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等下等下!” 南扶光拼拎着裙摆冲进去的时候,总算看清楚,鹿桑并不是没事匍匐在地趴着玩儿,她是被几条水属性、冒着寒冰白气的锁链牢牢的锁住四肢,固定在了地面上。 她哭的满脸狼狈。 脸上还有剑气所伤的痕迹,那张漂亮的脸蛋此时此刻双眼睁圆,怒红绝望,使得原本的美丽都有所扭曲。 顺着她的目光,南扶光看见了不远处的二人—— 宴几安一身简单道袍,是他平日里习惯穿的那种道骨仙风的素净月白,只是此时此刻,道袍上有烧焦与撕裂…… 那头乌黑的长发凌乱散开,束发发冠碎裂摔在一旁。 宴歧一身炫黑战甲,掐着他的脖子。 此时南扶光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也没能让这父子二人谁转过头来看她一眼,她只看见伴随着她靠近,男人原本青筋明显的手背青痕跳动。大概是因为更加用力,更为凸起。 宴几安从深喉从发出窒息的呛气音。 宴歧不仅没有放开他,而是将他单手掐着脖子拎起来,摁在墙上。 “我曾经以为,你虽然生性愚钝,但本性不坏,藏有小心思但终不是为了害人……笨点就笨点,耐心教就是了。” 男人的声音响起,毫无波澜,平静的犹如一滩无论如何激不起涟漪的死水。 南扶光从来没有听过他用这种声音说话,哪怕是在地界的时候,面对更低维度的人类,他也不是这样的。 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眼中原本甚至应当无甚蝼蚁之类物种存在。 “我承认,我错得离谱。有些人蠢便罢了,但他的蠢,会害死身边所有企图对他留有宽容的人。” 男人的轻笑让南扶光想到了在地界的时候,那时候还小,寒假跟着楼下的小哥哥去扒蚂蚁窝,然后放火一把烧掉。 南扶光说太残忍了。 小哥哥说,可它们只是蚂蚁,它们不知道痛的。 ——没人知道蚂蚁究竟知不知道痛,但当无知孩童无所谓的笑着解释时,很显然,真相是其实他压根就不在意这件事。 而此时此刻,宴歧看上去与那站在蚂蚁窝前、手举火把的小男孩身影重叠了。 一只手将宴几安顺势从墙上摁在了旁边的长榻,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 宴歧的掌心亮起了光,那金色的光晕很快扩散开来,犹如液体覆盖在他整只手上,光是纯金属性的,至纯金属性为后天伶契所补,是可切割天地之力—— “噗”的一声闷响。 那手如最锋利的刀,刺入了宴几安的胸膛。 “不要!!!!” 身后,有神凤疯狂挣扎时带动锁链发出的哗哗声响,她凄惨的尖叫,伴随着宴几安从胸腔与口中同时喷涌而出的鲜血血腥充数整个室内…… 头顶电闪雷鸣,风雷涌动。 隐约可听闻龙吟声,不似曾经见过的那般宏伟,南扶光发誓,自己从未想过龙族这样几乎活在另一层更高维度的存在,也会发出如此凄厉哀鸣—— 像是痛极,又像是濒死挣扎之音。 罡风起,四面八方的风凌乱刮入,屋内的窗户噼啪作响,狂风掀翻了桌子也吹掉了窗户! 南扶光眼睁睁的看着宴歧那只沾满了鲜血的手从宴几安胸膛中抽出,两根还在滴答粘稠往下滴血的指间夹着的,是一根纯金属性的龙骨。 天空中,龙吟渐消。 曾经高高在上的真龙,似被方才那道狂风吹散了。 “自打认识你,日日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宴歧看也懒得看手中夹着的那根龙骨,抽之剥离宴几安后,便在后者狂咳呛血的粗重喘息声中,随意扔至脚下。 沾着血的连根手指轻佻地拍了拍宴几安煞白的脸。 两根手指在其那张清俊面颊上留下两道屈辱意味极浓的红痕。 “你本为我亲手捏的真龙神君,但归根究底,原本不过为一滩烂泥。” 挂着鲜血的龙骨滚落在地,轱辘轱辘一路滚至南扶光脚下。 身前,是四肢瘫软、奄奄一息的宴几安,与一条腿狂妄踩在长榻上,将其几乎摁死于手下的宴歧。 身后,是哭的好不凄惨,几乎快要断气,还要被宴歧威胁再哭连你一起做掉的鹿桑。 脚下,是蜿蜒向四面八方流淌的血液。 南扶光:“……” 妈耶.JPG。 他们真的很像大反派。
第199章 高岭之花,落入尘泥 弥月山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盛夏时节伴随着雨季, 对位于不净海沿岸的弥月山来说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这一晚的雨太大了。 大到人在屋檐下,总觉得雨点要把屋顶冲塌。 原真是个弥月山炼器阁阁中不记名内门弟子,区区炼器末期。 他睡眠浅,便在这一天半夜不幸被雨声与时不时传来的闷雷声吵醒, 打着呵欠抱怨着“这鬼天气”爬起来去关窗, 却在来到窗边时, 看到早已起床的同房同伴站在床边发呆。 “不睡呐?雨中悟道?你也不是水灵根呐……” 原真调侃着,直到看到同伴伸手到窗外接了些雨水,缩手的时候,手上却是暗色一片, 他下意识地停住了碎碎念, 脸上的调侃也随之收敛。 屋内的烛光伴随着练气末期的修士抬手被点亮。 火光摇曳中, 得见一丝光明。 