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 “那就拒绝。” 后来周存希又问:“妈,我以后如果不优秀,怎么办啊?” 周天姿莫名其妙:“你为什么要优秀?” 她不记得她对周存希有成绩上的要求,周存希健健康康活着就行了。 “好多人知道我是你和爸爸的女儿……”周存希扁嘴:“我感觉……我有时候,不配做你们的女儿。” 周天姿明白了,周存希心理有压力,她知道自己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而且周存希也明显没有父母的学生时代优秀——一个保送上大,年纪轻轻成为教授,一个省高考状元,授衔为上将。 周天姿和姬蔚时倒没什么,但周围人总会窃窃私语,让周存希压力很大。 周天姿:“有一种东西叫均值回归定理。父母太厉害了不代表儿女就行,如果一代就是比一代优秀,人类早就现在突破宇宙桎梏,飞向四维空间成为神了。所以你作为我们的孩子,完全符合这个定理。反正你健健康康活着就行,你的知识能养活你就行。优秀的父母不一定会让孩子优秀,但绝不会让孩子饿死,有我和你爸在,你还怕活不下去?” 这些话既安抚了周存希的压力,也温柔地告诉她,无论你怎么样,你都是我们的孩子。 周存希慢慢大了,但姬蔚时逐渐老了,周存希听说过父亲年轻时的美貌,于是她打趣过父亲现在的模样,姬蔚时也笑笑:“是啊,我老了,看不出来了吧。” 周存希出落成了一个漂亮的美人,追求她的男孩络绎不绝,但周存希养成了和周天姿一样自由且奔放的性格,她更关心自己,对家庭毫无想法。 “结婚了我只能草一个男人,但不结婚,我还能干很多个男人。”周存希笑嘻嘻的:“干嘛要结婚受苦啊?” 姬蔚时无奈,周天姿乐个不停,不愧是她的女儿,真像她啊。 后来周天姿才知道,有这个想法的不止周存希一人。周存希有个同学是开发人工智能的,同学和一个女商人合作,开发出了家庭适用机器人,可以做家务,带孩子,扶养老人,甚至还有x功能。 那个女商人为此投入了大量的钱财,但市场也热情地回报了她。对这种机器人最热衷的无疑是离异的女人,她们奔波于孩子和工作之间,这无疑解放了她们。 那个女商人甚至还投资房地产,建立了一个社群,让那些离异女性住在一起,有专门的保育机构和学校。政府也让许多企业入驻这些社群。这些女人有娃要养又没结婚,简直天选牛马。 后来,这些社群也开始吸引许多未婚女人,她们有时候几个好朋友住在一起,有些人甚至未婚先孕,把孩子丢给保育机构,然后出去约会情人。 当然这些社群并不便宜,保育机构并不便宜,但至少这些女人不用又赚钱又得带娃,她们只管专心赚钱就行。 说起来,这种行为虽然冲击了不了就摇摇欲坠的婚姻制度,但有人调查,这些社群里的生育率却并没有比那些结婚的人群低,甚至还有力促进了经济发展。 “让这些从家庭解放出来的女人去社会上参与劳动,不就能促进经济吗?”那个女商人摊手:“毕竟家务劳动不能直接折算成GDP。” 周天姿觉得这女人就是个天才。 不过依然有传统的声音在疯狂批评这个女商人,不过女商人并不在乎。 “我确实是个资本家,我做的都是资本家的事情,但请各位无所不知的人们说说,有比我这更好的办法吗?如果有,那你们能做到吗?” 这些行为一点一滴地改变着神洲,最终,神洲决定重新修改婚姻法和民法,将这一社群崭新的抚育方式纳入法律保护,而那个女商人也被邀来咨询。 周天姿去见了这个女人。 她叫杨媞,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可周天姿才知道,她不到四十岁,但整个人和五十多岁一样。 “我年轻时,是个不知好歹和天高地厚的厂妹。”杨媞微笑着:“这个名字是我自己取的中文。我父母不喜欢我,急着把我嫁给另外一个老男人。然后我跑了,来到神洲的南淮。” 杨媞是来自神洲附近的落后国家,那个国家政局动荡,战争不断。 “我那时没有身份,到处在黑厂打工。直到我遇见你们神洲的一个贵公子——当然对我来说是贵公子,对你们来说就是个暴发户的儿子,他让我意识到,人还可以这么活。” 低微的少女见识到了阶级的巨大差距,她开始渴望着向上爬。最终她站在了这里。 “我没有美貌,也不会伺候人,所以无法通过婚姻提升阶级。和我同一批来的小姐妹,有一个特别漂亮,嫁给了富豪,当然,其实她过得也不好,但比她的过去要好一些。” 杨媞点了一支烟,在烟雾缭绕中,她开始讲述自己那艰苦卓绝的一生。 她讲她从下海帮人赶车,然后做工程谈判,为了拓宽一个海外市场,她当时甚至出了生命危险。可她最终靠着自己挺了过来。 “我从小也没得到爱,不过我也不需要爱,我需要暴力,需要权力,这些都是所谓的爱代替不了我的。我疯狂向上爬,因为跨越阶级就是一场粉身碎骨,脱胎换骨的过程。” “那你为什么会想到去做人工智能?”周天姿问。 “因为我看到了巨大的需求啊,我是商人。”