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道:“方才是吓唬你的,我这二十几年都过来了,从前都不曾死,如今更不会轻易被人取走性命。” 他启唇一笑:“怎么,知道心疼你夫君了?” 云葵紧抿着唇,嗓音颤抖:“你别同我开玩笑,我……我好不容易……” 好不容易那么喜欢一个人,把自己全部交给他,孤苦伶仃十几年,终于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 甚至,把那些家世门第全都抛诸脑后,鼓起勇气、不顾一切地喜欢上一个根本不可能的人。 她爬上了云端,脚底却是空的,依靠他有力的臂膀才能勉强站稳,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所以在听到他说“就算往后我不在”的时候,她在那一刻像是被人推进了深渊,失去所有支撑的力量。 太子替她擦干眼泪,紧紧将人抱在怀里,感受到掌心下的颤抖,他缓缓出声安抚:“别怕,我会一直在。既做了你夫君,怎么会轻易丢下你呢?” 他要铲除奸佞,重塑乾坤,坐拥天下,也要用至高无上的权柄,为她撑起一片安然无虞的天地,让她稳稳躲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再不受风雨侵袭。 云葵擦擦眼泪,紧紧地依偎在他怀中。 平稳行驶的马车突然停下来,马车外,窸窣而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将整辆马车包围。 太子面色微凛,眸光瞬间凌厉三分。 云葵愣了愣,坐回窗边,小心翼翼地掀开车帷,往外瞟一眼,连泣声都没来得及收,就被眼前之景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殿下,是刺客!” 遍地的黑衣人,已将马车团团围住。 太子伸手将人护在身后,另一手握紧腰间佩剑,凝神听着车外的动静。 东宫卫军和暗卫很快与黑衣人缠斗起来,马车外厮杀声与兵器碰撞声交织,不断冲击着耳膜。 突然,一道银光裹挟着凛冽劲风穿透车帘,直冲太子面门! 云葵未及反应,人已经被他护着迅速躲避,那冷箭“噔”的一声深深钉在车架上。 紧接着又是数支冷箭齐发,都被太子挥剑抵挡开来。 云葵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后背冷汗涔涔,只能把自己缩成团躲在太子身后,尽量不给他添麻烦。 可刺客仍不死心,见冷箭伤不到他,又放出飞爪钩嵌入马车四角,欲要将马车四分五裂,逼太子现身。 云葵已经感受到车身剧烈的摇晃,木头断裂的声响与绳索摩擦声令人心惊胆战。 太子沉声道:“扶稳了!” 云葵只觉腰身骤然一紧,下一刻,马车棚顶已经被人生生用剑掀开,她闭紧眼睛,感受到人被带到高处,脚底踩着马车溅出来的碎木,底下轰然一声巨响,惊得她往下看去,那华丽宽敞的檀木马车噼里啪啦地碎裂开来,一时木料四溅,尘土飞扬。 待在地面上站稳,面前一排黑衣刺客立刻集中火力,挥刀朝太子砍来。 云葵正要往他身后躲避,忽见一道华丽的红色身影以迅雷之势挡在他二人身前,绣春刀携着千钧之力,瞬间便将围拢过来七八个刺客斩杀身前。 云葵怔怔望着眼前的一切。 怎么会不熟悉这一身,方才在般若寺,锦衣卫中只这一人身着红袍,现在又赶来救她与殿下…… 盛豫在法场听到太子的话,又见他面色不对,立刻抛下淳明帝与锦衣卫的下属,直接跟了过来,果然今日有人要暗下杀手。 他偏过头,看了一眼云葵,又注意到姑娘被太子殿下紧紧握住的手。 “殿下带人先行离开,这里由微臣来应付。” 云葵手心发冷,浑身隐隐颤抖,脚步像被钉住般无法动弹。 那边盛豫话音才落,立刻便有十余名黑衣人围攻过来。 他这些年在地方任职千户,每日督促练兵,自己的功夫也从未落下,加之这些年刺杀不断,危机四伏,拜他们所赐,身手倒比年轻时更加凌厉狠辣。 云葵和太子被暗卫包围,护在还算安全的范围内,黑衣刺客因为盛豫的到来,在刚猛凌厉的攻势下很快显出颓势。 就在此时,又一名黑衣人从天而降,挥刀直冲盛豫而来。 云葵认得那双阴毒森寒的眼睛,正是上元那晚遇到的刺客头领! “殿下,是他!是上元伤你的那人!” 两人很快缠斗起来,一人身形敏捷如鬼魅,一人红衣猎猎气势如虹,势均力敌,身手不相上下。 云葵只看到眼前寒光剑影,火花四溅,一颗心狂跳不止,分毫不敢错开眼睛。 黑衣人招招狠辣致命,却都被盛豫敏捷的招式一一化解,渐渐地,交错的刀光剑影中,周身开始有血珠四溅。 云葵甚至看不清到底是谁受了伤,一颗心仿佛被人狠狠攥住,紧张得喘不上气。 另有几名黑衣人见状,也纷纷挥刀上来共同应敌,又被秦戈带人打得节节败退。 那黑衣头领手臂与腰身负伤,渐渐体力不支,盛豫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招招迅猛却不冲要害,只在他身上留下无数伤口,最后一刀划过他脸颊,直接将他面上戴的黑色方巾挑落下来。 那刺客头领终于乱了阵脚,招数频频出错,被盛豫几招制服于地。 盛豫甚至想过先卸了他两条腿,免得他挣扎逃跑,只是顾及姑娘在场,没有痛下狠手,只提刀抵着那人脖颈,将人死死按压在地。 从来都以面具或黑纱示人的男人,头一回露出原本的面貌,不说太子和盛豫,就连他手下那些黑衣人都暗吃一惊。 男人浑身发抖地跪伏在地,试图捂住自己那半张丑陋可怖的面容,可盛豫还是看到了。 半边脸坑坑洼洼,泛起狰狞的赭红色,是被大火烧伤的痕迹,右耳几乎被火烧平。 饶是如此,盛豫依据太子先前的提醒,以及眼前之人还算熟悉的五官,冷声开口道:“别来无恙,冯将军。” 冯遇闻言瞳孔骤缩,额头因挣扎而青筋暴起,显得面目愈发扭曲可怖。 盛豫看到他极度震惊的反应,心下了然,正欲向太子回话,余光又扫过那只与太子紧紧握住的手。 方才他打了那么久,姑娘竟然就这么被太子牵着,一直没有松手? 男女授受不亲,就算太子想护着她,也不必如此吧。
