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泠溪瞳面扑闪寒光,映照着瞬息万变的紫电。墨发如瀑飞扬,她的剑势隐有凄雪初醒,后逐渐发展成雪崩般倾塌扑灭一切众生的气势。 如果萧敛之的剑意是凛冽的话,那白泠溪的剑意就是狂狷和跋扈。 风池心下虚荡一瞬,看来是自己小看他们了。 “奇门三盘!” 他拂尘一挥,正身前浮现出半透明亮眼银光的八卦阵来,脚下踩着九宫地盘,头顶悬浮九神天盘。 遁身在阵中,风池斜嘴蔑笑。 眼前是紫光雷电和八卦阵盘的纠缠,白泠溪凑近在萧敛之的耳旁轻轻说道:“风池这边你先拖着,我去阻止莫任仙。” “好。” 萧敛之只身入阵,一柄玄鹤剑牵引所有的雷电聚集于身上的五脏六腑,缊于丹田内迸发出巨大的能量。 他紧咬住一口白牙,横眉笑道:“你有天地人三阵,我也有天时与地利!” 墨眸犹如点漆般明亮,在炸耳闪烁的雷光中也如一颗明珠惊人心魄。 这边,白泠溪穿过两道相对峙的风雨,来到产房前。里面霹雳吧啦地乱糟一片,混着人声和各种瓷器破碎的刺耳声响,以及莫任仙的大笑和藏庭雪的惊诧声。 邓升已经怕得蜷缩在了一旁,见白泠溪来了忙跪在她脚边双手揪住她洁白如雪的衣摆不放。 一个大男人居然哭得泣涕连连,狼狈不堪。 “求求仙君,救救我的夫人与孩儿啊!” 邓升抽噎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白泠溪扶额无奈道:“行了,你先松手。” 邓升又连滚带爬地缩回原位探着个头去偷看她,一颗心七上八下。他是万万没想到这请过来的风大师居然和那个发疯的女人是一伙儿的! 剑气撞开房门,入眼便是藏庭雪和莫任仙打得热火朝天的场面。 “你终于来啦!”藏庭雪手上扔出一个灵团,同时还不忘扭头对白泠溪叹道。 他气喘吁吁,等白泠溪冲上去后就退了两步靠在一边柜上调息。 看着她的背影,他在背后提醒道:“注意她根本不是引气入体的水平啊!” 寝房里里外外隔了三层和两面屏风,邓夫人在最里面暂时无碍。 接生婆和丫鬟们起初被冲进房内的莫任仙吓了大跳尖叫连连,外面又紫光雷电闪动,现在虽然危险暂时被牵制住,她们也还是吓得手软无力。 眼见着孩子头快出来了,她们鼓励道:“再努力加把劲儿啊夫人!还差一点了!” 接生婆面上汗水滴落,时不时看向屏风外。 莫任仙见这趋势,就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莫任仙眼眶赤红,一个分神被白泠溪刺中右肩。 仿佛下了一个决定,她蓦地吐出一口鲜血,舍下所有灵力炸开迸发直击白泠溪,一滴泪垂下,她怒吼道:“你们为何偏要阻我!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与此同时,风池捂着心脏倒退几步,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右肩。目光涣散如同死亡般瞳孔扩张。 萧敛之趁此机会朝他刺去,在他的道袍忽然被风吹得很响猎间,下一瞬风池直接化为了飞烟消失不见了。留下萧敛之站在原地狐疑地抬起剑看了看,剑上居然没血。 见婴儿快要出生,莫任仙索性不再与白泠溪周旋,无关自己的身体下一瞬是否会被剑贯穿,她的掌心献出一朵幽淡莲花飞向屏风内。 为了避免莲花被白泠溪击落,她选择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 白泠溪眼见那朵莲花快要刺入屏风,她看向藏庭雪气急道:“藏庭雪!快!拦住那朵莲花!” 随即她的袖中飞出一段金光绳索将已经选择听天由命的莫任仙拘了。 莫任仙忘了还有藏庭雪这个人,看着他身形一闪越到莲花前她瞳孔一缩,身魂俱颤。 “不要!” 地板上泪水融着血水,她眼睁睁看着藏庭雪捏碎了她丈夫魂魄聚成的莲花。 藏庭雪捏碎了魂莲,淡蓝幽光从他的指缝中流出,宛若萤火虫般梦幻美丽。 蓦地,婴儿清脆的啼哭声响起,传到了每个人的耳里。这场吟哭犹如一顶大钟敲在白泠溪心里。已经尘埃落定了。 如梦初醒般,莫任仙仰首大笑,抹了把脸,她嘴角淌血,手指指着白泠溪一字一顿宛如泣血道:“你以为你们逃得过么?他日我今日的结局就是你的结局!”
