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十弘想:她那时是在夸我吗?是吧,毕竟她似乎很有兴趣看了一圈又一圈。“平衡感”这种克制的用词,才是纵览整个美学体系后所能抵达的精妙表达。对于那种并非奉承的夸奖,作为制作者的自身是能够感知的。更何况是敏感的楮十弘。 因此,回想起那天那一场景时,楮十弘会露出喜滋滋的表情,有时傻气地笑出声。 汤岩出现又消失的这个九月,他为了追踪这个幽灵般的故友已经焦头烂额——上次在医院里向汤岩推荐了自己的新发明后,半个月过去再也没有见过他。他一边搜寻汤岩的踪迹,一边分出了时间和石绘搭建起合作关系。 他对自己的一心多用感到得意。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将心思放在了她身上。他只不过是愿意接触具有真实发言精神的年轻人,这对他的发明事业大有益处。总有一天,他可以不用借着广告商的赞助来为公司创收,而是依靠发明本身赢得瞩目。 此刻,他清了清嗓子,对即将离场的石绘说:“给我一杯热水……我不喝瓶装水。我,我注重健康!” 他故意强调了“健康”两个字。泄露出一丝动物世界中雄猩猩对异性展示健硕体魄的心思。 石绘向楮十弘望了两秒。 楮十弘有些惊慌。他一直在猜想的两个问题,此刻似乎得到了证实。其一,石绘在第一次碰面时并不知道他是谁;其二,石绘很可能已经忘记了当时的场景,所以也不会记起自己与他产生了什么对话。 楮十弘的脸部肌肉在接近松垮时,石绘伸出了手指。她将自己右嘴角的肌肉往上方移去,在脸上制造出半边的笑容。然后以高出平时的音调说:“好的。” 尽到了服务的本分后,石绘转身走向后台。 楮十弘看她大概是生气了,只能咧咧嘴,继续焦急地等她回到这里。 不远处,张思议从一名学生手里接过了一只猩红色的钥匙扣。 楮十弘脚尖反复点地,在一遍遍旋转的视线中注意到了张思议手中醒目的色彩。 “那是什么。”他自言自语。 看到张思议将钥匙扣放到面前闻了闻时,原本坐下的楮十弘站了起来。 石绘端着一杯热水走来。楮十弘的注意力又被拉扯回眼前。石绘将水杯放下,转身就走。 “喂。”楮十弘开口,虽然只是一个音节,但他已有了持续对话的野心。 石绘站定,送来一个不算和气的眼神。 楮十弘连忙收敛野心:“有……有人……在下面发什么吗?” “哦,钥匙扣吧。” 听到石绘的声音恢复了正常,楮十弘稍微有些放心。这种不疼不痒,波澜不惊的语调,才是世界的常态。 “是吗……” “这不是你们公司为了这场活动发的纪念品吗?到场的人都拿到了吧。”石绘说着,从口袋中取出一只鸡蛋大小的红色毛绒玩具。 被她食指和拇指拎起的钥匙扣,垂落在楮十弘面前。是一只红色的猩猩。 “这是钥匙扣?这么丑。”楮十弘脱口而出后,有些懊恼没有斟酌好用词。本可以评价得更有技术性。 “是吗,我觉得平衡感挺好的。”石绘端详着钥匙扣,“丑得恰到好处。” 楮十弘连张了几次嘴,却哑口无言。他目送石绘走开,然后将视线扭回被熨得平整无痕的桌面。 她在夸奖那只钥匙扣吗?不不不,应该不是。“平衡感”什么的,只是最为初级的一种美学框架。 他拿起桌上的热水,猛喝了一口。
第12章 九月!迫近的入口04 04“奇迹”这是九月的尾声。远行归来的汤岩松开行李箱,将手推向桂氏祠堂的红漆对开大门。地面银灰色的细尘,一部分被门底的直角推出半圆形的落差,一部分顺着对门张裂的中线袅袅而上,蒙住了汤岩的视线。一脚踩入祠堂,汤岩的皮靴就陷于银灰之中。本应喊上一句“桂姨”,但闪光的灰尘干扰着他。而且,落入他视线的景象,让他感到即使喊出了声,也不会有人回应。整个祠堂看起来,像是至少是十天半月没有人打扫过。而他离开的时间,也就这么久而已。难道桂阿姨出事了?汤岩将行李箱丢置于院中,挥开眼前的尘雾,大步走向桂阿姨常在的厨房。厨房上了锁。“桂姨?”他轻敲了敲门。“有人吗!”他又重敲了两下。汤岩后退一步,抬起脚。“嘭——嘭——”木门被强行踹开。往里走去,缺乏光照的角落里散落着器具、草药与食材。厨房内部和印象中没有什么两样。从院子的方向传来了声音,是大门被又一次推开的“吱呀”声。汤岩因警惕而立于原地。接着,响起了清晰的脚步声。比起桂阿姨,似乎要显得沉重些。“哎?”声音先于其人迎向汤岩。接着,有身影站到了门边,探着上身望向大门敞开的厨房。“桂姨?”在汤岩确认之际,桂阿姨身后的灰尘渐渐下沉,只有一星半点落在她盘起的头发上,与鬓上银丝沉默依偎。“你回来啦。干嘛这样看我?”桂阿姨问。她的怀里抱着什么东西,用一块红布蒙住。“没,没出事就好。”汤岩没有多说,向外走出厨房。“我刚才买了个宝贝,来看看?”桂阿姨将手中的重物放上了餐桌。汤岩无心去看。他大步回到院子里,走向自己的行李箱。“桂姨,你究竟有几天没打扫了?”“别乱说话。”桂阿姨高声应了一句。“这种程度的灰尘,太诡异了。”“这个院子有脾气,半天没打扫就会这样的。”桂阿姨靠在门边,“倒是你,没想到真的回来了。”汤岩拨了拨行李箱表面暂歇的银尘,将其提起,走向楼梯。“我回来有这么稀奇吗。