杨媞笑笑:“毕竟我是资本家啊——不过你们既然介入进来了,这事就不能再变成私有了。” “总有人说,是我在倡导传统婚姻制度的瓦解,倒不如说,是许多人在逐渐抛弃过去的模式。我是资本家,市场是大众的选择,不然我也不会去研究这个方向。这难道不也是一种人民史观?” 周天姿突然想到之前那个病房的女人,如果她也能遇到这样的“资本家”,那么她是否比现在要好很多呢? 将养育孩子的责任分摊给公众而非个人,个人解放出家庭参与社会劳动,历史上许多哲学家构思的乌托邦,也不过如此了。 “而且我觉得很刺激呢,我将会是推动传统婚姻家庭制度消失的第一人。从此以后,无论流芳百世也好,遗臭万年也好,我已经留下了我的名字,足够了。”杨媞笑笑:“我不在乎名声,和天斗,其乐无穷。” 杨媞有着高昂的精神,激烈的反抗态度,她自称为疯狗和草履虫,意思是谁都杀不死她。 “打不死的小强,就是我最好的写照。”杨媞这么形容自己。 两人简单聊了一下,很快分开。 “你会见证历史。”杨媞道:“你无限的寿命会让你能看得比我们更远——那我是否能在你的记忆里留下一角?” 后来的史学家将这次立法会议称为“婚姻制度消失的第一步”,但其实,早就有人想那么做了。人民大众会做出最符合历史潮流的事情,也许这就是人民的智慧吧。 再后来,姬蔚时走了。 他离开时七十多岁,在这个时代其实并不算长寿。他被埋葬在六星天国家公墓,即使斗转星移,也会有人记住他。 周天姿一身肃穆的打扮,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姬蔚时的骨灰盒下葬,这时天下着细细的小雨,沉重而悲伤。 “你对于你先生的去世是什么看法。”记者们这么问。 周天姿:“这是我开始逐渐客观看待世界的第一步,待我亲近的人都逐渐远去,最终我会无欲无求地观察这个世界。” 姬蔚时陪伴了周天姿整整五十多年,对周天姿的重要性不亚于她的母亲。周存希如果也离开了,周天姿将彻底孤身一人。 人总要学会告别,周天姿明白,但她依旧难受。亲人的离去是一场绵密的钝痛,也许在看到他留下的某个碗,一件衣服时,会突然崩溃。 姬蔚时走了,再也没有人会在家等着她回家,也不会有人做出一盘热气腾腾的菜,也不会有人温柔地送她离开。 姬蔚时走的时候是悄无声息的,他在一场午睡中悄然离去,在病痛折磨了他三年之久后,他终于解脱了。 周天姿回家时,看见挂在衣架上姬蔚时那件烟灰色的大衣,恍惚了一阵,然后眼睛酸了。 姬蔚时最后三年得了老年痴呆,他经常走丢,但他每次出门,必然穿着这件大衣。 即使是老年痴呆,姬蔚时良好的教养依旧让他一丝不苟地离家出走,这件大衣依旧散发着整洁的洗衣粉味,让周天姿闻而心伤。 这天晚上周天姿在整理遗物时,偶然发现一个追踪手表。 哦,周天姿想起来,这是她给姬蔚时戴的,只要他一走丢,周天姿就能根据这个手表找到他。 手表还有备忘录功能,姬蔚时的老年痴呆是时好时坏,如果不发病,他可以在上面写一些东西提醒自己。 第一条备忘录是家庭住址。 第二条备忘录是周天姿和周存希的身份证和电话号码。 第三条备忘录是“以上两条很重要!” 然后就是断断续续类似回忆录一样的东西,姬蔚时把自己过去的校园生活、恋爱时期,家庭时期都写了上去。 【十二岁那年,我参加了少儿航模大赛,拿到了一等奖】 【十三岁那年,遇见周天姿,她撞了我】 【她救了被绑架的我】 【她暴打那些混蛋,她好帅】 【我保送了上大,她离开了上廷】 【大一时,在校交流会上,我向她告白】 【研二时,我们又在一起了】 【后来我们度蜜月,我们把酒店的床震裂了】 【周存希来了,她是我的女儿】 【她很漂亮,也很聪明,她就是我生的孩子】 ……… 接下来就没有什么了,周天姿继续翻着,翻到最后一页备忘录时,周天姿却愣住了。 【好好活着,周天姿,认真而努力地经营自己,爱着自己】 这页备忘录的日期是在姬蔚时去世前一天,那时他气息奄奄,病入膏肓,可以想象得出他是在何等病痛下打下这行字的。 周天姿抖如筛糠,压抑的啜泣声,终于从这个坚强乐观的女人嘴里出来。
第64章 周天姿微微合着眼睛,她已经太老了,老得已经不再有人理她。 国会上,各个议员代表吵成一团, 有赞成的,有反对的,有折中的。无人在理会她那微弱的声音。 很久很久以后,终于有人注意到周天姿的沉默,他们争先恐后上来:“周委员长?” 周天姿已经从总统之位退休, 成为了最高常务会议的委员长之一, 但她的实际权力大大缩小, 相当于她以前独揽大权变成辅助建议。 其实理论上以周天姿的身体素质,她可以干到星际大爆炸都行,异质异能者没有理论上的衰老时间,只是随着爱人和子女的离去,周天姿对这个世界愈发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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