了十个铜板交给老板,她斟酌片刻:“可是孩子丢了?” 摊主不欲多说,司遥继续道:“我有个朋友在县衙当差,若是……” “当真?” 司遥话还没说完,那哭哭啼啼的妇人从里间冲了出来,一把抓住司遥的手臂。 “自然!不过发生什么是否方便与我说一说?” “方便方便!”那妇人眼含泪花看着司遥,俨然把司遥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四人落座,那妇人这才娓娓道来。 “ 昨日酉时,我于厨房洗米,源源就在院子里踢蹴鞠玩儿,我那厨房有一扇窗,可以从窗瞧见院子,我只倒个淘米水的功夫,他就不见了,院子里空落落的,只剩个蹴鞠。”妇人越说越崩溃,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当时我只当是自个儿眼花了,可确确实实,源源就是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我那院子就一道门,每日天色暗沉我便锁上,从未遗忘,源源不见了之后,我看过门,锁的好好的,我的源源就这样凭空消失,人间蒸发了。” 司遥与山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疑惑。 “会不会是你们得罪了什么仇人,雇了武林高手将孩子掳走也未可知啊。” 那妇人只一昧摇头:“我们夫妻向来与人为善,街坊邻居几十年从未红过脸,况且昨日我梦见源源了,他浑身是血,他在哭着跟我求救,说他好痛,他一定是出事了。” “我的孩子啊,你让娘亲可怎么活啊。” 妇人的这句话彻底让司遥确定了这件事的怪异之处,常言道母子连心,这个词不是没有根据的。 日日都梦见,可见许是孩子的生魂在求救。 当下她便心生一计。 “可有孩子穿过的贴身衣物或者睡过的枕头?找一些给我,还有你的贴身衣物,要没洗过的。” 妇人停止了哭泣,不解地看向司遥。 “姑娘,这是为何?” 司遥不欲与她多解释:“你去取来便是。” 那妇人点头,不再多问,麻溜地跑进屋子。 “你这是?”山尘问。 “待会便明白了。” 那妇人手脚倒也麻利,不多时便抱着一团衣物过来:“姑娘,这是孩子的衣物,这是我的。” 司遥接过,这是一件红色的小肚兜还有一件成人的白色中衣。 “你儿子消失的地方在哪儿,带我去。” “哎。”妇人应了一声,殷勤地赶在前头。 “当时我儿子就在这儿踢蹴鞠玩儿。”妇人指着院子里一片空地道。 司遥点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这衣物是没有洗过吧?” 那妇人将头摇成拨浪鼓:“没有洗过没有洗过,这原是他周岁时穿的,当天换下之后我便收起来了。” 万事俱备。 司遥从怀中掏出一大把符纸翻找。 “哪去了?” 须臾,只见司遥艰难地从一堆符纸中抽出来一张。 “就是它,千里符。” 说罢手上捏了决,口中念念有词,将千里符对折,指尖返费,不出片刻那符咒便化成了一只纸人,紧接着她又咬破手指,将鲜红的血液点上了纸人的眼睛。 蓦地她轻喝了一声:“现!” 那纸人竟像活了般歪歪扭扭地漂浮于空中,薄薄的身体微微颤动,豆大点红色的眼珠好奇地盯着司遥。 司遥把那件红色肚兜拎起,放在纸人面前,那纸人闻了一闻。发出一声低鸣,在屋里诡异地转了一圈,便向外飞去。 山尘反应倒快,径直跟上了纸人。 店家夫妇早已看的目瞪口呆,傻傻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跟上。” 那对店主夫妇总算是醒过神来,亦步亦趋地跟着,唯恐落下一步。 那纸人飞的并不快,时不时在某个地方停上一停,转上几圈。 纸人飞飞停停,本朝向西方一直前进,蓦地来了个大掉头,似发现了什么,竟然横冲直撞地就朝一个院落飞去。 司遥顺着纸人的方向抬头一看,那院落上方,有一团浓浓的红雾,翻翻滚滚将整个院落笼罩起来。 好浓的冤气!竟比继芳院还要浓烈。 “是关氏旧宅!”山尘面色沉沉。 “先进去看看再说。”司遥说完,操控那只纸人越过矮墙飞进去,岂料那纸人刚刚进入院内,便被一道无形的东西挡住,霎时间化作了一堆黑烟。 “这院子被人结了阵!”司遥道,此阵非同小可。 那妇人一直焦急地跟在身后,见司遥止步不前,普通一下跪倒在地上,两只手紧紧拽住司遥的衣摆:“姑娘,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儿子,他就在里面,我能感觉到他就在里面。” “你别着急,待我想想法子,这院子结了阵。”司遥宽慰。 “你先起来。” 妇人生怕司遥撂担子不干,不肯起来,死死抓住司遥不撒手:“求求你,求求你……” 山尘在一旁冷冷道:“你若再不起来,我们即刻离开。” 那妇人这才松手,哭哭啼啼地由摊主扶起来,乖乖站在一边。 “能想出什么破阵的法子吗?”山尘转而看向司遥。 司遥:“我乃相师,并非术士,此阵我从未见过,实在无从下手。” “之前于继芳院我瞧你那架势,还以为这些对你来说不过尔尔。” 司遥苦笑:“我学的是风水堪舆,解签测卦,抓鬼震煞之流虽通晓一二,与真正的术士相比总有些差距的。” 