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年龄差?也就两年啊。”白郁非想起林厘然那个“阿姨朋友”,“话说,你和昨天来车站的乔姨,又是怎么认识的?” “说来话长了,不过也比较偶然,我暑假的时候无意间在八中那条商业街上看到一家照相馆,初二的时候还没有,估计也就开了一年。”林厘然回忆,“我进去转转,发现老板娘,也就是乔姨,在招兼职。” “然后你就应聘了?” “用我和用童工没区别,我应聘乔姨也不会要,所以我退而求其次,说她标的那些工作内容根本用不着专门请两个人,还得付工资。我不要工资,假期和周末过来帮她干这些杂活。这个照相馆经常有拍证件照、写真照或者冲印照片的业务,有客人的时候,她会教我怎么拍,当实践机会,我跟她学了很多东西。” “怪不得,军训时期要住校,你昨天是去帮她买点东西备着的吧?” “嗯,店里有另外一个员工,我们叫她唐姐,这几天辛苦她了,得一个人处理店里的杂事,所以我把一些采购类的先安排好,省得她再费心出去跑货。” 白郁非做出了然的表情:“对了,昨天听乔姨说,她儿子也在一中?” “嗯,我也不知道是谁,暑假的时候,我天天在店里,从没见过同龄的男生过来找她。”林厘然细细回忆,“等军训结束,你周末有空的话,可以来店里玩啊,就在那条街上,唯一一家照相馆。” “周末我有别的事,以后有机会的吧,去光顾一下生意。” “好啊,乔姨那儿收费很便宜的,如果你有别的朋友需要拍证件照什么的,来那儿准没错。” 白郁非面前的餐盘也空了,她正要起身,却被林厘然拦下。 男生指了指她鼻翼一侧,说沾了个米粒。 她身上带的纸都在吃完饭擦嘴时用完了,白郁非正要用手擦掉,林厘然又连忙拦住,在包里找些什么。 可能他还有多的纸巾吧。 谁知,林厘然磨磨蹭蹭地在包里翻来覆去,趁白郁非没注意,掏出相机来,对着她快速拍了几张。 最后一张,刚好捕捉到白郁非正对镜头,一脸懵的样子。 “你……”白郁非见林厘然已经收好相机,被他这一通动作惊得说不出话来。 “等你来乔姨的店里,我把照片洗好送你。”林厘然递过去纸巾,对她眨眼睛。 二人送了盘子一同走出食堂。 很奇怪,明明没认识多久,可白郁非觉得,在林厘然身边,她好像自然而然就会放松下来。或许是因为他太热情,好像总有用不完的精力,连带着她的谨慎、犹豫,一同被融化。 “你很喜欢摄影吗?”回宿舍的路上,白郁非问道。 “对啊,我觉得,相机就像时光机,它此刻捕捉的每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瞬间,都能在未来,重新领悟这一刻的价值,找回当初的记忆。” “这个说法倒有意思。”白郁非突然感兴趣。 “你呢,你有什么兴趣爱好?” “我?”白郁非竟说不出,过去的十几年里,她没有时间留给自己,仅仅是在狭小的单人出租屋里学习就已经是全部。她还记得,飞蛾绕着白炽灯打转,在作业本上投出落影的瞬间;记得自己省下一半的早饭钱,能再买两支笔芯;记得没有电热水器,除了冬天会去澡堂,其他时候洗澡全看天是否晴朗、否则只能一瓶瓶地烧水的每一天。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喜欢听歌?我常常见你拿着mp3,你喜欢听谁的歌?”林厘然见她不说话,干脆说出自己的猜想。 并不算是,那个mp3是爸爸在她十岁那年送她的生日礼物,也是最后一个生日礼物。当时这玩意儿还不算特别流行,爸爸攒了好久好久的钱,托工厂的老板买来送给她。 那个时候,家里不富裕,可白郁非很幸福。 后来,每到冬天,每到一年快结束,她要过生日的时候,她的耳边总能听到她用那个mp3听到的第一首歌,是飞儿乐队的《我们的爱》。 “应该算吧,我什么歌都喜欢听,最近在听孙燕姿。” “孙燕姿我也很喜欢啊。”走到男生宿舍楼外,林厘然略显激动,“我在乔姨的店里放过孙燕姿的歌,等你来店里,我再放她的歌一起听。” 林厘然似乎很希望白郁非去乔姨的店,逮住机会便提醒她。 “嗯,我先回去了。”白郁非笑笑。 “明天见!”林厘然冲她灿烂地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使劲挥手。白郁非有些晃神,如果说爸爸离世后的这几年,她的情绪、她的生活像被浸泡在她常年接触的冰冷洗衣水里,这一刻,好像有人将她拖出来,说天气好,今天晒干一切吧。 刚开学,已经交到两个新朋友。看来,高中生活也不像她预想得那么难捱。 只是,这另一个新朋友易茗,为什么看见许井藤就像见了鬼,可许井藤又并不认识她。 直觉告诉白郁非,她没必要去打探,总有一天,易茗想说了,会主动告诉她。 “我回来啦,你吃饭没有?我行李里有家里人买的一箱方便面,还有火腿肠。”刚回宿舍的白郁非,打开门边的储物柜,拿出泡面和一袋火腿肠。 易茗坐在桌子前,缓缓转头,看见白郁非正拿着她俩的热水瓶,问她要不要出去接水。 “我……谢谢。”易茗站起来,“我自己去打水就好,不麻烦你了。” “没麻烦啊。”白郁非轻笑,“我只是去接点热水泡脚,今天站了一天,明天还要站,要不我们晚上一起泡脚?” 易茗一愣,反应过来后笑着点头。 热水房里人很多,白郁非和易茗排了很久才排到。见白郁非丝毫不提晚饭前发生的窘事,易茗咬着嘴唇,不知该不该告诉她。 那是她内心最深处唯一的秘密,她不敢确定,这个和许井藤看起来很熟的女生,听了会怎么想她。 毕竟她们才认识几个小时,易茗不敢赌。 “不想说可以不用说,没关系的。”白郁非似乎猜到易茗在想什么,转过脸,对她微笑,“我是和你做室友,你和别人的事,不需要告诉我。” 她们打完水回去的路上,易茗突然说:“我没有恶意,真的。”
