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 “你自然是不知我的。没有人见过我真正的样子。你是第一个。” 梅川忽而悟到了。 “千年以前的天兵,是你派来的。十世轮回的惩罚,是你给的。最后一世,将我打入轮回道的,也是你。” 他没有否认。 “我只是很想看看,情爱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早已没了七情六欲了。” 他看着梅川:“白梅,这场游戏快结束了。明日还有一场大难。你和他是否灰飞烟灭,就在此一举了。” 梅川不语。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时至今日,她已不惧怕什么了。 他又道:“你想知道朱瑁最终去了何处吗?” 他挥了挥手。 梅川的眼前出现一扇门。 六道轮回之门。 朱瑁的魂魄站在轮回台上,那个曾经押着他的圆脸女鬼差似吃多了酒,摇摇晃晃的,将他推了下去。 待到看清他的归处,梅川在风中泪流满面。
第124章 大结局 奈何桥。 众鬼魂排成长长的队伍。 前世,往生。 奈河之水,腥秽不可近。 绿衣女鬼差拉着朱瑁拐进桥边的一家酒馆。 这酒馆以忘川竹搭建。 昆仑木制成的匾额上写着两个鸾飘凤泊的大字:荼蘼。 女鬼差走进酒馆,大剌剌地坐在一张靠窗的桌子上,朝柜台上喊:“阿宿,上两杯欢心来!” 掌柜抬起头。 他长着一张极俊美的面孔,看向女鬼差的眼神里满是宠溺:“怎么这趟差办了这样久。” 说话间,端了两杯酒来。 女鬼差仰头喝了一大口酒,舒坦地吁了口气:“今朝欢乐便无愁。哈哈,阿宿,这欢心真好!比你以前酿的酒都好!烈!烈得干脆!烈得畅快!” 她拍了拍朱瑁的肩膀:“快喝吧!喝完好上路!” 朱瑁并不举杯,呆呆地看着窗外。 掌柜抚了抚女鬼差的发带:“小环,你又管闲事了。” 女鬼差环住掌柜的腰,圆圆的脸上浮出大朵的笑意来:“我瞧着他怪可怜的,昨儿接到鬼衙的任务,魑衙内说,他要生生世世投畜生道。可他也没做什么孽啊,因为痴情,就要受这样的惩罚,未免太重了。谁还没个一往情深呢……不如咱们帮帮他吧……你不是跟守轮回道的莫老头儿挺熟的,他还欠着你一百两冥银呢,那个,那个……” 掌柜摇摇头:“这样的事都几回了?小环,你做了偌多年的鬼差,还是这样心软。” 女鬼差伸出一根指头:“最后一次。我保证是最后一次。官人,你就帮帮我嘛。” 一句“官人”,就像彼岸花的花瓣,柔柔地伸到掌柜的心口。 他叹了气,不作声了。 女鬼差见状,知他是同意了,向朱瑁欢呼道:“喂!你有机会做人了!” “待会儿到了轮回门,莫老头假意去小解,我么,便装作喝大了酒,将你推入人道……” 女鬼差如此这般细细交代了一番。 朱瑁却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欢喜。 “投胎做了人,便是婴孩吗?”他问道。 “那当然。生生死死,都是从呱呱落地开始。” 朱瑁摇头:“我不愿做婴孩。” 女鬼差瞧着他,半晌,道:“你还放不下那个女子?” 朱瑁点头。 “她劫难未完。我……我总想能帮她些什么……” 女鬼差猛地敲了一下他的脑壳:“笨人!哦,不,笨鬼!” 掌柜又给她倒了杯酒,女鬼差喝了,道:“我可是给过你机会的……” 朱瑁俯身向女鬼差与掌柜行了个礼:“能否请二位告知,她今日去了何处?” 阴间有头面的鬼,是知晓人间事的。 掌柜笑了笑:“小环,还是你告诉他吧。” 女鬼差没好气道:“永州。她要和他的心上人,前往永州会盟。他们想出来的计谋,想生擒孟旭和慕容飞呢。” 朱瑁面露忧色,孟旭与慕容飞皆当世枭雄,没那么好诓骗,此行必是大凶。 他想了良久,道:“我还是想做一匹马。投胎在永州。” 女鬼差连饮几杯欢心。 外头的风魂铃响了。 不可再耽搁了。 女鬼差问道:“你可想好了?” 朱瑁的眼前闪动着一袭杏花白袍医官服,闪动着一双剑眉,闪动着一树剪雪裁冰的白梅。 他点了个头:“想好了。” 女鬼差复又说了一遍:“我可是给过你机会的……” 朱瑁郑重道:“我知。鬼差恩重,朱瑁心领。” 少顷,女鬼差拉着他到了六道轮回之门。 朱瑁轻轻闭上眼。 女鬼差最后说了一句:“朱瑁,我是给过你机会的。此门一跳,再也无法更改了。” 风凄凄,雨潇潇,九尺黄泉魂登高。是非真假六道门。轮回几多一人少。 朱瑁道:“好。” 酒气上涌。女鬼差摇摇晃晃地,将他推了下去—— 永州军营,多了匹幼马。 这马生而能立,双眼垂泪,军中马夫深以为异。 永州府衙。 知州抱病在床。 阿季知道,现在京中局势紧张、君臣不和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知州为避是非,不涉其中,故而抱病。 阿季带着梅川,并一众得力副将,住进了府衙。府衙的师爷倒是殷勤招待着。 按计划,时允已被南界中人俘获。 慕容飞正值得意洋洋之际。 