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腾腾的蒸汽融化了冰凌,包子的香味传出几里远。 这似乎是个冰封融化的信号,没过多久,就有人神色匆匆地跑下来买早饭。 早餐店门口的人越来越多,渐渐排起长队,就连买好了的人也舍不得这片刻的人气,抓着塑料袋一边吃一边站在马路上和人大声聊天。 凌道愣愣地看了半晌,从包里翻出点自己下山后挑开了还没花出去的现金,他叹了口气,但反而没什么颓废的意味,只是有些松快的解脱感。 半小时后,凌道嘴里叼着包子快步走进警局里,他一身刚来时穿的棉质衬衫,丝毫没有端着的感觉,反而像是个无辜群众误入警局。新调来的年轻警员拦了他一下:“哎、同志,这里不给吃东西。” 凌道嘴里塞着东西,只能艰难“呜呜”了两声,挥了挥手里的东西,年轻人定睛一看,是一册厚厚的案本,里面夹着离职申请。 黎明深从资料室推开门走出来,“凌道?” 凌道勉强将有点干巴巴的包子皮咽下去,“嗯,我来拿材料。你出院了,身体怎么样?” “......”黎明深没回答这话,反而将有些凶厉的眉眼压了压,他看了几眼他,转身就掏出手机:“离职走人是吧?等着,我先给黎平打电话。” “哎哎哎——等等等等!我离职和她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是上下级,又不要她给我签字!” 黎明深转过头来,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凌道的气势终于弱了下去,肩膀埋了埋:“......就不能别跟她说吗...她又得嘲笑我胆小鬼了......” “上次你走就没联系她。” “那不是因为我......”他顿了顿,才勉强地说,“不是什么光彩的理由。” “随便你怎么解释。”黎明深简明扼要地陈述,“反正这次总不该我挨骂了吧。”上次凌道悄悄溜走,就害他被黎平训得头都抬不起来,偏偏还没有还手之地,不管 嘴上功夫还是真动手,他们都没有人比得过黎平。 ......更重要的是,黎平也真的很难过。 “什么?!”果不其然,接到消息的黎平声音大得不用开免提都能听见,“你让那小子等着我回去!” 人还没挨训呢,就已经焉巴巴地游魂一样坐在椅子上了。 黎明深在他旁边坐下。 过了半晌,他才斜眼睛瞥他,从烟盒里退出一根烟,他知道凌道不抽烟,也没去客套拿一下,自己也不点上,就这么叼在嘴里。 “......你也觉得我很过分,很自私吗?” 因为恐惧,逃离了养大自己的地方,又因为剪不断理还乱的那些不能割舍的情分,又放弃了自己的理想和职业......说到底,有时候凌道自己都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过什么理想。 如果他真的有过什么伟大的想法,为什么他还是这样懦弱的人,甚至连鬼鸣蝉的真相也不敢告诉黎平? 他觉得自己可能只是做了一场梦,被别人的热血短暂地温暖过血管。 然而等到黑夜降临,他还是只能回到阴暗处。 黎明深瞥了他一眼,“就你一天叽叽歪歪想这想那的,要真怨你,黎平还能留着你小子到现在?” “噢......那也不行啊,我过不去我自己这关。” “......” “你有收到江凌的询问吗?——她——”现在几乎没有人会提起这个名字,而都用一个简单“她”来替代,“她的父母,这段时间一直在问这件事,江凌自己就是律师,对我们这边也一直在问。” “你说,真的会没事吗?” “......” 警局的门开了又关,一阵夹杂着烟火气息的风吹入冷空气里,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声响起一瞬。 凌道颓然而无奈地将脸埋在手掌里。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只能如此喃喃自语。 黎明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他似乎抬手对谁打了个招呼,然而完全沉浸在情绪中的凌道完全没注意这些细节。他只感觉有人在自己旁边坐下了,他也没抬头,心里只觉得是黎平赶到了在酝酿骂意,他甚至觉得,也许自己被骂一骂,被骂的狗血淋头的话,心里会好受一些。 过了一会儿,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有点胆怯地开口了。 “凌......先生?” “你知道,江矜月在哪里吗?” 他抬起头,他对这个人印象并不深,但‘江矜月’这个名字触发了他相应的记忆。是叶琳,江矜月的同学,他们见过面,那次闹鬼的时候他还救过她们。 “你之前不是给我们留过名片吗?...我就打电话问了......” “......有什么事?” “啊,是这样的,月月之前带我们的项目获奖了!奖金还有她的呢,然后还有奖杯,这里这里,我带来了......” 江矜月报的是失踪,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在这样一场大型灾害中失踪意味着什么。 死无全尸,更或者,尸体损坏到检验不出完整DNA。 “我就是想问,可以把奖杯拿给她吗?” 凌道的胸口几次起剧烈起伏,仿佛有什么炙热的东西灼痛了他,于是他再次在这样熟悉的疼痛中感受到胆怯。 “我......我......” “可以。”一只手忽然横插./进来,短发警服的女性接过奖杯,“我帮你拿给她,还是你想等她回来,自己交给她?” 凌道恍恍惚惚地抬起头,视线里只能看见黎平熟悉而平静的脸,干练自持,胸有成竹。 她扬了扬手里的古本,对着他错愕的脸,反而别有趣味地笑了,“我拿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怎么样?” “和邪神有关的。也和她有关。要一起看吗?”
