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抬头,漆黑的夜幕众落下点点斑驳的白影。 是雪。七月三伏天,这里居然下起了雪。 而就是这一抬头,借着熹微的手电筒光亮,小满看见面前赫然矗立在雪中的一座硕大的古宅。 找到了,传闻中的沈家古宅。 而这雪,似乎盘旋在古宅上空,就是从里边儿飘出来的。 局部降雪?这也太局部了吧…… 小满正疑惑间,古宅门边的一座石雕引起了她的注意。 石雕似乎是一个年迈的老人,衣衫褴褛,弓腰驼背。厚重的雪压在他头上肩上,远看罔若一座冰雕。 眼前大门紧锁,潮湿的漆木门年久失修,表层木皮已然有些脱落。小满尝试着将手探进木门底下的缝隙,左右一番捣鼓也无法将门打开。 小满越过石雕,握住锈迹斑斑的门环轻轻敲了敲。这不敲不要紧,一敲那年久失修的铁环直接脱落下来,骨碌碌地滚到地上,滚到那石雕的脚边才堪堪停下。 小满动作一顿,扭头对上一双明亮的眸子,在漆黑一片的暗夜中显得格外清明澄澈,丝毫不似一位年已耄老的老人目光该有的浑浊。 不是石雕。 小满眼皮跳了跳——又是一个小老头。 但这个老头和半路遇见的那鬼老头不太一样。他也是沉默着,一言不发。一双明亮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小满,似乎要将她抽筋剥皮,看穿她的魂灵。 老人极缓慢地动了动身子,身上的雪块抖落,露出他雪一般的白发,以及那张沟壑纵横的苍老面孔。 不知为何,在对上他那双混沌的眸子时,小满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小满忙举起双手:“我不是故意破坏公物的。” “……” 小满上下打量着他:“老人家,请问您是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子’吗?” “……”白发老人凝视她良久,身子忽然不可自制地颤抖起来:“你……” 声音颤颤巍巍,带着些从远方传来的缥缈:“你回来了……” 小满登时僵在原处,四肢如被人灌铅般沉重,动弹不得。 “魂……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勿念前人……” 一阵潋滟寒光。 夹杂着血色的雾渐渐朦胧,小满眼前陷入模糊。在一片虚无之中,小满清晰地看见那白发老人的身形一点点拔高。 墨发,玄衣,苍白如雪的肤色。 高挺的身形,劲瘦的腰,以及眉心洇染开来一点嫣红的血。 “一百年,我终于等到你……” 小满嘴唇翕动:“哥……哥?” 眉心一点朱砂痣,她不会认错的。 小满迈开步子,似乎想要确认是不是他,抬手轻轻触碰他的。 突然一道惊雷划破天际,闪电劈开阴沉的夜幕,惊醒了小满迷茫的思绪。 雷打雪,大厄之兆…… 身体不受控制,四肢绵软无力地垂下,与那人指尖堪堪错过。 触不可及。 抓不住,握不住。 意识逐渐模糊,如坠身于湍急的溪流中,颠沛流 离。 小满闭上了眼。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漆黑一片的面前似乎亮起一道光。有人站在光照进来的另一头呼唤:“归来吧,归来吧……” “沈千。”
第3章 迷心智误扰祭天游① “那便用沈大小姐…… 小满以为自己死了。 蚀骨的寒意渐渐褪去,四肢终于恢复了些知觉。 待小满恢复意识,睁开眼,只见四下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黑夜中忽然闪烁起奇异的光亮,小满心口猛地一痛,低头一看,心口的位置赫然是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剧烈的苦痛填满失格的大脑,小满蜷缩起十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血肉中。 痛,好痛。死了也会感觉到痛的吗?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归来吧,归来吧……” “归来吧……沈千……” 沈千是谁……?大脑空白一片,不能思考了,好痛…… 好痛!好痛! “沈千。” “沈千——” 好痛好痛好痛!! “大小姐——” “啊——!” - “醒了醒了!大小姐醒过来了!” 小满垂死中惊坐而起,脑子混沌不清。周遭人声嘈杂,不等她搞清楚状况,便被人托着后背坐起身。 “大小姐!您可真是吓死蒲月了,怎么游行到一半突然就晕过去了呢!” 小满脑子里一团浆糊。游行?大小姐?什么和什么这是? 她摇了摇头环顾四周,古朴的建筑,热闹的街道,完全陌生的景象。 耳边响起一阵敲锣打鼓声,好不热闹。小满循声望去,街道中央是一个由两个马夫和一群人组成的的游行队伍。 队伍最前头是以为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脸上涂成了红色,头戴金冠,双手捧着一幅卷轴古画,端坐在队伍前的轿子上,神态安详却不失威严。 小满疑惑道:“这是……这是哪里,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个自称蒲月的女孩一点点扭过头,看向小满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不是吧大小姐,您别吓我啊……您……不记得了?” 小满试图让自己脑子清醒一点,可事实确是……清醒不了一点。 