众人沉默。 就在此时,院子内传来一道大呼小叫的声音:“滚开,孽畜,休得放肆,别咬别咬,哎哟,疼死贫道了……” 是九天道人?她当即便摸出一张传音符朝空中丢了去,那符咒飞扬在院子上空。 “九天道人,你可在此处瞧见孩童没有?” 司遥的声音通过传音符传入阵法之中,九天道人停止了哇哇叫:“你…你是司小友?” “小友快进来助贫道一臂之力,这鬼童实在难以对付。” 鬼童?司遥心下咯噔一下:“那鬼童莫不是叫源源?” 岂料九天道人当真对那鬼童叫了几声源源:“嘿,小友当真神机妙算,你如何知他名叫源源?” 那妇人一听什么鬼什么童的叫源源,当下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熟料那院子的鬼童听见此哭声,愣怔片刻,也跟着嚎啕大哭。 “这鬼孩子的娘亲是不是就在外面?”九天道人问。 “正是。” “那你快些进来,好让人家母子团聚。”九天道人忙道。 司遥轻咳:“我不知如何破阵!” “什么?”九天道人的音调拔高,“原来小友并非术士,我道与我师出同脉哩!”说罢又问。“山尘少侠可在?” “我在。” “好极,少侠去院子西南角,此为阵眼所在,待会儿我会教司小友破阵口诀,待阵眼裂出口子,你便拔出你那边凶剑狠狠地砍下去,可明白了?” “山尘少侠?你可曾听见?咦?莫不是传音符失效了?” “他已经走了,破阵口诀是什么?”司遥问道。 “年纪轻轻怎的如此急躁?”九天道人嘀咕着。 “此为迷煞阵,贫道不知小友天赋如何,现下也没有旁的选择……” “废话少说。”司遥不耐。 “既为迷煞阵,先破迷瘴后破煞。”
第9章 屠山黎氏现,关山意何为 道丰二年,五…… 道丰二年,五月初五,戌时 “破阵口诀为:敕敕洋洋,口吐山脉之火,符飞门摄之光。提怪遍天逢历世,破瘟用岁吃金刚。降伏妖魔死者,化为吉祥…… ” 九天道人自顾自念完:“小友,可记清了?” 司遥二话不说,摸出铃铛,此铃名为千机铃,招魂时又作招魂铃,用法甚多,是司遥无意间得来的。 千机铃铃声清透,司遥低声念着咒语,待到最后一字落下,西南方向发出碰的一声巨响。 司遥便知,成了。 她一脚踹开大门,摊主夫妇连忙跟上。 到了院中,山尘已经站在九天道人身旁,对面是一三岁幼童,此刻他周身环绕黑雾,眼眶内并无眼珠,细细的黑线顺着脸部朝着脖子下延伸—— “源源!”那妇女惊叫一声,司遥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已经化作一道影子朝着那鬼童扑去将其紧紧抱在怀中。 司遥原以为会看见那鬼童咬死母亲的悲惨画面,谁知那孩子只愣愣的,紧接着哇的哭了出来,脸朝着妇人怀中拱。 “可惜,当真闻者落泪啊!”九天道人抹抹眼泪。 “这孩子还有救。”司遥道,“他肉身尚在,意识也还健全,且被炼化时辰不足三十六个时辰,还有救!” “求姑娘救命,求姑娘救命!”摊主见妻儿此等情景,已是老泪纵横,他跪在司遥面前,“只要能救我儿子,我…我把所有的家产都给你。” 司遥又岂会要这不义之财,她扶了一把摊主:“你先起来。” “炼制九阴鬼童先抽其三魂六魄,以阴气侵染,余下一魄控其躯体以便操控,也就是说,现在我们需要找到抽取源源三魂六魄之人,夺回此魂魄,再将阴气去除方可。” 司遥说完,众人寂静无声,半晌,山尘出声:“幸好。”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四面传来虚无缥缈的大笑声,紧接着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冲了出来,司遥定睛一看,居然是张均平,细猴,胖鱼三人。 “你们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在这儿?” 司遥与张均平三人异口同声。 山尘猛然将剑拔出,跃上房檐,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追去。 “跟上!”张均平道。 司遥跑出去几步,又折返回来,咬破指尖在源源的脑门上画了一道鲜红的咒语,继而摸出两张符咒折成三角形塞给摊主夫妇:“你先带源源回去,切记符咒不可离身,另外务必用这捆阴绳将源源捆好待我去寻你。” 妇人忙不迭接过三角符咒以及捆阴绳。 司遥交代完之后就跟着跑了出去。 追到一片树林,山尘正与一身黑袍,看不见脸的人缠斗在一起,那人脸上,身上都环绕着一股黑雾,那雾气与源源身上的气味如出一辙。 “源源的三魂六魄必定在他身上。”司遥道,她转而看像张钧平,“你不去帮忙?” 张均平摇摇头:“我去帮不上忙,只会打乱他的节奏。” “如此看来,山尘小友武功的确独树一帜,不愧是柳怀宗首席弟子。”九天道人摸着胡子不住点头,“若能收为弟子,也算不枉此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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