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外面一阵轻微的响动,床上和衣而眠的一女子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明净无波,不似刚睡醒的模样。末了,躺了一会儿,还是撑起身子,下了床,慢慢走到院外。 随着老木门吱吱呀呀的声响,应如是打开小院大门。 打眼一瞧,只见一个身着锦袍的公子哥儿头朝下正倒在她院落门口,身上隐隐约约还有血迹,估计是受了伤。 应如是只是看了一眼,便从善如流地关上小木门,头也不回地转身往里走,边走边念叨道:“各人有各人的命,神仙不能擅动凡人气运……” 她走到一半停了下来,原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算了,姐姐我人美心善。” 应如是把这个死猪一样沉的人拖到院子里,待到她把这人翻过来,脸朝上,看清了面容,稀奇道:“方落寒啊方落寒,要不怎么说咱俩是一家人呢,你这下凡历劫都还能碰上我,真是缘分!” 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在他身上扒拉了起来。判断道:“腹部一剑,伤口虽深,但不致命;胳膊上被划了两刀,还好,血已经凝固了。没什么致命伤,就是出血有点多,昏过去了。”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唔……还发烧。” 应如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个人拖到偏间的床上,一边叉着腰喘着气一边道:“一个凡人,怎么这么重?” 歇了一会儿,应如是把方落寒的脏外袍脱了下来,他腰间还挂着不少玉佩和坠子,应如是随手扯了放在一边。看来他这胎投得不错,家里应该还挺有钱的。 “刺啦”几声,应如是直接把他伤口处的布料撕开,让伤口露出来,随后打来水给他清理伤口。清理完后,她在院子篱落下随手扯了两把草药,捣碎敷在他的伤口处,又撕了一件干净衣服给他包扎,手法一如既往的粗暴。亏得方落寒还昏迷着,什么都感觉不到。 一直快到凌晨的时候,方落寒的烧才退下去,应如是伸了伸懒腰,也没再守着他。天也快亮了,应如是走到小院里,拿起桌子上的扇子往脸上一盖,就躺在躺椅上准备再小睡一会儿。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方落寒才渐渐清醒,他睁着迷瞪的眼睛望着天花板:这是哪?昨晚上发生什么来着? 屋子的门被打开,夕阳昏亮的日光从外照了进来,他见一女子,宛若神明。 他望着那身影,怔了好一会儿,猛然间有了想落泪的冲动。他倏地转过头,把这奇怪的感觉压了下去。 方落寒闭了闭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光亮才看清这女子的形容:这女子白衣青衫,头上只束了一根发带,约莫十八九岁,正抱着手臂倚在门边看着他,脸上总带着些若有若无的笑容,很让人放松。 明明是一副寻常打扮,却让方落寒想到一个词——仙人。 应如是见他醒了,淡声道:“衣服在旁边,你手脚没伤着,醒了就自己换。” 方落寒撑着身子坐起来,面色还是有些发白,向她颔首致谢,喉咙间有些干涩,他道:“多谢姑娘相救。” 应如是看了看他,道:“换完衣服后出来吃点东西,顺便走一走,对你的伤有好处。” 方落寒再次颔首。 应如是转身离开,顺便帮他带上房门。接着往右边一拐就到了小厨房,烧起了水,煮起了粥。 之后就自己一个人坐到院子里的小木桌旁,慢慢捏起了泥巴。这几年,她捏泥巴捏的越发娴熟,惟妙惟肖!除却小猫小狗各种动物,偶尔也捏捏人,但是人像不是很好卖,毕竟谁知道这是谁? 不过后来,她发现,仙官像很好卖!尤其像什么财神爷啊,龙王像啊;读书的拜文官,学医的拜医仙,府衙里供着武官…… 这她熟啊,都老熟人了! 不过她捏出来的跟仙官本人长得一点都不像,因为不好卖!要是照着仙官本人捏,人家根本就不信这是神仙! 一定要夸张一点,文官要眉清目秀,耳肥头大,一看就很能保官途前景;武官要那种凶神恶煞,肩宽腰粗,一看就能镇住魑魅魍魉…… 她也尝试过捏自己的仙官像,不过捏出来总不太满意,凶神恶煞不符合她的脾性啊,看着总觉得怪怪的。算了,不祸害自己了,方落寒就挺不错…… 泥塑一层一层摆了满墙,不过中间那层都是相当好看的仙官像,那是她最早捏出来的一批,卖不出去,她也不舍得扔掉,就都留下了。 方落寒换完出来,正看到应如是挽着袖子在那儿捏泥人。这人也真是,怎么捏个泥巴还那么……干净。 应如是眼睛都没抬一下,对他道:“厨房里煮的有粥,吃的话自己去盛。” 这语气是没把他当病人,没把他当客人,也没把他当外人。方落寒闻言下意识地竟然没反驳,自己按她说的去盛了碗粥。这种感觉很奇怪,很奇怪地习惯! 方落寒去盛粥这档,应如是放下手里的泥人,起身洗干净手,坐到院子里的小石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喝边赏景。 方落寒端着碗从后面出来,望着她的背影,真的很像,可他不知道哪里像?他分明没见过这人,可就是觉得熟悉。