原真的双眼瞳孔倏然睁大,双唇磕碰了下, 喉咙却像是被掐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良久, 才挤出硬生生二字:“是血……” 电闪雷鸣中, 有龙吟在哀鸣,仿若垂死之音,透着浓重的不详…… 哗啦啦落下的雨水好像才伴随着原真挤出的二字落地突然有了气味,浓郁的血腥味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弥月山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是掺杂着血的雨。 …… 真龙困堕,天地悲鸣。 困住鹿桑的锁链在罡风中铮鸣, 她的哭喊声最先被风吹得变得模糊……几乎听不见她在哭闹什么,但无非也就是那几句请求宴歧手下留情。 没什么好求的。 宴几安被抽龙骨之痛, 近乎接近于神形俱灭之罚, 他自顾不暇,只勉强听见南扶光站在鹿桑旁边,用很紧绷的声音让她别哭了, 要是那个疯子真的动手把她神凤翅膀也撅了,她肯定不会拦。 鹿桑大概是被她半认真的语气吓得够呛,哭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房间内原本亮着的琉璃灯突然爆裂! “啪”的闷响,似是被风吹破! 琉璃碎片如星辰坠落,四分五裂,宴几安只觉得眼前一暗—— 那盏琉璃灯就放在门边,原本南扶光站着的地方,那灯爆裂开的一瞬他余光瞥见南扶光还站在那个地方没动…… 说来也奇怪。 当下宴几安因为被抽了龙骨痛的快死了,可他想着的,居然还是那四处飞溅的琉璃碎片有没有伤到南扶光。 “日日?” 沙哑难听的几乎不像是他自己的声音,屋内暗下去的第一时间,宴几安转过头去想要确认南扶光的安危。 而他也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意识到了和过往不一的地方—— 被抽掉龙骨之后,理论上来说,宴几安依然还是渡劫期修士。 他理应拥有渡劫期修士敏锐的五感,在视觉已经完全脱离肉体凡胎的境界中,他原本应该视黑暗中任何物体犹如青天白日。 但现在,宴几安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他看不清楚了。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声音也因此骤然消失,对准着门口的方向,门开着,哪怕外面暴雨侵盆也该有一点点光照,但宴几安用力眨眼却发现自己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眼前模糊一切。 这一幕被所有人看在眼里,就连眼泪汪汪原本哭闹着的鹿桑都没了声音,她茫然地冲着宴几安的方向,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了,他的眼睛里还是有视觉反应的光的,但是好像…… 没以前那么亮了。 曾经宴几安的双眼不说特别,但哪怕在黑暗中也得以窥见一抹金光。 但如今抹光黯淡了下去。 说来也奇怪,不过是这点微妙的变化,甚至有可能只是兵荒马乱的错觉,但偏偏就让人觉得,眼前的人和以前不一样了—— 好像不止是字面意义上的,仅仅失去了真龙灵骨。 那张脸还是那张脸,依然好看。 但就像在某一瞬,清冷矜贵的云上仙尊失去了光环。 是高岭之花零落尘土。 仿若是一场噩梦来临前的预兆。 “宴几安……你眼睛怎么了?” 屋内,南扶光的声音突兀又茫然,茫然到直白,直白到残忍,她问出了鹿桑不敢问的话。 宴几安转过头,在黑暗中,与南扶光四目相对。 霎时,天边响起最后一声震天的龙吟,南扶光只感觉脚下地动山摇,紧接着狂风四起,她看见房顶被一抹巨大的龙形身影掀飞,苍龙虚影自宴几安体内腾飞而起—— 暴雨中,龙最脆弱与柔软的腹部有一道被强行裂开的狰狞伤口,渗出的鲜红龙血几乎与雨幕混作一谈,最后,鲜血变成了黑色浓稠的液体。 巨龙腾空在天,似在痛苦的挣扎。 蛇属同类的瞳孔从竖立的金色逐渐退化、灰败。 原本泛着锋利雪光的龙爪不再富有光泽的同时,那原本坚实覆盖龙身的黑色鳞片突然松脱,炸鳞般,以一种让人冒鸡皮疙瘩的方式翻开,凌乱脱落,散发着濒死之气…… 最后,当巨龙消散于半空。 屋内,前一瞬勉强站立的宴几安轰然倒下,如任何肉体凡胎一般砸在地上会发出的重重闷响。 …… 晨光熹微,暴雨渐淅。 如弥月山始终半笼着一层似雾似雨的奶白色浓雾中,群山轮廓模糊不清。 他化自在天界亦笼罩在一层阴霾中。 但对于妙殊界的人们来说,这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弥月山下,妙殊界,茶馆内。 惊堂木一拍,“啪”一声巨响,喝彩声起,说书先生一堂木一壶茶一折扇,端坐上方。 “列位看官,细听我言。且说高高在上、白衣仙袍的真龙仙君宴几安,从前那是金鳞耀日吞云海,龙吟九霄搅三江!谁曾料,如此云端之上、睥睨众生的仙君大人也会有如高岭之花坠入泥泞之日! 昨日他化自在天界,那是字面上意义的血雨腥风,不净海西岸弥湿之地,昔日主宰者闯入弥月山硬取龙骨,雷火轰鸣,山摇地动,真龙腾空如龙鱼炸鳞,竟似泥鳅般,坠下凡尘!” 上位者的陨落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的一桩谈资,真龙褪鳞,苍龙陨堕,曾经高高在上的云上仙尊堕入凡尘从此成了□□凡躯什么的…… 跟他人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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