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闻枢朝沈笙笙亮出了“荧惑”,并无杀气,只是展示。 看着“荧惑”,感受到上面纯粹的强大气息,沈笙笙心跳如擂,脑袋变得晕晕乎乎,问道:“带到……一个地方?” “带到终宵秘境,一个没有光、没有风,绝对不可能让任何人逃脱。”他低喃,“哪怕是一阵风、一道影子,也不能。” 玉陵渡素来信奉自由,如同水中的游鱼一样无拘束,肆意妄为者无数,本就不受世俗礼法约束。若是不将沈秀和陆子午的恩怨过错记在他头上,那此时玉陵渡的修士对他的偏见应当比其他人少上一些。而沈笙笙又是个纯粹的剑痴……陆闻枢早就在关注玉蝉衣周围的这些朋友,早就对沈笙笙有所了解。在前阵子偶遇沈笙笙的那间茶寮里,明明有那么多人,只有沈笙笙,露出了替他遗憾的神情。 而他需要有一个能让玉蝉衣信得过的朋友,将玉蝉衣带去终宵秘境。 他已经差不多猜到了属于玉蝉衣死而复生的秘密,风虽然无形,但却像是灵力波动一样,并不难被修士察觉,只有影子,无声无息,明明那么显眼,却总是不被人注意。 终宵秘境,是他特意为自己挑选的洞天福地。 玉蝉衣从聆春阁里逃脱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陆闻枢道:“你是个好孩子,一定能做好这件事。” 他将“荧惑”悬在空中,递到沈笙笙的面前,沈笙笙屏住呼吸,抬手要摸“荧惑”,但倏地,沈笙笙仿佛从梦中清醒过来一般,忽然眸色一冷,手中短剑成形,再度握紧。 “别开玩笑了,‘荧惑’你爱给不给。”沈笙笙冷笑,握着手中的两把短剑,活动了一下手腕,“玉陵渡的剑只保护同伴。哪由得你指手画脚说它不如‘荧惑’!终宵秘境,你自己死在里面算了!” 她一边说着,使出了惯用的打法,迅疾如风,不怕死一般持剑奔向前。 第一下却并不砍向陆闻枢,而是错开了陆闻枢,直接砍向了包裹着她和陆闻枢的这道禁制。 就是这道禁制,让她无法酣畅淋漓地将她的本事使出来,叫沈笙笙烦得透顶。 这一剑,沈笙笙拼尽全力,禁制被大力凿出裂痕,外面的气息通过裂缝透进来。 沈笙笙虎口作痛,却终于得以顺畅喘一口气,恢复了一些力气,她没有一刻半刻的停歇,第二剑直奔陆闻枢咽喉而去。 而从山洞中出来搜寻的江言琅听到山崖上的动静,正好看到沈笙笙扑过去的身影,见这家伙对上陆闻枢竟然也还是一脸不知道害怕是何物的表情,江言琅只看了一眼就差点心跳骤停,也持剑飞身过来,加入到混战当中。 江言琅身后,其余随行弟子也纷纷持剑过来。 陆闻枢却只是轻蔑看了他们一眼,泰然应付着沈笙笙接二连三的攻击,对沈笙笙说道:“你本可以得到我的赏识,生路已经摆在眼前,偏偏你要去走死路……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计划,断不能留你。” 杀心一起,他使出的剑招也密集起来,另有数不清的黑蝶扑飞过去,干扰着沈笙笙等人的视线,他们渐渐吃力,身上也负了伤。 就在陆闻枢即将一剑定下生死,取了他们性命时,一只黑色蝴蝶忽然跳上陆闻枢的耳廓,扇动羽翼像是低喃了什么,陆闻枢脸色倏地一变,抬眸往远处看去,只见修月剑不知从何处钻出,正冲他眉心而来。 而玉蝉衣就站在不远处。 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在不断地逼近,陆闻枢看着她动起来的口型,像是在说:找到你了。
第154章 终章 轻声应道:“好”…… 陆闻枢抬臂将即将刺穿他眉心的“修月”挥开,“修月”剑飞回玉蝉衣的手中。 他几乎可以确定一件事,能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儿,让他毫无察觉……果然是影子! 这时黑蝶群像是看到了什么令它感到恐惧的存在,忽然停下对沈笙笙等人的攻击,蝶翅震颤时发出怪异声响,齐齐汇聚在一起,往南遁逃而去。 而在玉蝉衣身后,微生溟御剑停在她身旁,看清微生溟踩着的是“七杀”,陆闻枢一怔,下一刻却看到微生溟和玉蝉衣交换了个眼神后,微生溟很快追着黑蝶而去。 陆闻枢本该为微生溟的离去松一口气,但偏偏也是微生溟的离去,让陆闻枢一错不错地看着玉蝉衣,心头怒火不休。 她觉得,靠她一个,就能应付得了他是吗? 来自玉蝉衣的轻视,比任何一个人的羞辱、辱骂都要更让陆闻枢气急败坏。 再加上,在微生溟离开之前,陆闻枢看到他们极短暂地碰了下手。 玉蝉衣不是喜欢被人碰触的性子,再看到微生溟脚底的“七杀”,巨大的无力感向陆闻枢袭来。 他不肯承认也要承认,微生溟与玉蝉衣身上的气息十分相近,他修为高,能捕捉到每个人身上的气息,微生溟与陆婵玑几乎可以算作是一个人。 最亲密无间的关系……才能做到这样,哪怕是在陆婵玑对他最依赖的年纪,为了给“荧惑”留下一个完美的祭品,怕自己的触碰伤到她,也怕自己在和她肢体接触变多之后更难自拔,他从来没有碰过陆婵玑。 