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桃花, 美得不切实际,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为这一刻编织一场梦。 桑小叶的目光微微一凝,心中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在看见杨玉环的第一眼,唐明皇也愣住了, 那张脸,熟悉得让他心口一阵绞痛。 “玉环……”他喃喃开口,声音哽咽,相思成疾化为灰烬。 他颤抖着向前迈了一步,抚上杨玉环的肩膀。 杨玉环柔弱乖巧的微微一笑,双眸盈满泪光:“陛下……” 娇滴滴的呼唤,如同春风拂过心头。 唐明皇的眼眶瞬间湿润,控制不住情绪,双手颤抖着伸出,将她揽入怀中。 站在不远处的桑小叶耸耸肩,毕竟唐明皇还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女尸拼凑的,还以为是自己心爱的人死而复生了呢。 白沉星低声问:“还杀吗,还能杀。” 桑小叶:…… 上瘾了? 展现男朋友的魅力呢? 唐明皇轻轻抚上杨玉环的面颊,目光温柔:“朕对不起你,是朕没有护住你……但现在不一样了,玉环,现在朕终于可以让你回到朕的身边……” 杨玉环的泪水止不住地滑落,声音哀婉:“陛下,臣妾也多想就这样永远陪在您身边……” 桑小叶要吐了。 糟老头子配妙龄少女,恶心。 白沉星手中的刀动了动。 不仅仅是唐明皇被杨玉环迷住了,甚至周围的人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叹与迷恋。 连空气中仿佛飘着各种男人的目光,令人有些窒息。 确实好看。 但。 白沉星看了看旁边的桑小叶。 桑小叶:“禁止雌竞。” 白沉星扑哧笑出声:“他们都被迷住了。” 桑小叶嗤之以鼻:“肤浅。” 白沉星又重复了一遍:“对,肤浅。” 杨玉环陪着唐明皇走向清明殿,殿门一关,桃花落了满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明皇才离开大殿。 张永鱼和白禀衷带路,唐明皇感叹:“我的玉环终于回来了,真好……重重有赏,重重有赏啊……就是玉环看起来,有些消瘦了……” 张永鱼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可能是思念您过度。” 唐明皇大笑。 桑小叶一甩头发,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张永鱼的身上。他的笑容过分谦卑,但眼底的光却带着掩饰不住的贪婪与炽热。 那并不是臣子对君主的忠诚,更像是艺术家对自己的杰作的执念。 不是死而复生。 是缝合怪。 “张永鱼,垃圾人渣。”桑小叶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意。 所以也许在某种程度上,这个杨玉环是按照张永鱼自己的审美制作的,而不是“复活”杨玉环。 而那队伍最后的白禀衷看似低着脑袋快步走路,其实紧紧攥着那片碎布,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桑小叶看着这一切,胸口涌起一阵恶心的反感。 所谓如今的桃源之梦,只是欲望堆砌起来的囚笼罢了。 人一走,两人潜入清明殿。 天色有些晚了,清明殿内亮着灯,香雾弥漫。 大殿空旷,地上散落着一些首饰和锦帕,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失控的愤怒。 两盏手持的镜被砸得四分五裂,镜框歪斜,碎裂的镜面散落在地,反射着冷冰冰的光。 桑小叶愣了一瞬。 镜子吗? 难道是因为现实世界和叠空间相互作用的结果,导致杨玉环潜意识里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镜子映照容颜。 但碎镜子是发泄的情绪。 听闻有人进来,杨玉环坐在地上,仰头看他们,问道:“不是都走了吗?你们又是谁?” 桑小叶蹲下来,距离杨玉环的面孔很近,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你怎么了,刚才生气了?” “没有,”杨玉环矢口否认,目光呆滞,低声喃喃:“身子不爽罢了。” “想回家?”桑小叶问。 白沉星:……你这也太直白了。 杨玉环没有回答。 桑小叶循循善诱:“还是不喜欢自己这张脸?” 她的目光涣散,像是没有焦点,仿佛看不到面前的一切。 她轻轻重复了一句,声音飘忽:“脸……不知道……” 桑小叶再一次重复,语气格外的肯定:“因为你不喜欢自己的脸。” 杨玉环的身体微微一震,像是被这句话戳中,手停在脸颊上。指尖微微蜷缩,指甲刺入肌肤,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 “什么……” “你说什么?” “我怎么可能不喜欢自己的脸……” 桑小叶:“嗯?” “我……” 与此同时,白沉星在清明殿的每一个角落仔细搜寻。 目光将书架、案几、甚至墙壁上的裂缝都一一检查,但始终一无所获。 脚步踩在地板上发出低沉的声响,白沉星回头看了一眼桑小叶,汇报道:“殿内的地方都翻遍了,没有碎片。” “嘘。” 