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翊沉默半晌,终于淡淡吐出一个字:“行。”被封印了三千年,如今外界不知发生了怎样变化,能找到终焉之脊所在的神屠说是季言心打得他只余一缕精魄,那么季言心此人,应当不是泛泛之辈。 季言心笑得灿烂:“这就对了嘛。” …… 招摇山。 乃当今天下第一仙山,是无数人族修道者梦寐以求之地。自山脚下有三万级阶梯,一直延伸至山门,世人称问道天梯,求道者需走完全程,方可见其道心。 季言心从未觉得问道天梯有如此遥远过,眼下她已变回人形,抱着青离,正一步一步朝山门走去。她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回山门需得先走完这三万级阶梯。 两个时辰后,季言心看着根本望不到头的山门方向,再回头看看山脚似乎近在咫尺,抱着青离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照这么走下去,恐怕一个月后都走不到山门。 青离看着季言心忽红忽白的面颊,心下陡然生出罪恶感:“你掉进埋骨坑前已浑身是伤,放我下来,让我 自己走吧。” “无碍。”季言心一瞧见青离断开的腿,触目惊心,心中五味杂陈。 百里翊走在前面,听着她们满是伤怀的对话,喜滋滋地舒出一口气。 又过了两个时辰。 季言心捂住胸口止不住地咳嗽起来,猛然吐出一口血。青离勉强支撑她靠着台阶坐下,除了担忧,青离什么都做不到。 听着身后的动静,百里翊又回身睥睨着弱小如同蝼蚁的季言心,琥珀色的眸中掠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他走到季言心跟前,语气里是毫不客气的傲慢:“病秧子,把手给我。” 季言心白了一眼百里翊,赌气似的又扭回头,本就残破不堪的身体,在动用画灵之术后愈发糟糕,此刻起伏的心跳和游走在经脉间的那股邪气让她焦躁难安。思索片刻,复又将手乖乖递给百里翊。 百里翊轻握住季言心的手腕,随即一股暖流透过手腕在体内流动起来,经脉舒展开来,心跳随之平缓。**上的疼痛消失得仿佛从未存在过,就连那股流窜的邪气,竟被抽离季言心的身体。 季言心抽回手,费解地看向百里翊深不见底的眸子:“你应当知道,这是邪气。” 百里翊则轻描淡写道:“区区邪气而已,有多少本座要多少。”身为魔尊,一切邪魔妖气都能助他提升修为。 听他如此说,季言心和青离面面相觑。 “小狐狸,想要腿么?”百里翊又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青离愣了半晌,喉头一颤,期期艾艾道:“可……可以么? 百里翊眉梢微微一挑,脸上蒙上一层冰霜:“你在质疑本座?” 青离被吓到了,下意识往季言心身后稍稍躲了躲:“不……不敢……” 见小狐狸如此畏惧自己,百里翊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却不带一丝暖意。 他打了个响指,自指尖有细密的紫雷生出。而后遥遥一指青离的断腿,紫雷顺势攀在伤口上,噼里啪啦一通响后,竟将青离断裂的腿接好宛若新生。 青离激动得流下泪来,登时朝着百里翊匍匐跪倒:“多谢尊上,多谢尊上。青离没齿难忘,定记着尊上的恩惠一辈子。” 季言心被百里翊的连番操作震惊,兀自对这个法器生出敬畏之心。 “等眼下事情解决了,你教教我呗。”季言心满心满眼的期待,两手揪起百里翊的衣摆,眼神炽热恳切。 百里翊嗤之以鼻:“你连心花都没有。” 季言心垂下头,久久不语。 百里翊面不改色,心下却起了一丝波澜:“那本座便大发慈悲,先带你上去吧。” 听到这话的季言心恨不得先锤百里翊,再锤自己。他轻轻松松便能将整个埋骨坑的恶灵驱散,眼前这三万级阶梯对他来说岂非易事?! 过了山门,季言心悬着的心却沉入谷底。 暮色四合,山道两边排满了白色祭奠灯笼,此时轻雾渐起,冷风入道。灯笼随风在雾里轻摆,来往飞鹤凄鸣不止,愈发寒凉哀切。 季言心不解,这是自己的死讯传到师门了?还弄了这么大阵仗。不对,师父怎会轻易相信她的死讯,第一时间不该先去确认清楚么? 季言心喃喃:“不管了,先见到师父他们再说吧。” 待一行人来到扶摇殿前,有种不好的感觉莫名涌上季言心心头。 殿前挂满孝球,一幅粗麻钉在门头。殿内白帐轻扬,众人身着孝服,皆朝着正中的主位跪地恸哭。主位上摆了一张萤火流光案,案上悬两盏引灵灯,灯芯未燃,说明逝者魂魄不在,无法往生。银临子的灵位赫然出现在引灵灯后。 “师父……”季言心声音颤抖,接着急火攻心,喉头一阵滚烫,一大口血吐了出来,而后再度不省人事。 第3章 契灵不辞 前往青丘势在必行 百里翊自云上俯瞰着三千年后的世界,如今天地之间除了妖和人的气息,就连仙族的气息也若有似无。 眼下要先回到暗域,再做打算。 乘风的百里翊朝着记忆里的方向而去,可不知怎的速度渐渐慢下来。起初他以为是元神不全力量受限的缘故,可一炷香后竟让他险些从云端跌落。 百里翊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顿住脚尝试着往回走,果不其然,速度和身体带来的不适逐渐消失。 “那个病秧子……”百里翊长眉蹙起,心里仿若堵了一块拿不开又敲不碎的千斤巨石。 半个时辰前,季言心回到师门后吐血昏迷,百里翊给她输送了些许灵力后,想着也算是送佛送到西了便决绝离开。趁着她不省人事时,赶紧回到无尽处取了时方镜,届时便能彻底摆脱她的控制。 没承想只要离开季言心足够远的距离,自己灵力便会慢慢消退,如此下去,必会消散全无。 被迫无奈,百里翊只能掉头回招摇山。 …… 季言心逃学躲在梨树上打盹,身前出现一仙风道骨的华发老者,他从向阳处而来,行至躲在阴影里的季言心跟前,一记爆栗敲在她脑门。 恍惚中,季言心下意识捂着脑壳从倚着的树干上窜起。 银临子斥责道:“你竟敢背着为师躲在此处!” 从睡梦中被敲醒的季言心揉了揉脑门,泪花从眼角挤出,不知是着实被敲疼了还是刚睡醒的缘故:“师父我没有,我看书看得太累了,就小憩一下嘛。长老们交代的课业太多了,脑子一直转不休息的话,即使是祖师爷下凡也吃不消呀。” “你接着装。”银临子斜眼瞅着季言心,一幅就你那点心眼子我还不知道的表情。 “嘿嘿。”季言心被识破便不装了,反手从背后掏出一白瓷酒瓶,上书苍梧。 “有这好东西,你怎的不叫上为师?”季言心递出的姿势还没起,银临子便急不可耐地将酒接过,美滋滋地饮了一口。 “好喝吧?”季言心亦是美滋滋地笑着,说着便要从银临子手里将酒抢回,“这可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弄来的,据说今年就这么点。” “去去去。”银临子变戏法似的将苍梧酒收到袖袋里,翻脸不认人,“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为师替你收着。” “师父我错了,下次去玩儿徒儿一定带上你。”季言心想拽住师父衣袖撒娇耍泼,银临子却绝尘而去。 季言心喃喃:“真是为老不尊。”而后又想靠着梨树继续打盹,谁知背才往后靠,四下风云巨变,便毫无征兆地摔了下去。 周围幽森晦暗,无数恶灵攀附撕扯着季言心。她呼吸停滞了好几拍,是了,她被国师设计剥了仙骨,眼下被扔到埋骨坑来了。 季言心下意识欲驱动灵力对抗恶灵,银临子却从天而降,挡在她身前,挡下了所有恶灵的袭击。 恶灵瞬间缠绕住银临子,张口就将他的血肉咬下。 “师父!你在干什么?为何不用法术对付它们?!”季言心瞳孔紧缩,不可置信地看着银临子。 下一瞬,一道金雷从天而降,直直劈在银临子身上,也将恶灵尽数劈成齑粉,留下满身是伤的银临子,孤身站在金色的天雷里。 接着金雷一道接一道,毫不留情劈下,这是属于银临子的雷劫,整个大陆,唯有银临子历的是金雷。 银临子张了张嘴却没言语,许是被雷声掩盖,吞没了他的声音。 季言心不知所措,定了心神后试图接近金雷,身体却动弹不得。 金雷越来越强烈,刺得季言心几乎睁不开眼。可雷里的银临子却朝着季言心笑,印象里师父很少笑得这般慈眉善目。 又有新的金雷降下,这次的强光彻底让季言心看不到银临子。雷声震天,四下跟着晃动,季言心动弹不得顿时心急如焚,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下蔓延开来,待雷势退去,季言心已泪流满面。 又是那棵梨树下,季言心瘫软跪坐在地,银临子完好无损出现在她面前,依旧笑得慈眉善目。 他摸了摸季言心的头:“心儿别怕,为师知道你丢了仙骨,但以你的资质,即便没有仙骨亦能修出狩心,飞升上界。” 季言心听着银临子实实在在的声音,恍惚地伸手戳了戳他,而后一下抱紧银临子将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师父你方才为何任由那些恶灵咬你,又为何被那么多雷劈。” “傻孩子,你师父那是 渡雷劫,什么被雷劈。“银临子一记暴栗敲在季言心头上,而后又转变了语气,带着些许淡淡的哀伤,“只不过师父我呀,渡雷劫失败了。” 季言心放开银临子正襟危坐,声音还带着哭腔,明知故问:“失败了会怎样?” 银临子道:“按常理来说,自然是身死魂消……” 银临子话还未说完,季言心像个孩子似的“哇”一声嚎哭起来。 “嚎什么,为师还没死呢。”银临子又一记爆栗制止住季言心,“为师是谁?天底下最强的大仙师!无所不能风流倜傥英姿飒爽,自当不能按常理来说。” 季言心是会抓重点的:“跟风流倜傥英姿飒爽有何关系?” 银临子轻咳两声,正了正嗓:“为师不是造了个须弥纳戒么,雷劫失败后,我将神魂放在里面了。少则三五载,多则十年,为师便能靠着其中的天地灵气重新修出肉身。” 季言心终于将眼泪擦干,喃喃道:“还想让你帮我教训国师呢,这下好了,你得死个三五十年。” 银临子纠正道: “三五或者十年,不是三五十年。” 说完银临子起身,再吩咐道:“为师几日前炼化出一个契灵,名为不辞,日后让他助你去拿回仙骨。” 季言心跟着从地上起身,银临子却远远地只余一个背影,她心下一紧追上去:“师父你要去哪里?”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19 首页 上一页 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