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姿:“那就这么让机器人照顾你?” 病人在养病时的心理健康也应该得到重视,如果有家人陪伴,那会好很多。 女人怔怔地看向窗外,惨白的唇微微张着,眼里无神,似乎沉湎在回忆里。 “算啦,反正也不算没有人照顾。”女人突然笑起来:“是我太没用了,人不可能依赖一个人一辈子。” 隔壁床的女人情绪崩溃是在一个晚上,当时她的机器人突然短路了,周天姿就帮她倒尿袋。 “不,别——”女人挣扎着要起身:“不用!” 周天姿莫名其妙:“这都满了。” 女人却竭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她开始啜泣,她厌恶现在这个丑陋而枯槁的自己,尤其是别人要帮她倒尿袋,女人十分难堪。 她并不是因为自傲而拒绝周天姿的帮助,她是自卑。 “所以他现在才会讨厌我,因为我这么令人恶心。”女人潸然泪下:“为什么就好不了呢?” 周天姿:“你这病难道是你想生的吗?为什么怪自己?” 周天姿不能理解,明明是自己过度操劳家务事而落下的病根,不怪那个甩手掌柜丈夫反而怪自己? 资本家的牛马也不带这样的,有保险和劳动仲裁保护这些员工因劳动而伤病的身体,结果家务事就不用了? 周天姿觉得不可理喻。 如果家庭算一个公司,那么其实家务事也是劳动,可惜这份劳动不算劳动价值,资本家不发薪水。要是好的资本家还给发五险一金,垃圾的资本家甚至保险都不给你买,想辞退你就辞退你。 “其实本来我身体很好的,但生了几个孩子后,就变成了这样。”女人道。 周天姿:“几个?” 女人:“两个,其实还好,生两个孩子,不过两个孩子之间也差了四年,我还是中间休养了一会。” 周天姿想起来当时这女人住院时也有许多严重的妇科病,周天姿问:“你月子时干活了?” 女人:“嗯。但孩子他爸毕竟也为了家里忙,我也不能光躺着……” 周天姿:“私企好歹还有年终奖和年假,你生了两个孩子,这么重大的贡献,结果你没得到应有的休息和照顾?” 女人:“不都是要生孩子吗,唉大家都一样……” “那人都要给老板打工呢,你就可以不要工资了?垃圾的资本家人人反对,垃圾的丈夫反而有人护着。”周天姿苦口婆心:“生一个娃,这个人长大后,祂的劳动价值远大于消费价值,养活家人、拉动消费、养活市场——一个人GDP贡献那么大,可是却没人奖励产生这个人的生产者,她们拖着流血的身体,得不到应有的照顾和奖励——三百年前的卢罗巴区工业革命时期的工人都不带这样的,你这是被剥削剩余(生育)价值了。” 看着女人愣愣的模样,周天姿就知道其实她听不懂,周天姿苦笑一声,然后道:“你还爱他吗?” 女人浑身一颤:“你要我离开他?” 周天姿:“我没这个意思。” 她不管家务事,她只是想知道这个女人的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如果她还决定留下,那她就留下,如果她要离开,那就离开。 女人失魂落魄,没有再和周天姿说话。 可是周天姿却感到很悲哀,无产阶级和资本家之间的矛盾为人所知,可另外一种剥削却隐秘而广泛存在。 姬蔚时病好后,周天姿觉得这家里的任务不应该姬蔚时一人担着,好在这时周天姿的军衔升了很多,也拿到了家属院的资格。假期时,姬蔚时就带着周存希来到家属院,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姐夫!”基地里的人都这么叫姬蔚时。 周天姿大部分时候都是听姬蔚时的,因为姬蔚时几乎管了家里一切,包括周天姿的工资。 “周姐,你这样可不行啊,你堂堂大校,怎么屈居于你那柔弱丈夫之下!” 周天姿:“不应该吗?他付出的很多了。” 就这点工资,周天姿觉得依旧不够姬蔚时的家庭付出,可是周天姿也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这还只是家务劳动,如果是生育一个劳动力呢?姬蔚时不能生,他少去一层损伤,但那些能生的女人呢? 姬蔚时养了一个人,一个以后可能无上限的人,周存希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她以后未必比她母亲逊色。 这天晚上,一家人吃完饭,基地里的其他军人把周存希带出去玩了,就剩下周天姿和姬蔚时。 周天姿掏出一个盒子:“送你的。” 姬蔚时愣了一下,慢慢打开。 那是用周天姿出任务时找到的陨石打造的戒指,戒指呈现黑金相间的纹路,只有周天姿基地里的设备能做。 “觉得你也挺辛苦的,不知道怎么补偿你。”周天姿笑笑:“我已经申请驻地了,过不了多久,一家人就团聚了。” 姬蔚时腼腆地笑笑:“那就不许再走了。” 周天姿:“嗯,不会再走了。” 姬蔚时急切地问:“真的?” “真的。”周天姿想了想:“我觉得吧,你辛苦了大半辈子,该我回报你了。回上廷后,你想做什么,我就陪你做什么,包括你喜欢的do love方式。” 姬蔚时脸红透了:“我都老了。” 他已经四十多了,原本清俊的面容也开始渐渐长出细纹,尽管他依旧白得发光,笑起来的神情和他少年时期没有两样。 周天姿笑而不语,她并没有告诉姬蔚时真正的原因。 