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听着诵经声走下来, 燕鹤青听得头都大了。顾屿听得清心寡欲头脑昏沉。乌归倒是听得很入神, 暗地里寻思着要不也去买本经念念。 三人又向前走了一段路, 乌归袖中忽而变得鼓鼓囊囊, 不安分的上下乱窜。 燕鹤青漫不经心向他袖子里瞟了一眼,“哦”了一声, 恍然大悟道:“怎么把它给忘了。” 顾屿微微皱眉,不解地看向她。下一刻, “嗤啦”一声,乌归半边袖子直接被扯了下来。那团鼓鼓囊囊的东西落在地上, 好巧不巧被袖子蒙住了脑袋, 只能在原地急得四处乱转。 顾屿微微弯下腰, 将乌归那已经被咬得支离破碎的袖子从那东西头上揭了下来。视线骤然清晰,一向看不惯的仇敌就在眼前。发伏蝶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出自本能的反应,一口咬上了顾屿的手臂。 顾屿:“………………………………” 他深吸一口气,另一只手直直拍向了发伏蝶的脑袋。乌归着急忙慌地想要出手阻止, 眼见已来不及,只得求助般看向了燕鹤青:“……尊主,这……” 顾屿手上动作一顿,默默泄了力道。转而低眸浅笑着轻轻拍了拍发伏蝶的脑袋。 然后……发伏蝶瞪了他一眼,咬得更凶了。殷红血珠从它的齿尖滴落到了地上,四周人群中忽而一阵暴动。 乌归忙着从发伏蝶的口中抢救顾屿的手,无暇顾及其他。燕鹤青倒是在看戏的空当,还不忘向四周若无其事地斜睨一眼。待看清那些人的反应后,眸色一凛,出手将发伏蝶拍昏后拎了起来。 顾屿的手被咬得鲜血淋漓,紧紧抿着唇,似乎痛得不轻。他站直身体,强忍着疼痛向燕鹤青道谢。 燕鹤青沉默地看着他,将发伏蝶抱在怀中,微拧着眉,并不答话。乌归从随身行囊中掏出了用来疗伤的药膏,轻轻碰了碰顾屿。 顾屿接过药膏,简单处理了下伤口,血渐渐止住了。周围的暴动渐渐止息,街市又恢复了一开始的繁华热闹。 燕鹤青只作什么都没看见,低下头拍了拍发伏蝶的脑袋,力度拿捏地刚刚好将它拍醒。发伏蝶甫一睁眼,立刻对着顾屿又是一阵龇牙咧嘴,但碍于燕鹤青在场,没敢再扑上去。 顾屿倒是眼眸微微上挑,笑得十分善解人意:“没想到几日不见,犬兄的脾气还是如此暴躁。不过想来也是为了维护主人,一片忠心倒也着实令人感动。” 发伏蝶:“………………………………” 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老子是神兽!神兽懂吗? 发伏蝶嘤嘤嘤假哭着往燕鹤青怀中钻了钻,低声叫道:“嗷呜嗷呜嗷呜嗷呜嗷呜呜。” 呜呜呜你管管他,那小子骂我是狗。你去管管他。 燕鹤青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并没有顺从它的意愿出言反驳。反而垂下眼眸,若有所思地摩挲着它的脖颈。 发伏蝶心中骤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乌归看了看燕鹤青,很有眼色地从隔壁摊贩处买回来了根长绳。那商贩向他再三强调了保质保量绝不退款,用来拴狗恰到好处……用来拴人也不是不行。 乌归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随意嗯了两声,拿起长绳付钱走人。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燕鹤青身边,双手将长绳递了过去。 