只在用玉容膏给陆婵玑的伤口涂药时,他才能短暂地感受到与她肌肤相贴带来的喜悦。 每一次陆婵玑受伤,他既恼怒,又有隐秘的欣喜。 但微生溟……微生溟他都对玉蝉衣做了些什么? 心皱巴巴似被揉作一团,陆闻枢一阵恍神,连自己被沈笙笙偷袭了一剑,手臂上落了道伤口,他也几乎失却知觉。 回过神来,心里戾气丛生,一道裹着十足戾气的剑气劈下,令离他最近的沈笙笙江言琅等人全部翻倒在地。 玉蝉衣飞奔过来将受伤最重的沈笙笙扶起,见陆闻枢往西逃去,正要去追,沈笙笙却拉住了她的袖子:“终宵……终宵幻境,他想引诱你去那。” “那里没有光,也没有风……没有人能逃……”沈笙笙浑身痛得要命,说话也断断续续,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没有光没有风的地方能困住玉蝉衣,但陆闻枢既然想为了这个消息杀了她,她不会让玉蝉衣不知道,“那里好像……能困住你。” 看沈笙笙说话说得如此吃力,却还要勉力继续说下去,玉蝉衣心软得不像话,想渡点灵力给沈笙笙,却被沈笙笙运功拦住:“别,我、我还没死呢,灵力你留着……自己用。真要疼得不像话,我去抢阿琅的灵力用。刚刚打起来他出力少……” 同样受伤不轻的江言琅闻言掀动眼皮:“沈笙笙,死掉我这个朋友对你有什么好处?” 很不合时宜的,玉蝉衣笑了起来。 她曾经以为自己无法再拿出半点真心信任他人,可遇到的人越来越多,不是所有人都不值得,很多人都值得她信。 时间会过去,伤口会愈合,血肉会重新填充。 恰好此时微生洄带巫溪兰赶到此处,他道:“小师姐,此处有我在,这些人我一个都不会让他们死的。” 在“樊小凡”,也就是微生洄再次回到不尽宗后,他用魔族秘术一直在追踪魔域旧主的信使黑蝶的踪迹。 而在陆闻枢有所动作的今天,微生洄终于追踪到了。 突然之间那个不爱修炼的师弟樊小凡就回来了,又忽然之间,两个不成器的师弟忽然一个个腾云驾雾,变成修为非同小可的模样,巫溪兰此刻脑袋懵懵的,仍在状况外。 看到地上的伤员,巫溪兰作为医修的那部分神智回笼,连忙俯身,按照受伤程度,给伤员们号起脉来。 玉蝉衣不再多说什么,尾随着陆闻枢追了过去。 陆闻枢逃逃停停,回望着玉蝉衣的身影,他打得的确是将玉蝉衣引至终宵秘境的主意,但玉蝉衣似乎并没有跟上去。 跑出去不知道多远,陆闻枢停住脚步。 只是方一停步,回头往后看去时,忽然内心一凛,本能地捕捉到前方传来的杀气,猛地回过头来,看着近在咫尺的剑锋寒光,他身体堪堪往后一倒,躲过这一次袭击,尚且不能喘一口气,另一道剑气又向他袭来。 从前陆闻枢在聆春阁内与陆婵玑对招练招,陆婵玑从来没有灵力,坐在看台上看玉蝉衣与其他人对招时,陆闻枢也没有那么近地感受过她的剑意。 此刻,他终于尝到了直面她剑意的滋味——密不透风的绞杀,宛如一只作茧自缚,只能等待死亡降临的蛹,是一种极致的绝望和窒息感。稍不留神,就被她的剑意缠上,而后,至死方休。 陆闻枢步步后退,眼神却往一旁瞥去。 他仍在计划着,将玉蝉衣带到终宵秘境。 玉蝉衣看出了他的打算,心里冷笑一声,却也不点破,欲擒故纵,一路追杀到湖面上。 “你竟然和魔族勾结在一起。”玉蝉衣道,“陆闻枢,你让自己成为了彻彻底底的笑话,千百年后,倘若有人还记得你,那将只会是我功绩簿上的一笔。” “你又一次送我威望和名声,助我登临。”玉蝉衣道。 陆闻枢见她上钩,却也在心底泛起一笑。 他讨厌极了随风飘来的玉蝉衣身上的味道,和微生溟身上相似的味道,那是玉蝉衣不受他掌控的证据。 没有理由不杀了她。 春日细风吹不开水面涟漪,湖面平滑如镜,只随着两人在湖面掠过泛开点点波纹,两人悬空踏着江面,就如同踩在光洁的镜面上。 陆闻枢冷着一张脸,目光有些痴迷的盯着玉蝉衣的脸,同时却将荧惑召唤出来,握在手上。 有一道剑气凭空斩去,将完整的湖面中途一劈砍,湖面顿时起了波涛,宛如镜子碎裂。 这是玉蝉衣的剑。 她手持“修月”直冲陆闻枢的门面而去。 “风息谷的剑技。”陆闻枢见此,眼底闪过一丝轻蔑的神色,他忙挥剑相对,抵御住玉蝉衣的攻击。 风息谷的剑技裹挟着玉蝉衣令人胆寒的剑意袭来,陆闻枢应对得不算太吃力,他道:“你的剑技都是我教的,都源于承剑门。想凭区区风息谷的剑技就想打败我,简直痴人说梦。” 玉蝉衣闻言拧眉,剑下一挥,又是一招“流萤修月”出手。 经由“修月剑”施展出的流萤修月,在湖面的空中画出一个满圆的“月”,如此巨大,如此耀眼,这洁白的流萤月向陆闻枢袭去,直将水平的湖面往下压得深深凹陷。 陆闻枢面色微变,手下却不急不躁,将那一轮满圆的流萤月披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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