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黎岄心中一片酸涩,却还得摆出放松于释然的神情,对着穗岁温柔地笑,“太子近日都不会回来,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你不用担心,再给我两天辰光准备好吗?” 可这笑容在听见穗岁下一个问题的时候,便很难再无懈可击地维持下去。 她抓起了黎岄身侧的一缕墨色发丝,问:“你的灵力真的没事了吧?头发……也不会再变成白色了是不是?” “……对。” “太好了。”穗岁轻轻吁了口气,“我一点也不想你变成太子殿下那个样子。” “我若是变成太子模样,你就不认我了吗?” “怎么会,禾山就是禾山,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认得出你。”穗岁的双眼被朦胧水汽笼罩,“从前我不敢说,但是禾山,我真的喜欢你,无关你的身份地位,也不在乎三界之中我们身处何方,所以不论你变成什么样,我永远爱你。” 穗岁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款款深深,眼神中关情脉脉,那是会让山海动容的宣誓,可黎岄却觉得心痛地无以复加。 他将穗岁抱入怀中,把自己的下巴靠在她瘦小的肩头,像是在承应穗岁的告白,实际却是为了掩饰自己心头极致的沉郁与悲伤不在面上显露出来。 我若真的只是禾山就好了,黎岄心想,这样我就分辨不出你的这句谎言了。 当他回到本来的模样,恢复了原本的身份和地位时,她根本就不会爱他。 -- 黎岄想了许久,最后给穗岁造出的,是一个布局与仙使小院类似、但各方面都要更加豪华的宫宇。 他早就得知了有关穗岁母亲的一切,也知道了“念念”对穗岁来说并不能算是一个赋予了父母美好期许的小名。 从前她不知道这些,给自己的宫殿起名“念念宫”也就罢了,如今哪怕穗岁什么都不再记得,黎岄却也觉得这个名字再配不上他的穗岁。 “你想给我们的家起名什么?” 穗岁看着那块空白的牌匾,回想着方才禾山带她进去参观以后,她在不同房间内看到的如出一辙的月亮幻象,便笑着说:“叫蟾宫如何?” 黎岄说:“好。” 神界看不见穗岁想要的月亮,那一切的神话传说和美好寓意都是人族的想象,可是黎岄不愿意打破穗岁对于月华的向往。 她说什么,他都觉得好。 “我们的家。”穗岁喃喃重复了一遍黎岄的话,“我真的有家了。” 黎岄将“蟾宫”二字刻上那块空白的牌匾,随后握着她的手:“我说过,你失去的一切,我都会还给你。” 身份、地位,遭受的欺辱、破碎的家,求之不得的月亮……他都想要弥补给穗岁。 “对了,还有一个东西给你。” 黎岄手上显出一块朱红色、手绢大小的方巾,上面用金色的墨写了几行字。穗岁小心地接过,侧了侧手掌避开光芒,才看清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她的手指在“永结鸾俦,共盟鸳蝶”这八个字上轻轻抚过时,那字竟然微微发烫,恍惚间闪烁了一下,宛若有着自己的生命。 这是神界的婚书。 落款是穗岁,禾山。 “只能给你看一眼,要送去广寒宫留档的。”黎岄笑着骗她道。 婚书自然是有两份的,广寒宫一份,新人自己留有一份。但是黎岄不想这张他写了“禾山”两个字的赝品多留在穗岁身边,反正她并不懂得神界的规矩,也不会怀疑她的话。 果然,穗岁只是“呀”了声:“可惜了。”随后留恋地摸了摸,把婚书还给了黎岄。 “真的不能留下来吗?”穗岁抿了抿嘴。 “不能。”黎岄牵起她的手,吻了下手背,“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有没有它很重要吗?” 穗岁便笑盈盈道:“也是,你说得对。” 随后她又在宫里四处游走,好奇地东摸西瞧。穗岁能感受到禾山在布置他们的寝宫时有多么用心,因为每一处都打扮成了她喜欢的样子。 他甚至给了她一个专门房间,放上了各种各样制作手工可能会用到的器材。 “我好喜欢这里。”穗岁吃完黎岄准备的晚餐后,看着他认真地说。 “我知道。”黎岄笑着点头,她的神情和举止都在告诉着他,她很满意他给的这一切。而这就是黎岄希望看到的,他做再多努力,也只是想让穗岁高兴而已。 尽管在她心里做这一切的都是另一个人,他却依然十分满足。 穗岁却认真地摇了摇头:“以前我因为生长的环境和经历,有什么话都不敢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埋在心里绕很多个弯才能表现出来一点踪迹。” 黎岄浅笑,孽海中的穗岁确实是这样的,她连一个拥抱都不敢向他索要,中了那样凶残的药物,才能破天荒地吐露心声,对他求起什么东西。 “但现在好啦,我们再也不会过那样的日子了。我们一起把从前的苦难都忘了吧,以后我想什么都会同你说,所以我喜欢禾山给的这一切都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穗岁高兴地摇了摇黎岄的手,脸上染着红晕,“我喜欢你,也要反反复复地说给你听。” 黎岄却愣了愣,一瞬间他想起的,却是大战前穗岁来到神界以后的模样。 有了孽海之中的记忆后,他才发现这些年里穗岁的变化有多么大。她从一个极善于观察人心,扮演唯唯诺诺角色的少女,长成了一个能自信独立面对司乘的神影。 