发伏蝶磨牙霍霍,呜呜低吼,目眦欲裂。 好好好,好的很。老子瞎了眼,到现在才发现你们蛇鼠一窝狼狈为奸笑里藏刀口蜜腹剑。呀呸,再不发威真把老子当狗了! 它纵身一跃,试图逃离燕鹤青的怀抱。然而燕鹤青动作更快,一把拽过长绳围过它的脖颈,发伏蝶瞬间被牢牢套住动弹不得。 燕鹤青蹲下身看着它,眼眸冷冽,唇角微微上扬:“乖,帮我寻人。寻到了晚上请你吃肉,寻不到晚上吃你。” 发伏蝶抖了抖。抛开良心不谈,它觉得这事燕鹤青是真做的出来。 不管怎样,绳套到了脖子上,神兽也得乖乖当狗。发伏蝶无可奈何地四处嗅嗅,摇了摇尾巴,沿着道路循着气味向城中偏僻处狂奔过去。 城南处一间破庙,墙皮剥落,阶石上青苔密布。大门半掩着,红漆斑驳。轩窗残破,摇摇欲坠。屋顶处缺砖少瓦,残阳欲尽,光亮透过缝隙洒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 燕鹤青一行人跟着发伏蝶来到这里,一股酒肉香气扑面而来。 发伏蝶垂头丧气地在破庙门口站定,有气无力地向里呜呜叫了两声。燕鹤青手中攥着绳索,神色漠然地向破庙中瞟了一眼。乌归走上前推开了门,空气中的酒肉香气便越发浓郁,光是闻着就足以令人垂涎三尺。 一行人放轻了脚步进入庙中。寺庙角落处蛛丝遍布,供奉的佛像却是法相金身,金碧辉煌,面容栩栩如生。与这破庙格格不入。 乌归听了一路的诵经声,此时见到佛像便忍不住想上前拜一拜。顾屿不动声色地将他扯了回来,迎着乌归责备的目光,示意他再仔细看看这佛像。 燕鹤青俯身拍了拍发伏蝶的脑袋,又起身扫了一眼面前金光灿灿的佛像,微一挑眉语带怀疑道:“这是,双面佛?” 双面佛像,一面佛陀,一面修罗。佛陀拈花一笑,慈悲渡世。修罗以杀入道,只杀不渡。 究其原由,一念神魔。 寺庙地面处忽而传来笃笃笃的敲打声响。发伏蝶歪着脑袋,将耳朵贴在了地上,将燕鹤青带去了敲打声的来源处。 地面处渐渐裂开了一道缝隙,越扩越大。待缝隙扩大到足够容纳一人通过时,一只圆鼓鼓的手从地下伸了出来。 乌归和顾屿围在裂隙边缘,纵然已有心理准备,但此时还是不免被这突然伸出的手吓了一跳。 燕鹤青盯着那只从地下伸出的手,沉默着掏出了二两银递了过去。 圆鼓鼓的手攥了攥手中的银子,像是确认了什么,颤抖着收回了缝隙里。 顾屿和乌归齐齐抬头,不解地看向她,试图等一个解释。 燕鹤青掀起眼皮,不咸不淡道:“穷鬼。” 顾屿眉梢微挑,想了想方才那只圆滚滚都快胖成球的手,实在很将其与穷鬼两个字联系起来。……说是馋鬼还差不多。 地面下传来一声惊呼,下一刻,一道庞大的黑影从地底窜到了天上。三人一狗谨慎地往后躲了躲。只听“砰”地一声,黑影落到了地上,溅起烟尘无数,呛得众人连连咳嗽。 好不容易等到烟尘散去,视线渐渐清晰下来。众人这才看清地上躺着的是个横看成岭侧成峰的胖和尚。 胖和尚身上穿着深棕色僧袍,裹着半边红袈裟,面容慈悲,口中喃喃念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不知可有哪位好心的施主愿意扶贫僧一把?” 顾屿觉得这胖和尚看着有些眼熟。燕鹤青显然也认出来了,轻笑一声道:“寺庙地底炖肉吃酒,城主真是好兴致啊。” 和尚手腕上缠了圈佛珠,眼睛眨了眨,看向燕鹤青,小声诉苦道:“唉呀,鬼主大人有所不知,我这城中戒律甚严。僧人更是荤腥不碰,滴酒不沾。 像我这等半路出家的,从早到晚只吃素斋饭,时间久了实在熬不住啊。我也是实在没法子,只能隔几个月在这地底吃上一顿肉。