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承思听到这些话,心里就烦。 愚蠢?他看蠢的是这帮人才对。 他叫燕回风放人、上门赔礼,燕回风不肯,他便打了燕回风一顿板子,这些人怎么就看不见? 他将这帮人斥责一番,挑了几个杀鸡儆猴。待他袖子一挥,面前臣工便迅速如释重负地退出去。 一直坐在侧首不曾开口的皇四子永王这才开口道:“皇兄何必动怒。” 永王母妃与沈皇后本是表姊妹,永王又与原承思年纪相近,二人一向亲近。他知这不过是一个结亲的消息没传到罢了,尚不至于让原承思动怒,八成是借故发火。 他宽慰道:“卢氏与燕氏多年不合,又受久了委屈,若是想要另觅前路,也无所谓一场姻亲成与不成。” 原承思冷笑道:“南关是苦了些,好歹也是他发迹之地。谢氏案牵涉者众,孤留卢遂良一命,进言陛下,打发他回南方守关,已是足够宽厚了。他倒是不记不念,得寸进尺。” 太子宽仁之名人尽皆知,他并不是手段狠毒之人,只是善于未雨绸缪。 于是永王道:“卢遂良子侄之中,没有可用之人,孙辈还小,更不必提。一个姑娘家而已,倒不值得费心。皇兄若不放心,我且叫人去盯一盯。”
第27章 上元 我买个面具,看他能不能认出我。…… 沈皇后实在满意卢家这个女孩,见原景时来了,便叫他领人去瞧一瞧落云湖边的双色梅花。 那是今年内苑新培育的品种,颜色相映,寓意好事成双。 沈皇后的心思几乎是挂在明面上了。 宫人们在后面远远跟着,两个人一路同行。 卢音致只有十六岁,却颇有将门风范,落落大方,毫不拘泥,十分有礼地同他说话。 原景时纵然常年游历江湖,到底也是出身皇家,不会落她面子,只是回应间有些心不在焉。 二人站在湖边,白袍紫裙,佳偶天成的模样。 卢音致轻轻笑道:“我自认是有趣之人,殿下今日心不在焉,想来不论是谁在此,都难以挽救殿下心情,不是我的过错。” 她心思通透,正对原景时侠肠:“今日怠慢卢小姐,改日再携礼赔罪。” 卢音致温和拒绝道:“不必了。有来有往,便不叫人死心。今日烦请殿下在此站一站,全我情面,日后各自同长辈说清,便也罢了。” 原景时没有拒绝。 他扯下一枝柳条在手指间弯折,闲问道:“卢氏镇守南关密云峡,你在南方军中长大,可有什么趣闻?” 卢音致笑道:“幼时随父亲巡查密云峡全线,行至望州地段,纵马山间,见到一个狭长山洞,空穴来风。我点着火折子往里走,隐约见得什么,正待看个分明,便被我父亲抓了回去。” 原景时回过头,将目光落到她脸上。 她意有所指道:“小女至今不知,那里头藏了什么宝物。九殿下游历天下,若到过望州,不知见没见过?” 原景时将手里扎成的柳枝兔子递给了她。 “来日游至南方,乐意一见。” -- 上元佳节,道路两侧早点缀上各式花灯,夜幕虽已降临,这繁华上京却犹如白日。 梦雨楼的琉璃瓦折射着万家灯火,夜间也见得绚烂璀璨。拳头大的红珠小灯接连挂在三层廊桥之上,将梦雨楼与其后的惊鸿坊相连。 日将落时,这背对主街的繁华地就开始热闹起来了。惊鸿坊中的仆从来来往往,匆忙间整齐有序,俱是为了今夜三月一逢的大演。 即便往来的普通侍女,也用的是繁记自产的浮金黛。浮金黛色浅却不如铜黛泛绿,反倒会有些金色浮光之效,正与今日繁华相合。 后场盛装打扮的数十个姑娘或立或坐,三五成群地说话。 “好端端的大演,纯姐姐怎么突然就病了。” 纯肆坐在众人之间,身姿婉婉,宛如春花初开,只是脸色有些泛白:“我也不是头回大演,倒不遗憾。你们好好演出就是,不必多想。” 有个姑娘有些可惜:“没你那一把琵琶,今日又该是素姬出尽风头。” 纯肆没接这话,余光往旁边瞧了瞧。 在热闹的嬉笑声之外,一个穿着浅金色舞服的女子扶着木栏,将脚尖绷起反压,妆容精致的脸上表情冷淡。 正是惊鸿坊舞部的头牌素姬。 自那年惊鸿坊成立,大当家谢年年亲自选中了她,她便成了惊鸿坊的标志。曲再新,歌再好,也抵不过她一个转身,裙摆旖旎。 乐声响,众姬走上了舞台。 -- 大昭国岁,万国来贺。前些日子的除夕宫宴上,因谈国事,还稍显严肃。今日上元宫宴,便随意了许多。 宴席到了后半,不少人都已酒意上头,南国那位国君南玘更是不胜酒力,先回别邸去了。 为庆大昭国岁,繁记新研制了特种的烟花送进宫里。原景时站在沈皇后身边,扶着她和众人走出,一起看向夜色沉沉。 他也喝了点酒,脸色有点红,看着这绚烂烟火,不禁思绪越飞越远。 这是繁记的烟火。 可她为什么不来呢? 沈皇后看他眼神放空,以为他是累了,本想撮合他去与卢音致站在一起赏烟花的心也散了,叫身边的侍女送他先去休息。 却见一个满头华盛、锦衣明媚的少女过来,一把抱住原景时的手臂:“我随九哥去罢。” 