第79章 太子听到他的心声并未松手, 反倒是云葵,被盛豫状似无意的目光看过来,身体下意识地僵硬, 把手从太子掌心缓缓抽了出来。 太子看她一眼,不再勉强,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冯遇,冷笑道:“冯将军这些年隐藏真实身份,着实辛苦,今朝重见天日, 可还习惯?” 冯遇咬紧后槽牙,嘴角的肌肉微微抽搐着:“微臣不知殿下在说什么。” 「我这身份天知地知, 除了陛下从未透露给第二人, 他二人从何知晓?」 太子轻笑一声, 目光却在一瞬间转冷:“当年狼山之战,孤与冯将军之间的旧账也该算清楚了。” 他沉声吩咐:“带走。” 秦戈立刻领命, 上前捆缚住冯遇的手脚, 余下的黑衣人群龙无首,也被太子暗卫一一制服。 云葵一直垂着眼,心中对这个父亲多年的恨意, 隐隐有过的好奇、期待,以及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心情在心底复杂地交织。 却在这时,注意到盛豫手臂上的一处暗红血迹。 「他也受伤了?」 她这才抬起头,四目相对, 盛豫欲言又止,云葵攥着衣角,手脚亦是无处安放。 太子目光掠过盛豫手臂的伤口,“今日多谢盛将军出手相助, 盛将军受伤了,随孤一道回东宫包扎吧。” 「原来姓盛……」 盛豫拱手道:“微臣遵旨。” 曹元禄叫人重新套了马车,见姑娘与未来国丈彼此拘谨,赶忙上来打圆场:“殿下头疾发作,还是尽快回宫医治为好,盛大人身上也有伤,不宜马上颠簸,不如一起上车包扎休整?” 云葵眼神闪烁,紧紧攥着手指。 「他若上车,那岂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殿下,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她在心里悄悄对太子道。 太子闻言,正要开口,那厢盛豫也看出了女儿的尴尬,相认不急于一时,想想还是不要让她这般不自在的好,便道:“小伤无碍,微臣还是骑马吧。” 「这不好吧,万一伤口崩裂,岂不是雪上加霜……」 太子蹙眉,吩咐道:“去备两辆马车。” 曹元禄赶忙派人去准备,两辆马车很快停靠过来,盛豫眸中隐隐升起一丝期待。 「若有机会与姑娘同处一辆马车,也好将过去的事情解释给她听,即便她暂时不愿相认,能与姑娘说说话也是好的,今日又是她的生辰……」 这边云葵又局促不安起来。 「他知道我是殿下的侍寝宫女吗?若是不知道……」 没等她继续猜测下去,太子牵住她的手道:“先回宫再说。” 盛豫便眼睁睁地看着姑娘被太子带上马车。 他满腹疑惑,不知从何处问起,当日殿下说姑娘在东宫当差,他原以为是普通的宫女,却不知两人竟如此亲近。 曹元禄将盛豫请上另一辆马车,低声说道:“盛大人有所不知,姑娘身上有种特别的葵花香,可以帮助殿下缓解头疾,因此一直在承光殿近身伺候。” 盛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难怪殿下出行时与她共乘一辆马车。 盛豫忽然想起来,她母亲戚樱身上似乎也有一股清新的花香,只是被药香掩盖大半,凑近时才能闻到,或许这也是遗传。 他轻叹一声,没想到姑娘与殿下冥冥之中还有这样的缘分。 曹元禄不敢提示过多,毕竟殿下未有吩咐,还是循序渐进的好。 回到东宫,何百龄已经在承光殿等着了。 替太子把过脉,他沉思片刻,问道:“殿下今日是因那浴佛香汤诱发的头疾?” 太子根据淳明帝的心声,大致猜测出来,“孤的头疾并非先天不足所致,而是蛊虫。” 话音落下,殿内众人皆是大惊。 本朝禁蛊百年之久,对施蛊之人严刑峻法,百年间已无人敢用这种阴暗邪恶的术法谋财害命,连曹元禄与盛豫都是仅有耳闻,云葵更是从未听说。 何百龄诧道:“殿下是如何得知?” 太子只道:“是淳明帝与冯遇的阴谋。” 曹元禄忙问:“军医可有办法解蛊?” 何百龄从前倒是看过一些记载蛊毒的毒经,“找到施蛊之人炼制解药是最快的办法。如若是子蛊,则需摧毁母蛊,子蛊自然解除,除此之外,便是一些旁门左道毫无根据的术法了,殿下想要解蛊,还需问出此为何种蛊虫,方能对症下药。” 盛豫暗暗攥紧手掌,“殿下生来头疾缠身,难道是自那时起体内就已被下了蛊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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