第17章 天道杀人,永无休止 心脏那处忽然悸动,白泠溪呆愣在地,这样的话,是她认为的那个意思吗? 她奔到莫任仙身前唰得单膝跪地,拂开莫任仙被泪水染湿粘在面上的头发,用另一只手擒住她的下巴。 她定定看着面前的女人,话说到心底,她眸子鲜少地闪过一丝慌乱,“告诉我,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莫任仙笑意更浓,悲痛的神情在听她问后竟全然不见消散如烟云了。 她好像一直在讽刺地笑,呵呵地笑着,眼底却全是苦意。 接下来的是一阵默言,藏庭雪站在她们的背后伸出掌心看了看刚刚捏碎魂莲的手,眼底黯淡。 这时,接生婆喜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是男孩!夫人生了一位小公子!” 喜悦声中,外面的雷声也变小了,外面的邓升听到喜言,跌跌撞撞跑进来越过两面屏风来到邓夫人身前。 他跪在床前,看着自己夫人虚弱的面庞上露出了久违的浅浅笑容,他也忍不住笑泪皆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萧敛之解决了风池后也入了门,看到白泠溪扶着莫任仙的肩用目光紧迫逼问她,他似乎心底也明白了什么。 莫任仙眼底泛红,嘴角含笑,她目光透过白泠溪看向门外,好像深陷了回忆之中。 “我在十二岁那年觉醒,记起了所有来世。神霄派,便是我上辈子升仙的门派。” 听到神霄派的字眼,萧敛之眼光落在她被血晕染的右肩上。 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一下就通了,回想起方才素袍道士化成飞烟,他恍然大悟道: “这便一切都说得清了,风池其实是你的化身。 难怪我与他对峙之时,他突然深受重创似的捂着自己的右肩。我本无心杀他,只想着将他重伤。却没想到一剑过去他灰飞烟灭了。” 不出声的藏庭雪这时抬了抬眉,疑惑道:“且不问你是如何化身的,我好奇的是你何必花这么多的心思弄一个化身出来?” 莫任仙闻声望向他,捏紧了拳头,无力地往地上一捶。她牵出淡淡苦笑来,看着藏庭雪气若游丝道: “我刚来到邓府时,有人和我说你们会来找我,欲阻止我行事。我已经在邓府了,左右你们都会来寻我。我就分掉三魂一魄化了个神霄派的道士出来,住进邓家成为他们的贵客。 而后本想着主动张榜把你们弄进邓府,再借邓家的权势将你们轰出去,让你们彻底断了这个心思。没想到藏庭雪,却是个连邓家都畏惧的。不然你们断不能在今日撞到此事!” 白泠溪捕捉到最重要的字眼,问道:“说我们会来找你的人是谁?” 和柳娘一样,莫任仙神情露出了茫然,话语里带了丝空无和心如死灰的绝望,荒唐道:“他覆着面,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知道他是天道派遣的使者。他帮了我,帮我了了愿后就要杀我了。” 话毕,她抬眸看向白泠溪一笑。 “你们此番寻来是为了空悟之死吧,我听说了,他圆寂了。” 提及故人的死讯,她看起来毫无波澜,甚至有种意料之中,对他的死亡作放下重担的松弛态度。 三人静静听着她缓缓述来,揭开谜团。 “有些时候,年少时的一个错要用一生来偿还。因与我相遇,空悟拥有了觉醒的机缘。空悟觉醒后便记起了来世,选择直接去往佛法最高层的禅宗修行,试图一步登天,再通仙路。” “可是觉醒的堕仙是天道眼底容不得的沙子,只要犯下罪过,就会被天道追杀。就算在天道眼下,空悟还是犯了错,自此他就一直在找寻重生假死之法。妄想打破这个规则。” “可明明是天道!是天道逼迫我们犯错!然后至此喋喋不休地你追我赶,害得我们一生都找寻躲避天道追杀的方法。” 莫任仙说着,忍不住啜泣起来。 “我本早已看破了一切!老老实实地过着平淡的日子。可劫终究还是躲不过的。一年前,我被迫借刀杀人。不久后我的丈夫就死了!而后就有了如今的局面。都是定数!三魂一魄已散,天道使者已至,我早就该去了!” 她还是不甘,泪流满面哽咽道:“我从来不怕天道杀人,我只是想要我丈夫回来。他从小到大吃苦受累,还没享过几年清福呢!我保留他的魂魄,留存他的记忆。如果他今生生在邓家这个富贵人家,又能记得我。就一切无忧了。” 白泠溪垂眸悯然,原来这就是她的执着。叹了口气,白泠溪喃喃自问:“真的有天道杀人这个说法吗?” 仿佛是下了一个决定,随后她攒紧手,郑重看向莫任仙,“取出灵根后你就走吧,我身上有颗灵珠可抵化神修士三击,我将它给你,你拿着保命。” 萧敛之闻此意外看向白泠溪,他知道她不信命,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化成希冀交于一个已经绝望之人手中。 心中异样杂生,仿佛有地方变得柔软了。 藏庭雪眼波盈盈,在她身上流转一番又轻轻掠过。 喜悦和诡异同时交汇在这间寝屋,这时接生婆抱着新出生的婴儿和邓升一起走了出来。 藏庭雪俯首和睁开一隙眼眸的小婴儿对视,不禁有了一丝笑意,“邓大人,既然孩子已经出生。我们也该走了。” 邓升对三人躬身抱拳道:“多谢藏公子和二位小仙君相救之恩。在下无以为报,只能赠与一些金银。三位在府中多留几日歇息几天吧。” 萧敛之温吞回拒,展眉道:“多谢,不过我们还有要事需要赶回仙门,就不多留了。” 无关人员退避后,在取出了莫任仙灵根前,白泠溪最后说道: “这具灵根也是那人给你的吧,你虽有上世的修行记忆,可以继续修行了。但这副灵根若不是在仙门灵气充沛的地方就是累赘。若是你想回到神霄派,就算只是做个小道童,我也可以把灵根给你保留下来。不过往后要承受许多痛苦。” 莫任仙似乎已经精疲力尽,容颜枯槁,目光浑浊。 她摇了摇头,“不了,已经没有机会了。我觉醒后知道自己没有灵根,就从未想过再入仙门了。何况,春光短暂,无根之木如何飘荡都是一个死字。” 抽出灵根后,白泠溪将保命灵珠塞给她,莫任仙手中握着那颗灵珠,久久看着,扬起一抹笑容。仿佛又变成了芳华村衔仙酒楼里的和气老板。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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