桑小叶不急不缓地继续看向杨玉环,语气依旧温和:“你不喜欢它,是因为它不属于你。你这张脸,是很多人拼凑出来的,只是一个用欲望和执念捏造出来的躯壳。你应该意识到了,要不然为什么不喜欢看镜子呢……你有没有觉得,现在的一切都似曾相识,就像刚刚经历过一样,也有一个人问你,想不想回家……” 杨玉环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很多人……” 白沉星饶有兴致看着桑小叶。 她就像手握剧本的女主角,在逆天改命NPC的悲惨结局。 桑小叶:“你承载着她们的面容、她们的痛苦。你感觉不到自己,因为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不知道说这些话算不算早,毕竟现在的杨玉环没有在日复一日的孤独等待和机械的作息中发现什么。 桑小叶观察着她。 白沉星开始观察杨玉环。 如果菱花镜碎片不在大殿之中,会不会在她身上? 桑小叶抬手,抚上杨玉环颤抖的肩膀。 突然,杨玉环哭了。 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哭。 泪水大颗大颗地滑落,砸在桑小叶的手背上,她抱住自己的身体,开始颤栗。 痛苦席卷全身,脸色变得苍白,似乎灵魂中有什么东西要从这具躯壳里钻出来。 桑小叶的手往下滑,悄悄摸上了她的后腰,然后转到了小腹。可能因为她是一个女人的关系,杨玉环没有感到不适,也并未做出挣扎。 桑小叶学着医生检查身体的样子,往里按了按。 皮肤软软的,腹部也是,没有任何坚硬的东西,不像能藏在身体之内的。 桑小叶不忍心打断她,耐心问道:“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菱花镜碎片?” 杨玉环茫然摇摇头:“没见过,我不喜欢镜子,我不喜欢自己这张脸……不要镜子……” 这里没有镜子。 确实,镜子都被杨玉环摔碎了。 杨玉环脑袋乱得很,像长满了张牙舞爪的花。 很疼。 桑小叶凝眉。 奇怪。 哒。 哒。 门口响起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是看守杨玉环的侍女。侍女们目光中带着些许不悦,似乎不容忍殿内发生的动静。 门被风吹开,侍女们整齐站在门口,就像墓室中的那些仕女俑。 桑小叶一歪脑袋,有些厌烦:“你去,我不去。” 白沉星轻车熟路,立在杨玉环和桑小叶面前。 “娘娘,您别哭了。”其中一位侍女冷冷地开口,声音如冰霜般刺骨,“陛下不喜此景,您不该再哭泣。” 她们走近杨玉环,想要将她拉起,然而事实上,根本无法从白沉星的身旁绕过去。 白沉星目光如刀锋般锐利,上前一步,脚下鞋底黏着怪物的血肉。 众目睽睽之下,他亮出了那把沾染张永鱼鲜血的刀:“没看见有客人吗?” 侍女们发出一阵阵的磨牙声,脸上的表情倏然扭曲。 紧接着,一名侍女发出了低沉的咆哮,双眼骤然瞪大,眼白完全变黑,头发开始疯狂从毛孔中往外喷涌,如同黑色的瀑布,越来越长,仿佛一条条缠绕的蛇。其他侍女的身体也开始变形,头发像是活物迅速吞噬了整个身体。 如果面对的是一个月前的白沉星和桑小叶,两人也许还在思考怎么办。 现在。 桑小叶只会翻个白眼,嘟囔一句:“好丑。” 它们并非是侍女,本来就是看管这里的怪物。 也许正常的时间线上,它们会变成头颅挂在清明殿的顶上,或者被发疯的杨玉环杀死。 “我来。” 白沉星话音未落,那些变异的侍女猛地扑向他。 手臂像蛇一样伸展,爪如利刃般锋利。 白沉星迅速抽出腰间的短刀,刀锋划过空中,直接斩断了那名侍女疯狂生长的头发。 那侍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被砍断的头发哗啦啦冒着鲜血,剩下的侍女们见状,开始疯狂攻击。 白沉星接连斩下三名侍女的头颅,血液四溅。 桑小叶则从兜里掏出玩具枪,塑料子弹哒哒哒作响,现实世界的子弹嵌入到怪物的血肉中,发生如爆炸的声响,血肉淋漓了一地。 “我的,礼花。”桑小叶说。 白沉星从包里拿出两个过年用的喷花,点燃,扔出。 礼花飞起的瞬间,一串金属的钢珠伴随着闪亮的火光,像子弹一样从空中激射而出。 “嗤嗤嗤——” 钢珠带着锐利的声音撕破空气,这是桑小叶特意装置的武器。 侍女被打得如同纸人一般,瞬间破碎,四分五裂。 然而杨玉环一直没有开口看向争斗。 仿佛这一切和自己没有关系。 她的哭声仍然没有停止,反而愈发凶猛,眼泪像不见底的深渊。 眼泪滑落成水洼。 如同镶嵌的小湖泊。 倒映着她的面孔。 桑小叶眯起眼睛。 ——眼泪倒影的不是杨玉环的脸,而是无数陌生女人的脸。 第94章 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镜子 眼泪越聚越多, 像源源不断汇成的湖泊。 桑小叶和白沉星站在杨玉环身旁,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片渐渐扩大的水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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