蒲月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完蛋了完蛋了,要是被家主大人知道大小姐失忆了,肯定会严惩我的!都怪我没有照看好大小姐,怎么办……” “别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了,吵得我头疼。”小满蹙起眉头揉了揉太阳穴,“别的不要多想,回答我的问题。” 小满深吸一口气:“这里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时候,这是在干什么。你是谁,还有——我是谁。” 蒲月一五一十道:“大小姐,这里是悬阳城,今天是1934年正月十五,现在是在举行一年一度的上元节祭天游行。您是沈千,是五大家族之首沈家的大小姐,我是您的贴身丫鬟,我叫蒲月。” “大小姐,您现在还有印象吗?” 小满犹疑一瞬,大脑宕机一般。 悬阳城,沈家,大小姐…… 她被一场莫名其妙的七月大雪冻死之后,又莫名其妙地穿到了一百年前的悬阳城,成了传闻中离经叛道、嚣张跋扈的大小姐沈千? 事发过于突然,小满忙摆摆手:“让我缓一缓。” 蒲月闻言闭嘴,下一刻她又朝小满使了个眼色:“瞧!游行队伍最前面那个扮红脸、举着古画那位,就是沈家现任家主,大小姐您的父亲。” 小满顺着蒲月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红脸之下,那人眉目舒展,虽是这般严肃的场景,却也难掩他身上那股平和的气质。 沈家最后一位家主,沈大脾,后世传闻中八面玲珑的和事佬。如今一见,倒真是一副处事圆滑的模样。 目光落到他手中的那幅古画。 离得有些远,小满看得不是很真切。画上似乎是两位男子,一黑一白,一站一坐。 黑衣者身形健硕高挑,背于腰后的手紧握着一柄宝剑,微微侧身立于古琴之边。白袍者端坐琴前,身形削瘦。虽是远观,但小满却下意识觉得这画中二人气质出尘。 不知为何,这画像上的黑衣人,小满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总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正当她凝神间,眼前的人群中倏地闪过一道人影。 小满登时一愣,随即回过神来再看,却不见那人影子。 “大小姐!你去哪儿?” 小满有些焦急地朝人群中挤去,身后蒲月的声音逐渐变小,她毫不理会地寻找记忆中的那个身影。 像,太像了。 方才一闪而过的那个人影,和她哥哥太像了。 可一路挤到了游行队伍面前,也不见方才那人的身影。小满有些失落,一抬头,却恰好对上随着队伍晃荡的那幅古画。 画中二人似乎随着游行队伍的动作也动了起来,仿佛真的活过来了。 小满眉头一皱,不知为何,她分明是第一次见这幅古画,却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好似在久远的某个时候,她也曾见过这幅画。 ……大脑有一瞬的放空。 不自主地迈开步子,朝着游行队伍的方向靠近。 不自觉地缓缓抬起手。 身体不受控制,连意识都逐渐变得模糊。 指尖触碰到什么粗糙的东西,下一瞬手腕被人猛地捉住。 小满陡然一惊,恍然若失地转头看向握住自己手腕的那个人。 那人一身纯黑的褂子,黑发间露出一截白得发紧的脖颈。 小满的第一反应是:死了三天都没那么白。 下一秒,小满抬头顺着那人望去,对上他低垂的目光。小满也终于看清他的容貌,却蓦地怔住了。 “哥……哥?” 那人显而易见地一愣,握住小满手腕的手细微地一颤。 “沈千!” 突然一道怒喝在耳边炸开,惊醒了小满迷茫的思绪。 来不及顾上太多,小满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对上一张圆瞪的双眸。 竟是那游行队伍前,一袭白衣,满面赤红的沈家主。 他瞪向小满,眸中满是难以遏制的愠怒。似乎是在极力克制着,才堪堪忍着滔天怒意只说了一句: “阿千!你昏了头了!” 小满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那个和她哥哥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拉着后退几步。 她扭头看他,鼻头有些酸涩:“哥哥……” 实在是太像,太像了……眼前这个少年,和她的哥哥年少时一模一样。 墨发,玄衣,苍白如雪的肤色。眉心一点朱砂,犹如雪地里洇染开来的一朵红梅。 那一双写尽淡然的眸子,更是和她哥哥如出一辙,仿佛世间万物在他面前都不过尔尔,不值眉峰一皱。 这分明是,如假包换的同一人啊。 沈家主剑眉倒竖,强压着情绪:“阿千!你被什么东西迷了心智了!怎么满口胡话!” 小满恍若未闻:“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哥我是……” “沈千!” 沈家主怒吼出声,小满被这怒腔一慑, 蒲月见状不妙,忙凑到小满耳边轻声嘀咕:“大小姐您做什么,这是您同父异母的弟弟啊!” 弟弟? 心脏处像是被人狠狠插了一刀,细密剧烈的疼痛从小满心口蔓延开来。 蒲月暗忒一声,压低声音说:“是您的三弟,沈家三姨娘的儿子,沈亿!” 沈亿闻言,垂下眼睫附和般道:“大姐。” 小满感觉心口又被插了一刀。 大姐……? “大姐神志不清,似乎是沾了什么脏东西,还是早些回府的好。” 小满心口被连插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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