只不过是去了一趟国外。”“国… 04“奇迹” 这是九月的尾声。 远行归来的汤岩松开行李箱,将手推向桂氏祠堂的红漆对开大门。地面银灰色的细尘,一部分被门底的直角推出半圆形的落差,一部分顺着对门张裂的中线袅袅而上,蒙住了汤岩的视线。一脚踩入祠堂,汤岩的皮靴就陷于银灰之中。 本应喊上一句“桂姨”,但闪光的灰尘干扰着他。而且,落入他视线的景象,让他感到即使喊出了声,也不会有人回应。整个祠堂看起来,像是至少是十天半月没有人打扫过。而他离开的时间,也就这么久而已。 难道桂阿姨出事了? 汤岩将行李箱丢置于院中,挥开眼前的尘雾,大步走向桂阿姨常在的厨房。 厨房上了锁。 “桂姨?”他轻敲了敲门。 “有人吗!”他又重敲了两下。 汤岩后退一步,抬起脚。 “嘭——嘭——”木门被强行踹开。往里走去,缺乏光照的角落里散落着器具、草药与食材。厨房内部和印象中没有什么两样。 从院子的方向传来了声音,是大门被又一次推开的“吱呀”声。 汤岩因警惕而立于原地。 接着,响起了清晰的脚步声。比起桂阿姨,似乎要显得沉重些。 “哎?”声音先于其人迎向汤岩。 接着,有身影站到了门边,探着上身望向大门敞开的厨房。 “桂姨?” 在汤岩确认之际,桂阿姨身后的灰尘渐渐下沉,只有一星半点落在她盘起的头发上,与鬓上银丝沉默依偎。 “你回来啦。干嘛这样看我?”桂阿姨问。 她的怀里抱着什么东西,用一块红布蒙住。 “没,没出事就好。”汤岩没有多说,向外走出厨房。 “我刚才买了个宝贝,来看看?”桂阿姨将手中的重物放上了餐桌。 汤岩无心去看。他大步回到院子里,走向自己的行李箱。 “桂姨,你究竟有几天没打扫了?” “别乱说话。”桂阿姨高声应了一句。 “这种程度的灰尘,太诡异了。” “这个院子有脾气,半天没打扫就会这样的。”桂阿姨靠在门边,“倒是你,没想到真的回来了。” 汤岩拨了拨行李箱表面暂歇的银尘,将其提起,走向楼梯。“我回来有这么稀奇吗。只不过是去了一趟国外。” “国外有什么好玩的?” “去了一家研究院,一家玩具厂,你觉得我像是去玩吗。” 经过桂阿姨面前时,汤岩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只猩红色的玩偶钥匙扣,丢给她。桂阿姨两手接住,目光依然落在汤岩身上。 “其实你不用为我瞎担心。”她说,“毕竟我是西失的‘亲女儿’,在这个生养我的地方不会出事的。” “是,是。虽然西失城没有原住民,我们都是‘私生子’。”汤岩上了楼梯。 “说什么傻话。”桂阿姨仰头看着汤岩步步上行的身体,提高了声调,“别听那些人自欺欺人编的历史!” “是吗。” “在我出生之前,西失就是西失了。只不过后来的人不愿意承认罢了。大家都盯着奇迹,想着做出奇迹,说什么西失是一场大雨落下后才冒出来的。不承认踏踏实实,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代代传承。唉,抛弃了自己的过去有什么好的?” “承认了又有什么好的?”汤岩微微俯身,说,“又穷又肮脏。” 他继续上楼,走向自己的房门。 听到钥匙开锁的声音,以及紧随其后的关门声后,桂阿姨回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温吞地喝了几口之后,她走到院子的一角,开始不紧不慢地打扫。 汤岩锁紧房门。 没有开灯的室内呈现地下仓库般的昏暗,加上久未开窗,房间里笼罩着沉闷的异味。但他顾不上这些,而是径直走向书桌,打开电脑,点开一段视频。 “具体时间?”他向泥鳅发送了信息。 “9月21日的凌晨3点24分29秒。”泥鳅迅速回复。 汤岩拖动鼠标,拉扯视频的进度条。 这是北纬大厦二十九楼的监控视频。在快进的画面中,只能用“一无所获”来形容几乎一成不变的幽深。直到进度条接近尾声,一只飞鼠突然从一无所有的空气中飞出,在镜头前留下一团灰色的疑雾。 汤岩按了暂停键。他身体前倾,将画面定格,放大。 飞鼠身躯别扭,姿态失控。 “太短了,只有这一次出现?” “只有这次。” “但是你已经知道十二岛入口出现的规律了吧。”汤岩坐下,靠上椅背,“飞鼠出现这天,你有意把摄像机调整到最正的角度了。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不确定性太多,不能过于乐观。” “你还知道多少。” “从外部整体来判断,十二岛就像悬浮在城市上空的气球,位置并不固定。”泥鳅的回答透过文字与汤岩默契连接,宛如恰好紧邻着他在开口说话。 “这我知道。” “从适宜飞鼠繁殖这一点虽然可以推断十二岛内部温湿度和环境与我们地面相似。但它外围的晶体层似乎非常特殊,不仅让它具有隐形能力,也控制了十二岛入口的开闭。关于它的诞生或出现,你还能提供更多信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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