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女听见那边的胖子瓮声瓮气,难掩喜悦的话语:“不,比起这个,我更想和你协商,小家伙,能否现在就请你躺上我的手术台呢?你知道的,崩解发生的太快了,这会让我来不及研究你的。” 宋年点了点头,医师心中一喜,他几乎就要迈步去推开手术室的门,友好地请她进去了。 可少女说:“很遗憾,看来谈判失败了。” “不要——”一声绝对算得上凄厉的喊声随着工作室大门被大力推开而传入室内,几个长刀大斧正往下滴落着新鲜血液,看起来就十分不好惹的壮汉顶在门口,护着中间那位草帽歪斜,胡子拉碴,身穿那种沙滩上会很流行的花衬衫和花短裤的男人。喊声正是出自这装束看起来有些不合时宜的男人口中,他见房中的人全都转头看着自己,抬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威胁,他看着宋年,安抚一样的缓缓地说:“放轻松,不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但是你不要伤害自己,好吗……” 宋年看着他,弯弯眉眼,露出一个极浅淡的笑。她抬起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摇摇头——耳鸣太过严重,她已经失去听力好一阵子了。虽然可以看懂唇语,可是她这次,大概要任性的假装没有看懂了。 她有些意外,原本以为等到这人赶过来,他只能得知此次的终局罢了,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到了。看来,未联系的这些日子,又发生了什么变化吧。早知如此的话,应该等等他,也许……啊,应该不行吧,她在的话,大家都会被那些东西一路追杀的。现在这样也不错,至少来得及告别。 宋年又转头看着胖医师,她轻轻地,像是少女撒娇似的,歪了歪脑袋。 “不——”在那个花衬衫男子咆哮着冲向宋年,抱住她的身体的同时,胖子觉得有点不妙。他下意识地,抬了抬手臂,想要做出些抵抗,然而身体好像断开了链接,毫无反应。接着,他觉得脑袋剧烈的,根本无力抵挡的抽痛起来,他瞬间就抛下手中的东西双手抱着头,嚎叫着在地上打起滚来。 胖医师身上穿的金属盔甲在周围碰撞出叮当哐啷的声响,如果不是他同时还在发出凄厉惨叫的话,效果兴许会喜庆一些。 宋年倚靠在花衬衫男人的怀抱中,安静地看着翻滚的那个人,忽然觉得自己的衣裳被什么东西拽动了,有些疑惑地低头寻找,对上那双她不论看多少次都很喜欢的眼眸。 是他啊…… 典星醒过来了,不知是花衬衫推开门时,还是花衬衫冲过来抱住宋年时,亦或者更早他的身体感受到威胁时。总之,他一直静静的,直到眼见着那胖汉医师厉声叫着,在地上打起了滚。他竟然也觉得害怕,两只绑在一处的手,紧紧地攥起了身下铺着的粗糙桌布,布料摩擦,自然也就拽动了有一部分身体靠在长桌上的她的衣物。 他原本是那么希望看见她,他曾经多期盼她会来救他,在那医师诉说关于她的事情之前。可在听到胖医师有意引导、暗示那些她做过的事情之后,他又想,她大概不会来救自己了。自己不过是她随意在路边捡到的一个实验品,而她应该是很冷酷的那种人吧,怎么会为了实验品以身涉险……实际上,他自己也没有想明白,当时晕倒得太快,此时又醒得仓促,根本不够时间让他理清一切,却已经要直面她。 所以,当她那双红得好似下一刻就要滴落出血液的瞳看向他;当她对上他,脸上略浮出些笑意,枯败的气质似乎都为之鲜活了些许,却显得整个人愈发诡异;当她抬手,打算安抚地摸摸他的头的瞬间……他一扭身体,然后,他重重的,响亮的,连带着手中攥着的桌布一起,跌落下长桌,摔在了地上。 听动静就觉得疼的一摔,他却仍怔怔地看着她,眼中显露恐惧。 跌落而下是意外,可躲开她确实是他的本意。 宋年闭上眼睛,她好似若无其事地,收回那只悬停在半空的手。 原来,他在怕她啊…… “啪嗒——”一声轻响,一滴殷红的粘稠液体,从她闭合的眼角渗出,划过那张煞白的小脸,落在地上。 那一珠炸碎的殷红小圆球,瞬间被地毯吸收、干涸、绽开一朵红中带黑的……象征死亡的不详花朵。就好像第一颗雨滴落在地上,仅仅是做一个告知一样,转瞬间,越来越多,越来越快的红黑色液体砸向地面,宋年轻叹,她把脸埋进了宋河的腰腹上。 太吵了…… 无论是那边医师的嚎叫,无论是典星摔在地上的重响,无论是宋河的同伴或属下向他汇报事情的人声……甚至她自己那一滴滴骤雨落地一样的滴血声,还有脑海里那些趁机捣乱的妄语,太吵了。她本该是听不见的,那些声音却好似被放大后塞进了她的脑海中回播,那么响那么响,几乎要震碎她的脑袋。 有人在摇晃她,是宋河。宋年颇有些不满的睁开眼,抬头,看见他在说:“抓到一个小鬼,大概是把那少年人送过来的家伙。要怎么处理?” 顺着他目光寻去,看见了被大刀抵着脖子押进来的男孩,他脖子上的那颗大痣,好显眼,显眼到有些讽刺的地步——她早遇见过他,却未曾在意,正是因为这一份不在意,间接促成了此次的惨剧。 宋年对自己有些生气了,真是,在和平环境之中安逸太久了,连这种警觉性都失去了吗?