第59章 有两样东西从莲花里掉出…… “......” “......我真要辞职了.....”他弱弱地说。 “管你那么多!这个东西可比你那离职申请有意思多了!”黎平一把将他薅过来,“快来看!” 也不知道黎平从哪里找到的,那本书并不算很破旧,陈黄色的纸页用毛糙的麻绳穿起,封面空白一片,一打眼看起来就像是地摊上买的招摇撞骗的风水书,凌道原本并不在意,但翻开第一页内容就把他震惊了。 “......你从哪里搞到这个东西的?!”他忍不住扭头去看正专心翻着书页的黎平,这才注意到她的眼下一片青黑,但神色却是从未有过的兴奋。 这书看起来陈旧残破、莫名其妙,但以他的遍览真迹的目光来看,这绝对是‘救世主’的手迹——江浸月——江矜月前世的手迹。 这是她对于邪神的观察和推测记载,甚至是两道笔迹的,一道毛笔一道钢笔。前世和今生的推测、邪神的成因和区别。 “江矜月家里......——对的!对了,她家里!”凌道忍不住出神地喃喃自语,“她家里门锁有密码,但可以用警方的权限进去......那只是她租住的地方,我就忽略了那里......” 但事实上,这段时间江矜月根本没有回家,她就带着邪神一直在校区附近住。 他小心地捏起纸页,往下翻去。 总的来说,这本书维持着江浸月做记录的一贯风格,只是不再是地理或者怪物图集,而是邪神的单人记录。里面有一些是她的推测,关于邪神和祂力量的来源,以及对祂动机的推断。 实际上刚开始发现江妄身上的奇怪之处后,她就隐约有了一些猜测,在回到九霄派,和江妄分离的那段时间,她再次回到了他们初见的地方。 那个小村落已经在战乱的影响下空无一人,但却依然鬼气冲天。 这一次她仔细地进入村落查看,发现那里居然有着大面积的凌乱的坟墓,人骨杂乱地掩盖在一起,被后来路过暂住的村民们立了一个小小的衣冠冢。 她猜测,那里也许是千年前的古战场,甚至不止是一场战争那么简单,很可能在千年的时光里,不仅仅有人类在此折戟,还有一些微小的神明在这里死亡。 众人皆知,邪神由天地之间的恶意而生,只有恶念,没有道德,天然会挑拨人心。丑陋、残忍、无缘由。 但是......为什么? 毛笔的笔记在这里显得有些迟疑,似乎接受这一点对作者来说有些困难,她写了又划去,最后落成了最简短的、客观的陈述。 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说,江妄是罪恶的邪神,而江浸月是正义的行刑人,但我想探究更深沉的部分,想知道我们的区别在哪里,想知道......为什么一定是我。 如果祂真的天生罪恶,如果祂真的不可挽救。......那我会动手的。 我探访了一些可能知道当初我被领养的经过的老人,但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被九霄派领养的,却没有人能告诉我我是在哪里被师父发现的,也没有人知道我的父母是谁。 想办法问了师父,但他只说我的母亲是被战争影响的流民,她逃离家乡,在某地生下我,她带不走 那么小的孩子,于是只能将我丢下——我知道师父想表达什么,他想说的实际上是,如果不是他,我早就草草死去了。 我再次回到了那个村落。 还是没有人,村落后面有一些衣冠冢,立着普通的墓碑,看起来是很久很久之前留下的。 单从墓碑上看不出性别和年份。 所以我把所有的坟都刨空了。这很荒唐,有一种发疯了般的平静,但就是这样,并且我的运气一如既往地差,我挖了十三座坟墓,几乎掏空了这片墓地,找到了她,或者说,祂。 那不是人,是一截腐烂的莲藕,但祂有人的模样,女性的柔婉面孔——虽然三分之二都已经腐坏了。 我发现她和我长得很像。 当我跪在她的尸体之中,想要将她抱出来时,她敞开的身体里露出的莲花碎裂了,分裂成空空荡荡的两半,有什么东西,有两样东西,曾经从这里面掉下去。 我想到可怕的事情。......我们的神话中素有腐藕捏造人身,莲子化为灵魂的传说,在偏远的极寒之地,仍然有着神明是由莲花生落,千秋百世,蕴养魂灵而生的说法。 九霄派一直都流传着邪神的传说,但却从来没有起过一丝想要讨伐祂的心思,他们在等待,等待那个传说中的救世主。 有两样东西从莲花里掉出去。 ...... ……我很有可能和祂是一母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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