正是沈皇后的小女儿安乐公主。 沈皇后道:“小九醉了,你跟着他去做什么?” 安乐道:“九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还没听他说够外面的趣事呢。我陪九哥去吹吹风,说说话,再将他带回来。母后,好不好嘛?” 安乐生得娇俏,话音绵软,听得沈皇后只能无奈地笑。 原景时与沈皇后笑道:“母后,我随安乐去一会儿。” 沈皇后自然没了拒绝的理由,只叮嘱道:“披好大氅,别受凉了。” 安乐开心地拉着原景时走开,待人少了,这才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将出宫的令牌带来了,九哥,我们出去看灯罢。” 原景时无奈道:“母后肯定不会同意你出去的。” 安乐同他撒娇:“走嘛走嘛。我有护卫,还有你陪着,不会有危险的。再说了,九哥,你的心早就飞出去了罢?” 原景时少在上京,却不是不知道上京的事。 他板着脸说:“是我想出去吗?是你想去找那个姓裴的罢。” 安乐有些脸红:“去不去?我们这就走!” -- 彤华走上人群熙攘的长街。 她买了个狮子面具扣在脸上,对着小贩的铜镜整理带子。 那卖面具的是个中年人,笑问她:“姑娘一个人?” 彤华的声音捂在面具底下,闷闷的:“不是,还有我阿兄。” 中年人问:“你们走散了吗?” 彤华摇头道:“不是,我在等他。我买个面具,看他能不能认出我。” 中年人哈哈一笑。 彤华付了钱,转身融进人群里。 街上人来人往,大多是结伴出行,只有她一个人独来独往。 她一只手里提着莲花灯,另一只手拿着刚买的糖饼,敛裙坐在一旁台阶上,将面具掀起品尝。 美丽的面容终于显现,对面的一群少年人推推搡搡,终于见一个月白衫子的公子走到她面前来。 他取下面具,面上有些羞赧,但还是开口问道:“姑娘……是一个人吗?” 彤华一时怔了怔,仔细一看,才见这原是上京城内一个异姓小侯爷。 上京贵胄,没几个不认识祝文茵。但今日彤华为免人打扰,特意提前使了障眼法,这才没让人认出来。 彤华将口中最后一点糖饼咽下,站起身来重新带好了面具。 她回答说:“我是和我阿兄出来的。” 小侯爷出师不利,又不想太快离去,便问道:“我见姑娘只有一个人,可是和兄长走失了?” 她眼中藏着灯火千盏,笑道:“没有。” 她错开两步,重新融进了人群里。 长夜长明,这一次,她终于感到袖口被人拉住。 她没有回头。 那个人没有现身,藏在无人可见的一片虚空里,安静地拉住她的衣袖,而后顺延向她的左手。 他拉住了她。 彤华在面具下的嘴唇无可挽救地勾起来,用只有他能听见的灵讯与他沟通。 【做什么?】 【看你一个人,实在是可怜。】 她耳中回响的是一个熟悉而空洞的声音,一个不是用声带发出的声音。 彤华觉得今天自己实在是很放肆了。 她明目张胆地走在明亮的长街上,袖子下的手,紧紧地拉着那个谁也看不到的他。 这种安全感实在是万分难得。 她同他提要求。 【你给我买一个莲花灯罢。】 【别得寸进尺。】 彤华左顾右盼,像个寻常姑娘似的,见到什么新奇的都上去瞅一眼。 街口有人叫卖花灯,彤华被喊声吸引,回过头去,看见那处被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她钻进人堆里凑热闹。 原来这商家在这里搭了个架子,在上面挂了不少绢花,若有人能在三箭之内将花射落,并答对里面的字谜,就可以兑换一旁的花灯。 彤华往旁边看,那些花灯也是由高到低放着,造型不一而足。越是好看的,对应的绢花便越高越难。 这商家敢这么做,就是有自己的底气,那花灯做得实在精巧漂亮,不断吸引着人上前买箭,要去射花。 可惜固定绢花的木环角度实在刁钻,先后不少人上前,皆是空手而返。 彤华看多了,竟也生出了些趣味,恰好那盏莲花灯合她心意,便从袖中取了钱币,同那商家道:“我也来试试。” 那商家见她不过一个姑娘家,没伸手去接,而是问她道:“这位姑娘,这木弓不好使力,可有人帮你吗?” 那木弓彤华自己也能用,但她却下意识回了头。 挤在自己身边的,不过是些素不相识的凡人,那个人早在她凑热闹的时候就松开了她的手。 她转过头看向人群之外,六道之外虚空之中,不见他的身影。 她的兴致瞬间全无。 她想说算了,身边却有人道:“我来帮这位姑娘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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