对话的腔调,不拘小节的玩笑,他自己明明没有这些习惯,可面对她就会被不由自主地带出来。他觉得很亲切,那种看到她就想犯贱的亲切。 应如是看着他只端了一碗粥过来,缓缓抬头,道:“没我的?” “啊?”方落寒有些懵,随即:“……哦哦。”放下手里这碗粥转身又去盛。 “奇怪,真是奇怪!”方落寒在路上自言自语,“哪有让病人伺候自己的?”他转念一想,“但人家于我有救命之恩,做这些本来也是应该的。”他手捂上肚子,“可我分明……” “咦?”方落寒又摸了摸肚子,“昨日捅的那一刀呢?” 方落寒盛好粥往回走,却正见着应如是好整以暇地望着他:“走路挺稳当,想是伤都已经好了。” 昨日那一刀捅得可不轻,却只一日就恢复得差不多了,方落寒有些不可置信,心里还隐隐有些害怕:“你……你不会,是……” “啊,对。”应如是抱起手臂,承认道,“我是。” 方落寒放下粥,后退一步,掸净衣袍,深深一拜:“多谢大仙救命之恩!” 应如是一口粥差点没喷出来,气笑道:“我还以为你说我是妖怪。” 方落寒闻言抬头:“啊?你是妖怪?” 应如是一本正经地点头:“是啊,我已经在这儿上百年了。” 方落寒直起身,本能的不是很信她的鬼话:“那你变个花儿或者什么戏法的给我看看。” 闻言,应如是没动。 方落寒看着她,应如是依旧没动。 “连朵花儿都变不出来,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妖怪。”方落寒一边嗔怪一边当自家里坐下。 应如是看向他,果真是方落寒,沦落成凡人了还精得跟个猴儿似的。 方落寒吃着粥,继续问道:“你不是大仙也不是妖怪,那你是怎么让我好这么快的?” “我什么时候否认自己不是大仙或者妖怪?”算了,不跟他扯淡了,应如是下巴指了指篱笆下的杂草:“随便摘的,倒是没想到有如此奇用。” 方落寒好笑地看着她,神情却丝毫不计较:“我看起来这么好忽悠?” 应如是打量着他,轻笑道:“差不多了。” “算了,”方落寒道:“你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了。” “我没有不愿意说。”应如是道:“是你不愿意信。” 应如是说的确实是真的,只是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自身神力全无,可周围的花花草草却能长得那般好。本来只是人间的普通草药,可只要长在她周围,都快变成灵药了。 方落寒吃完了饭,清了清嗓子,正式自我介绍道:“小子名叫白期,字清适,承蒙姑娘救命之恩,日后姑娘有任何吩咐,我必全力达成!” 白期?应如是眉梢微挑:白九黎安排的?还是他自己想这么干? 她面上不动声色,只道:“看你衣着当是大户人家公子,你这伤不出两天就该完全好了,好了就早点归家去吧。” 虽说应如是现下状况与凡人无二,可她毕竟还是个神仙,总归能窥得几分天机,不宜干涉过多,不然凡人命格改变,下几世都会受到影响。 方落寒看向她,少顷,才固执地摇了摇头。 应如是好笑地望着他:“你不回家拿什么报我的恩?光靠你那几个玉佩可不够。” 闻言,方落寒望向她,最后还是摇了头:“我不回去也能报你的恩,我不愿意回去。” 应如是微微挑眉,一听就知道里面有很多弯弯绕绕,她不欲深究,只道:“那你准备去哪?” 方落寒想了想,道:“我还有个远房叔叔,我可以去投奔他。” “哦。”应如是点了点头:“那你过两天就收拾收拾走吧。”说完头也不回就进屋了。 方落寒转头望着她的身影,这么无情! …… 两天后,方落寒的伤就已经完全好了,他清晨起来收东西,其实他现在周身也没什么,该丢的都丢得差不多了,除了身上那几块儿玉佩,也没什么值钱物件儿。他把包袱放在院子里,准备去找应如是辞别。 他望着那道紧闭的门窗,也不知道应如是回来没有。 说来也怪,他昨日一整天都没见到应如是的人影,却有人定时送来饭食,说是酒楼的。难不成她昨日去了镇上,怕自己赶不回来所以让人给自己准备的吗? 他抬手敲了敲门:“姑娘,你在里面吗?” 里面没声儿。方落寒又敲门问了一遍,还是没反应。 “嘶,还没回来吗?”方落寒抱起自己的手臂,自言自语,“不告而别也不好,要不我再等等,若是等到她回来就当面言谢辞别,若是没等到,就留下一纸书信再走。反正日后携礼回来拜访也会再见。得,就这么办。”方落寒打了个响指,就这么愉快地做了决定。 他坐在小院里,自己煮了茶水,边喝边等应如是回来。等得无聊就去看那满墙的泥塑。 捏的真是不错啊,方落寒心里叹道。 他看着带着花冠的泥像,奇道:“永乐崇安大帝竟是个女的吗?” 他也不纠结,继续往前看,过了一会儿,他在一个泥人前站定,摸着下巴,神色有些古怪,道:“这泥人……怎么跟我有些相像?” …… 快到晌午的时候也没等到人,他想了想,准备去找笔墨,刚站起身,小院的大门就被推开,进来一个大娘,挎着一个篮子。 两人对视,皆是一愣,那大娘推开门看到是个陌生男子顿时警惕起来:“你谁啊?安安呢?” “安安?”方落寒没懂,应如是这两日与他相处颇为疏离,连个名字都没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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