阿季示弱,送去信函,以求会盟。 那厢,风月在客栈中托陆时向南界官场中的各位老爷送去海量金银珠宝。南界官员以为苻妄钦见心腹副将被捉,胆怯了,又想急于称帝,故而想走会盟的捷径。既得了好处,又可得安宁,遂喜不自胜。 于是,他们在朝议上,力劝王上答应会盟。 慕容飞本有一些犹豫,但朝臣们罗列了诸般好处:南界国弱,禁不起战争,纵胜了,也不免损兵折将,今苻妄钦想废君自立,为求稳妥,来永州会盟,以永州、林城、贺州等重镇相许,就算打仗也得不来这许多的土地,会盟是绝好的时机。何况,苻妄钦还答应和王上并立为帝…… 又见使者来报:苻将军为表诚意,特送大梁新君为质。 慕容飞忙命使者将那小皇帝带进来。 须臾,殿内走进一个少年,身上挂着大梁皇室特有的皇龙玉佩。少年满口的崖州话,斥责苻妄钦乱臣贼子。 听闻新君在崖州长大。如此,讲崖州话,倒是合理的。 慕容飞命人问他大梁宫中的情况,所答亦分毫不差。 众臣再劝。 慕容飞坐在兽皮椅子上,沉思一会儿,叫来南平公主辨认。 虽南平公主在京都时,新君并未出现。但,同是皇族血脉,总有些相通之处。 话说那朱南平自孙册死后,疯疯傻傻,一时清醒,一时糊涂,见了少年,大声尖叫着,让他快走。 慕容飞挥挥手,让侍卫拉下南平公主,好生服侍着,莫让她再犯病。 他踌躇着,让人把少年绑起。 随之,找来国师,悄声吩咐了一段话:若会盟无恙,如何如何;若会盟出了意外,领着勇士们如何如何…… 两手准备。 诸事做妥,才放心给苻妄钦去书,同意会盟。 苻家军与南界的往来,传至大齐。 孟旭骂了几声慕容飞朝秦暮楚,便开始思忖起大齐的前路来。 兵部侍郎薛渠上谏道,若独让慕容飞与苻妄钦结盟,那大齐危矣。南界弹丸小国,蛮夷之辈,凭甚排在大齐的前头? 孟旭深以为然。 他素来要强惯了,怎能受这般气?要会盟,也该是大齐拿的好处多。 于是,不顾薛王后反对,整顿兵马,骚扰大梁边境,给苻妄钦一些颜色看看。他就不信,苻妄钦有三头六臂,能应付得过来几处乱子。 果不其然,仗才刚打,就收到苻妄钦的信函。 两方会盟,改为三方会盟。具体事宜,待齐王来永州商定。 信函末尾有一句:齐王盖世之才,当不惧小小会盟。一土一城,皆不能伤你我之和气。 孟旭冷笑。 连慕容飞都不惧怕的事,他又怎能惧怕? 为国祚而会盟,是王者之担当。他理应趁此向苻妄钦开出条件,索要更多的城池土地。 薛王后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孟旭不要去。 孟旭推开她,道:“王后之策,行不通,往后国事,还是莫要多言了吧。” 自薛王后铩羽而归,孟旭对她的不满早就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焉肯听她的? 宠妃李氏在侧,言道:“王上神勇,子孙万世之福。待王上归来之时,想必大齐堪舆又将宽阔几许了。” 此言甚合孟旭心意。 薛王后流泪道:“王上万尊之躯,怎能以身入险境?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孟旭仰头道:“寡人不惧,大齐数万勇士亦不惧。永州会盟,若苻妄钦不肯乖乖听话,寡人自有打算。王后,寡人看你是功臣之后的分上,对你一再包容。若你再不识大体,休怪寡人无情无义!” 转身,与李妃道:“等寡人平安回来,立宗儿为太子。” 李妃叩拜:“臣妾谢王上隆恩。” 薛王后瘫坐在地。 她一心想做“贤”后。奈何孟旭从未属意于她。 有用的时候,便用。无用的时候,抛掷。 她徐徐起身,往昭若寺外的丽水河走去…… 身后,是锣鼓送别声、孟旭的高呼声、车马声…… 祖父啊,您是大齐第一武将,为孟氏立下汗马功勋,您一生峥嵘,战死沙场,奈何曹太后崩逝后,无人能压制孟旭。他一意孤行,屡屡犯错。好大喜功,不知量力而为。祖父啊,您一心守护的山河,怕是要乱了…… 王后的死讯传到锦都,市井百姓,掩面而泣。 人群中,秦琨玉的哭声尤为悲切。从前恨不为王后,今幸不为王后。 后世,大齐书有载:王后薛漪,锦都人也,名将薛公之嫡孙女。满门二十男,皆为国身死。齐棹王十一年,得上命,入宫为继后。王后有男儿风,为人疏阔豪迈,每以胡装觐上,言,袭祖父之志。同年,亲入大梁,以计谋国,败归。冬月,大梁诱上永州会盟,王后苦谏而未移王心,泣血昭门。王后以亡国之兆,沉丽水河,崩。其年十六。无子。 两日后。 阿季站在永州府衙的一棵苍梧下,遥望云端。 梅川从身后抱住他,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 “阿季,你莫要担忧。我总是在你身边的。” 阿季转过身来,拥她在怀。 “有你在身旁,我从无所忧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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