她在神界有了自己的朋友,即使在其他人眼中地位尊崇的神官面前她也能做到张弛有度,无所畏惧。 甚至有了瞒天过海的胆识,一力抗下所有非议和辱骂,从容不迫地赴死。 黎岄心想,哪怕他再如何不堪,却也是对穗岁有一点用途的对吗?她的自信和勇敢,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他才能存在的吧。 “你……不喜欢我这样吗?”穗岁目光瞳瞳,有些紧张。 “你怎样我都喜欢。”黎岄忙道,“我只是在想……今夜算不算我们的洞房花烛。” -- 算,怎么不算。 穗岁被黎岄抱去那间悬挂着蟾宫内最大月亮幻象的寝殿时,绕着他的头发念叨着:“神族结亲事有什么流程和仪式吗?” “有,去广寒宫合籍,再去扶桑神树那边把自己的名字留在对方的命格叶上,随后便会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或朴素或正式地举办一场婚宴。” 他看着穗岁忽然变了的神色,将她轻轻放到床边,随后在穗岁身前半跪下,替她脱去鞋子,问:“怎么了?你想要那些吗?” “不想。”穗岁摇了摇头,“我在这世间孑然一身,没有亲朋好友……可是禾山,你会不会想要这样的一个见证?” 而她作为鲛魔的后裔,对神族来说是不该存在的,娶她意味着禾山也拥有不了他口中的一切。 黎岄却笑了。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那些东西有或者没有,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连自己的姓名、身份和样貌都不要了,只为了能永远陪在穗岁身边。而他做的这一切,甚至连说给穗岁听的机会都没有。 “那……你会想要孩子吗?” “不想。”黎岄回答的很干脆。 他可以保证自己永远在穗岁面前以禾山的模样出现,可如果他们有孩子,穗岁迟早会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她不爱作为黎岄的他,怎么可能接受自己有一个银发灰瞳的孩子。 他没办法接受此时有任何败露的可能,更不想因为一个孩子让他永远地失去穗岁。 “你是想要小孩吗?”他问,“我兄长有个儿子,非常懂事可爱,如果你觉得寂寞、喜欢和孩子玩,我带他来陪你玩两天好吗?” “是因为我是个鲛魔吗?”所以他才不会想要和她的孩子。 穗岁的眼神暗了暗,语气中都带上了沮丧和自责。 “当然不是。”黎岄坐到穗岁身边,说,“是因为我不想和任何人分享你,哪怕你的孩子也不行。我有你就够了,穗岁,你能不能不要把你的爱再分给其他人了。” 穗岁怔然,她从再见禾山开始,便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从前的禾山也是对她好的,但穗岁一直觉得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悲悯,他同情她,便宽容地接受了她卑微又上不得台面的爱意。 穗岁从来没有祈求过禾山也是一样爱着她的。 可是如今禾山说的每一句话,看向她的每一个眼神,都让穗岁觉得炽热直白。他对她的感情,甚至似乎不少于她给他的。 但……他是什么时候对她生出这样浓烈的情感的? 然而很快,穗岁便没有功夫去思考这些。 黎岄俯下/身来,与她的鼻息交织至一处,双唇相依。 “呼吸。”黎岄低声提醒,“怎么现在开始紧张了?”他的手每一次落在穗岁的肌肤上,都能感受到她无法自控的战栗。 她与禾山分明……早就有过了,这正是让黎岄嫉妒到几乎疯狂的一点。 “那不一样。”穗岁说,“这是我们的洞房花烛,而且……其实上一回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极其难以启齿过去阴差阳错发生的一切。 黎岄忍不住再一次吻上她的唇。 在储宫中的时候,穗岁是会主动迎合他的,她的一颦一笑都是那样的魅惑,拿捏着他的每一道心神。 原来她也会无所顾忌地展露自己的羞涩和局促。 黎岄发现自己好像对穗岁没有丝毫的抵御能力,才一次又一次不能自已地在她面前失控,带给她无法言说的痛苦。 但他是想给她欢愉的,这世间也只有他才能给她这样的欢愉。 所以不管是穗岁与禾山的那一次,还是后来与自己的许多次,她不记得也好,因为那对她来说都算不得很美好的回忆。 “那你现在怕吗?”黎岄细细地亲吻穗岁的每一寸皮肤,可这非但没能让她放松下来,反而激起她一身鸡皮疙瘩。 “不怕,但你别这样,好痒。”穗岁托住他的头,小声请求,“抱抱。” 黎岄就觉得她这一声像在自己心口轻轻挠了一下,紧紧抱过去:“是不是冷了?” 穗岁继续小声说:“不冷,羞。” 她不习惯这样坦露自己的一切,哪怕面对着她最爱的人。 是啊,这是她最亲密的爱人。她是可以向他展示自己的一切美好和丑陋的,不应该拘着紧着,反而会引来禾山的不喜。 穗岁眨了眨眼,嘴唇贴上了黎岄的锁骨。 黎岄眸色一沉。 “你,你这是要干嘛……你不能……”穗岁惊慌地往后躲,即使心里在不断暗示自己,身体却将一切生涩和赧然反应得清楚。 可他已经是她的夫君了,有什么不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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