姬蔚时先天体弱,寿数不多,但周天姿却有着近乎无限的寿命,她必须要拿出时间来陪他。 “老了也可以啊,你现在还没心脏病。”周天姿道:“在安全范围内的刺激,反而对心脏更好。” 姬蔚时垂眸。 “周天姿,你觉得我会活多久。” 周天姿一愣:“怎么想到这了呢?” “我自知体弱,先天不足,你……是不是可怜我,所以才想多陪陪我。” 周天姿:“你的寿命不及我,我确实应该多陪陪你。” 姬蔚时笑笑:“我肯定走在你前面。不过那时你应该也有了心理准备,你不会哭的吧,可别太失礼,你可是第一军区的总司令了,你可不能为了一个男人哭哭啼啼。” 周天姿:“但不代表我不会伤心啊。” “我知道啊,我可没不允许你伤心,但我希望,伤心过后,你一定要好好生活着,走下去。我希望你好好活着,好好对待自己。” 回家后,周天姿开始带孩子,周存希这时早就不是那个需要人喂需要人哄的小女孩了,独立性很强,周天姿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周存希相处——她工资都上交给姬蔚时了,经济支持也做不到。 周天姿就在想,她这个年龄时,姜蕊依怎么带她的? 好像也没怎么手把手哄,只是在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引导一把。 姜蕊依不像大众刻板印象中的母亲,她自由、奔放、随和,她并不隐忍负重,也不悲情辛苦。周天姿甚至觉得,姜蕊依没当母亲时,也是这样。 后来周天姿联系上张楚涵,向她讨教母女相处之道。 “我的结论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除了必要的吃穿用度,其他不用那么辛苦奉献,孩子不一定理解你,你也不一定有回报。”张楚涵笑笑。 张楚涵的女儿其实很一般,虽然乖巧,但成绩确实不怎么样。 “我曾经想过放弃我的工作努力教育她,后来发现搞得双方都一地鸡毛,索性我想开了,我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成为她的保障,而不是管教者。” 周天姿:“你不怕别人说你不负责任吗?” 张楚涵:“曾经确实那么想过,但后来我一想,为什么世人对父亲怎么没有那么多规则呢?凭什么母亲,就得是一定默默奉献的那个人?” “如果人人都要做那么高标准的父母,那谁还愿意做父母?”张楚涵呷一口茶:“我摆烂了,反正我该养的养好,其他的多利己一些,不要那么围着孩子转,多为自己考虑,孩子会理解的,尤其是女孩子。当我们做母亲的越自由,她们也越自由。” 周天姿:“你最近看了不少社会学和心理学的书籍啊,感觉你人都看开了很多啊。但如果你的孩子以后泯然众人矣,阶级不如你,你会不会紧张呢?” 张楚涵反问:“你觉得呢?” 周天姿耸肩:“其实我不在乎孩子是不是比我优秀,但我怕她以后恨我没有努力教育她。” “人的成果只能靠自己拼搏,如果她自己当时不想努力,那谁也帮不了,更何况——为什么大家这么怕阶级滑落呢?生育焦虑的一大原因,就是因为怕阶级滑落,但阶级滑落就是因为生育吗?” 周天姿一愣,张楚涵继续道:“大家似乎总在颠倒因果,害怕阶级滑落从而导致不想生育,但害怕阶级滑落本身其实是社会环境的原因,而非生育本身。生孩子为什么会成为巨大的负担?一个人能创造多少GDP啊……按理来说,生育一个孩子能带来多大的价值,可孩子的父母——或者说绝大多数的普通人并没有感受到,那么这部分价值,被谁带走了?” 周天姿默然,张楚涵继续道:“同样,大家都说生育是女性的天花板,可在自然界,生育却本身其实是个巨大的礼物,多少动物为了繁衍极尽所能,因为每一个动物的诞生都意味着这个种群势力的扩大。但现在却是大多数的女性感受不到生育带来的价值,那么这部分价值,又被谁拿走了?” 周天姿:“真没想到,你现在的学识和思维居然已经超越了我。” “企业知道劳动力市场的重要性,没有工人就没有价值,没有价值就没有利润。所以他们会剥削工人,但工人被剥削是因为他有劳动能力吗?难道不应该怪万恶的资本家吗?同样女性具有生育的能力,却被母职惩罚,难道应该怪她们有生育能力吗?” “所以我们应该责怪这令人恶心的分配制度,而非劳动能力和生育力。”周天姿道。 “是的,如果不改变这万恶的分配制度,无论男人生孩子还是女人生孩子,那都一样,私有制的诞生本身就是在剥削。” “哦,话题扯远了。”张楚涵把话题圆回来:“总之,用你和你女儿两个人都舒服的相处方式来,你不用太奉献,她也不用太顺从。” ……… 周天姿和周存希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由于周存希本来就不算是和周天姿亲密的亲子关系,两人反而更像可以平等交谈的朋友。 周存希:“妈,有个男孩喜欢我,怎么办?” 周天姿:“那就让他喜欢,如果他影响到你了,那就义正言辞的拒绝。” “但他说他想追求我。” “你喜欢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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