第6章 世界末日 “嗯?”白郁非也停下,回头看。 易茗拎着她的热水瓶,抬头看她:“其他的,我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好啦,早点回去吃面吧,今晚早点睡,我可听说明天训练强度比今天厉害多了。”白郁非退回去,搂住易茗的肩。 加了火腿肠的泡面,还算有滋有味。白郁非和易茗分着喝了剩下的汤,她想起初中的时候,中午有人在学校里泡一小桶泡面,哪怕大家吃了饭,还会有好几个人抢着喝汤。 那时候,喝一口汤,都是新奇又激动的事。 平淡的青春期,多少友谊也是从这样的小事开始建立。 今天的太阳非常大,秋老虎势必要给所有人一个下马威。还没开始训练,操场上已经苦叫连连,“声泪俱下”地怀念暑假在家里吃西瓜的日子。 教官们列队一路小跑进来,依次跑到每个班前面。白郁非班级的教官,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没说几句话还会紧张脸红,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在学校上班。 白郁非想起初一军训,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做教官,但那个人滑头得多,和班里很多女孩子来往不清,还骗人钱。 这次这个教官姓赵,农村出生,很早出去当兵,昨天一天下来,班里的男同学已经一口一个赵哥地叫着。他的脾气挺好,但该训练的时候也很严厉,男同学一边哀嚎,一边蛙跳,惹得大家想笑又不敢笑。 每过一小时,就有二十分钟休息时间。白郁非坐到易茗身边,瘫在她肩膀上。 林厘然突然过来,和几个男同学女同学一起,这样,白郁非和易茗被围在中间位置,听大家聊什么。 “你们知道,2012年12月21号是什么日子吗?”一个男同学神秘兮兮地说。 “什么日子?应该是冬至吧?”另一个女同学应和,其他同学也纷纷点头。 12月21号……不就是我的生日吗?白郁非懵了。 “怎么了?”林厘然注意到白郁非呆滞的表情,凑过去问道。 “那天,是我的十八岁生日。” “啊?”带头的男同学很惊讶,“那还挺巧的啊这位同学,你将在世界末日那天,过你的十八岁生日!” 众人一愣,纷纷发出“切”的嘘声。 “你怎么知道那天是世界末日?这么精确,吹牛的吧!”林厘然轻轻推了一把那个男同学,笑道。 “我说真的,这可是现在网上的一手消息!玛雅人预言,2012年12月21日,会是世界末日,太阳会消失,地球会重启,人类全灭亡!不信你们自己回去搜。” 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众人还真被唬住。白郁非摇摇头,哪儿有这么邪门的事。 “如果是真的,也太背了吧。”又有一个女生出来说,“刚高考完就世界末日,地球怎么不在高考前就毁灭?” 此话一出,总算缓和了当下气氛,大家大笑起来,再打几个哈哈,这个话题也就过去了。 女生们聊起暑假借碟片看的《恶作剧之吻》,兴奋得花枝乱颤。 易茗好像全程没有在听,她手里永远拿着那本英语单词小册,或者数学公式……永远可以自动隔绝周围所有人,安静地背书。 二十分钟很快到了,同学们站起来眼花缭乱跌跌撞撞地跑向自己的位置。 赵哥口哨声响起,又是煎熬的一小时。 白郁非脑子里还回荡着那个男同学说的话。世界末日,真的有这个说法吗?荒诞到可笑,居然在自己十八岁生日那一天。 她的手臂紧贴着身体两侧,手腕感觉到裤子口袋里那块东西,硌得人心安。 是她的mp3。 五年前的生日,收到这个mp3时,爸爸还说过,等到她过十八岁生日,一定给她买更好的礼物,就算她要天上的太阳,都会想尽办法搞到给她。 可是,刚刚那个男同学却说,那一天,太阳会消失。 白郁非眼眸低垂,还没到那一天,爸爸先消失了。 军训的日子说慢也快,七天瞬间过去,最后一天下午,学校不知搞什么名堂,发给每人一张表,学生们排队坐在操场中间的草地上,拿着那张表交头接耳。 那是一张“高考志愿表”,学校领导希望,学生们能在没正式上课前,就先考虑好自己未来要上什么大学,以此为目标奋斗。 周围同学你问问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填。 白郁非想到学校领导可能会收到几百份填了清华北大的表格,不禁笑出声。 在看到坐她前面的易茗真的写了“北大”时,又适时地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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