为满足口腹之欲做出如此行径,贫僧心中也很是惭愧啊。” 顾屿忍不住笑了出来,眼眸亮得出奇:“惭愧也不妨碍城主吃肉不是么?毕竟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求佛这种事,一向都是心诚则灵的。” 乌归轻咳一声,上前将和尚城主扶了起来。和尚城主双手合十,整理好衣襟,向他连连道谢。 燕鹤青饶有兴致地瞧着他,开口问道:“不知城主如何称呼啊?” 和尚城主面上笑眯眯地向燕鹤青躬身行礼,手上攥着佛珠,声如洪钟:“回北鬼主大人,贫僧法号,梅乾。” 好一个没钱。 燕鹤青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违心夸赞道:“……果然人如其名,好名字。” 顾屿低低笑了一声。 地底的酒肉香气太过浓郁。发伏蝶向裂隙中不住嗅嗅,回过身蹭了蹭燕鹤青,嗷嗷叫了两声。 我要吃肉。 燕鹤青向裂隙处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问道:“梅城主这是吃的什么肉?香气有些过于浓郁了。” 梅乾不着痕迹地往裂隙处挡了挡,仍旧笑眯眯道:“普通牛羊肉罢了。鬼主大人若是对这感兴趣的话,不如就由我做东,请诸位去酒楼吃肉吧。”
第41章 灵珠 饿死活该 三城中商贩摊铺不少, 酒楼却只有一座。梅乾虽自嘲着没钱,但终究是一城城主。是以他领着一行人刚踏入酒楼中, 便被酒楼掌柜恭恭敬敬地请到了顶层雅间中。 燕鹤青一行人在桌边坐下。酒楼掌柜站在一旁殷勤沏着茶,满面堆笑,小心询问道:“诸位客官今日想吃些什么?现在吩咐下来,也好让我们早做准备。” 梅乾装模作样地捻着手中佛珠,闭目默念了句阿弥陀佛,方才缓缓睁眼,压低声音道:“我自然和平日里一样吃素。至于这几位—” 他转过头,试探地看向燕鹤青:“不知大人您想吃些什么?” 发伏蝶对着燕鹤青的腿一顿乱蹭,又威胁似的瞪了她一眼,嗷呜嗷呜地怪叫了起来。 肉。我要吃肉。不让我吃肉你就完了。 燕鹤青安抚地拍了拍它, 微微垂眸, 不甚在意道:“自然是入乡随俗。客随主便。”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梅乾有些尴尬, 轻咳一声, 又问了问乌归和顾屿各自有什么忌口和喜好。结果一个只一味摇头,一个笑吟吟地点头, 却又什么都不说。 梅乾对这些人没法子,只得依着发伏蝶的喜好又让掌柜添了满满一桌肉食。掌柜赶忙答应下来, 算了算这顿饭应付的银两,眉开眼笑地退了出去。 不多时, 菜肴摆满了桌子。除却梅乾看了直皱眉的三分绿, 余下的肉食从地上跑的天上飞的再到河里游的, 用了各样新奇的法子烹调处理。炙烤焖,炸卤炖,煎蜜煲,香气四溢, 浓郁鲜香。 发伏蝶对着这一桌肉疯狂蹦跶,不住摇着尾巴。双目发直,状似痴呆,一整个口水直下三千尺。 梅乾笑眯眯地抬手,向其余人道了声:“诸位请自便。”乌归抬眼看向燕鹤青,略微有些犹豫地举起了手中银箸,见自家尊主神色淡淡,并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放心吃了起来。 顾屿留神瞧着燕鹤青,见她一箸一箸地将手边够得着的肉搛起来喂给发伏蝶,自己却一口都没动,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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