明明养了个地上人,还能任由“小鬼”从自己住的街区溜走,一点印记都没留下。 看着那个低垂着头,安静等待宣判的男孩,她闭上眼睛。她说:“你们处理吧,我累了。”环抱自己的手臂僵硬了一瞬,她有些好笑,抬手轻拍他的胳膊。 “真想听我的?……那,既然到了这个时候……做‘鬼’太辛苦了,早日胎生,再寻个好人家……最好,别再选在地下区了。” 第22章 求情 她说得很慢,且声音嘶哑,不太好分辨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但有两人离她最近,总能多少听到几分。 典星心中巨震——她真的,可以毫不留情的剥夺他人的生命!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宋河一听这话,同样慌了神。宋年对上人的时候,永远都是会留手的,从没有做得这样绝过。可她今天这么说,恐怕是真的觉得要离开了,连她自己的原则都不再在意。也可能是怕此时放过,等她走后,没她庇护,小鬼会给其他人添麻烦。 眼见那男孩毫无反应,就要被带出这扇门,典星心中一急,竟快速地搀扶桌腿、桌面,站起身。趴在长桌上借力,他伸长两条胳膊,拽住了……宋年的衣角。 他说:“不要!求求你,放过他吧!” 这话同样被巨大声的在脑海里回放,宋年听见了。 她有些疲惫地再次睁眼,已经血红一片的视线里,仍清晰的映着那人漂亮的一双眼睛。是了,她想起来了,就是这样的眼神,像波光粼粼的清泉一样,像华彩流转的宝石一样,像那时的它一样……那种,祈盼,恳求,又带着点撒娇情绪的眸光。 是什么呢,是什么支撑他为这么一位,他所遭逢苦难的罪魁祸首求情的呢? 宋年不太能想明白。 但,回想起一些往事之后,她好像更加抵抗不了这样的眼神了。 总归是败给他了,她想。 于是宋年再次看向门口的男孩,她问:“你觉得呢?” 男孩阿一这才抬起头,他直视着如今摸样已经很是吓人的这位“异鬼”,他回道:“我知道,您并没有伤害阿七他们,我却……差点损毁您的宝物。您如果想要我的命,这就是我该付的报偿,我没有怨言。” 阿一又扫了眼那边听到他甘心求死而急迫地瞪着自己的“哥哥”,才接着说:“要是……您愿意施舍一点慈悲的话,请允许我回去和弟弟妹妹们道别,这是我仅有的心愿了。 他简直要听见那位好心的“哥哥”气极的跺脚声了——如果他的腿没有受伤的话。 阿一也觉得有些好笑,却又羞愧感动,那丝笑意自然没有表露出来。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却无人表态,男孩不自信的,硬着头皮的,再加上了后面他觉得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请求:“或者,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可以为您卖命!我,我是说,我还不想死,我的弟弟妹妹们……我不在的话,我简直不敢想他们要怎么办……”说到这里,男孩倒是真情流露,他抬起一双手,小心的避开大刀,揉了揉眼睛。 男孩抹掉眼泪后,将右手抵在胸口,这一次,他勇敢地说出了他的真实想法:“只要您有任何需要,为了活下去,我都愿意做!请求您……给我一个机会。” 真是欺负一个快崩解的异鬼呢,宋年想。 她都快没命了,这小家伙要怎么为她卖命?这么吐槽着,她却说:“好。” 押着男孩的汉子见花衬衫也点了点头,便顺势收起了长刀,松开了手。男孩将左手收回身侧,仍旧右手抵着左胸,对着宋年深深地鞠了一躬。 而她已经再次闭上了眼睛,轻声说:“送他回地上吧,尽快。”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典星。 好累啊…… 该睡了。 宋年仰头抬起手,宋河眼中的热泪再也忍不住,吧嗒吧嗒的也落在地上,好似冲淡了被少女血迹染得惨烈的那块儿地毯,又好似没有。 他配合地弯下腰,让她的小手贴上自己的脸颊。 而在贴上之后,她张张嘴,近乎无声地,好似做了个口型:晚安。 其实宋年感受到了他温热的泪水从她的指尖流淌而过,她好想说“别哭了,你哭起来,不好看。”,触到他的脸,她还想说“胡茬好扎手,不喜欢。”,可她真的太累了,即使习惯忍痛,身体依旧在承受着逐渐强烈的远超□□所能接收上限的疼痛,她一直在用意志去抵抗和镇压,这很耗精神。最终,她意识到,这些话她已经不能完整的表达出来了,她可能只能说简短的词汇了,于是,她选择了道别。 她恍惚间听见他在喊:“‘释放’出来好不好,你把它们……‘释放’出来就可以了,你别装死,你理理我……” 真是个傻瓜,那样纯粹的、那样浓度的特意提炼成药剂的毒素,再加上她体内原本的那些,“释放”出来,场上所有人,特别是那边那两个地上人,都会出大问题的。更何况,“释放”能缓解甚至中止躯体崩解进程这件事,本就是个只存在于理论中的传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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