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小手再也支撑不住,从宋河脸上滑落,被他快速地抓住后,拢在她的身体上,一并抱起——那么轻,半年左右没见过她,她怎么好像比上次见时更轻了? 典星拽在少女衣角上的手,被宋河在抱起宋年这一动作之中,不知是刻意的还是无意的挡掉了。他一时间有些发愣,刚刚少女那遍布鲜血的脸对上他,睁开那双吓人的眼看着他,他简直……害怕得快要忘记呼吸了。可她此时这样悄无声息,似乎快要化为一团青烟飘散而去的状态,不知为什么,更叫他觉得恐慌极了。他想起来她刚刚睁开的眼,瞳色似乎没那么红了,可恢复成黑色的瞳上,好像遍布裂痕一样,那裂痕之中正不停渗出着这滴落一地的殷红。会很疼吧…… 如果宋年听见他的心声的话,可能会告诉他:疼,太疼了,疼得连她都要哭了。 “跑——跑起来,我们回去,回鸢尾区……”宋河高喊。 达姬看了眼地上那逐渐停止嚎叫和翻滚的胖子,环顾客厅并未找到什么利器,无奈放弃了冲过去捅上几刀的想法。罢了,这胖子,虽然关着她,至少比之前那些人好些。他对女人好像不感兴趣,大概吧,反正他从没碰过她,既然如此,她确实不是非得去给他个教训。达姬脱掉了脚上的拖鞋,迈动长腿,跑步跟上。穿着拖鞋跑步,那还不如让她光脚。 至于那少男,她奔跑至门口时,回头看去,那愣神中的少男已经被一个壮汉拦腰抱起,紧跟了上来。 得,达姬摸摸鼻子,这些男人真有意思,不来帮大美女,倒是去帮又臭又硬的小伙子。虽然那小伙子行动不便啦,但是……这就是“宝物”的待遇吗?“宝物”到底是什么意思……不,不会就是字面意思吧? 没有人管那个刚刚还被长刀挟持着的男孩,但他自觉地跟着人群往楼下跑。在这个其他站在地上奔跑人都比他高大的队伍里,他跑得辛苦极了,也只是沉默地调整自己的呼吸和步伐尽量紧跟上他们,他没有抱怨。 不久之前,男孩阿一在观察学习完医师使用那些可能和医疗有关的东西的手法之后,火速离开了这栋高楼。其实更早,他从听到货物和“异鬼”有关之后,已经想直接往回跑了,他简直担心得难以冷静下来思考,那可是“小疯子”,这个称号足够证明异鬼的强大和冷酷。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一位找去他们的家,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等到他回到家,恐怕只剩下一具具残尸。可如果事情真的到了这一步,他就算现在立刻往回赶也来不及了。理不清思路,做不出决定,阿一恍惚的跟着进到手术室,看着看着,他突然一惊:以他所见,这个地上人的样子,不像是一个实验品,也不像一只小宠。他被那样小心的养护着,没有被限制行动的瞎逛,然后才遇见了自己。 问题很大!阿一悄无声息地离去,快速飞奔,而后就在大楼门口被赶来的大队人马堵了回来。呃,确切地说,是逮回来的。一个孩子出现在大楼中,不是老爷的血脉就是做活的小鬼,这个孩子的行为和穿着等都证明他明显是后者。“沟通”一番,阿一倒也想明白了,比这些人先行一步的“异鬼”没有伤害他的家人,暂时,他的弟弟妹妹都还是安全的。这让他在看见那位状态很差,看起来马上要崩解掉的异鬼时,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她必然是过量使用了能暂时强化能力但却也同时加剧身体损伤的药剂。这种药剂,他有听小七提过,从开始使用的那一刻起,就会被远超承受能力的毒素攻击每一寸血肉,身体随时处在崩溃的威胁之中。这是一种搏命的做法,她却……用来赶路。她到底,是怎么坚持到这里的? 不论她是怎么做到的,阿一都明白,这个梁子结大了。 而,让这样一位“异鬼”舍命来救的,必然是她的“宝物”。 于是,当听到只是要自己的牺牲,她无意追究其他人时,他甚至是松了一口气的。他无意争辩,这已经比他自己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还要好了。那个人……却为他求情了。阿一紧了紧怀里医师给他付的报酬,一个大货的价值足够他交付许多年的“房租”了,肩上的担子好像轻松了许多,心里的负罪感则越发强烈,这一次,他大概,欠下太多债了。 见这伙人打算从通道回去,男孩加速快跑,赶到了队伍的前端,对上领头的花衬衫。阿一喘着气,小声说:“我可以,我可以带路。” 第23章 旧故事 花衬衫长得不太严肃的脸此时因为宋年的事情显得严肃极了,他认真地、压迫感十足地打量跑到他身边的男孩。 阿一尽量在这样一位沉郁的成人面前稳住情绪,他补充:“这条路我非常熟悉,请您相信我。我想……我想做点什么。” 花衬衫点了点头。 他们一群人,快速地租好了一节足够装下所有人的大号车厢,启程。 达姬自然地钻进车厢,找了个角落安置好自己,才松了一口气。还好她体力不错,跑这段路程倒是没什么难度,只是光着脚丫在地下区永远粗糙的地面上奔跑,脚是真的疼。特别是有了伤口之后,瘴毒一丝丝往血肉里钻,那感觉酸爽极了。她略微抬抬腿,看着自己那两只可怜兮兮的脚,轻轻叹气。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递给她一件厚实的大衣。看起来面相不善的男人,嘴里却对她说着:“不好意思,刚刚没注意到你光着脚,我们这也没准备鞋袜,你先将就,套着踩踩。” 达姬下意识地接过来,看起来完好的大衣,在她接过来的时候,乱七八糟的分散开来,成了两块大片的布料和两条布条。她一愣,点点头,十分礼貌地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那如今身上只剩一条汗衫的糙汉笑了笑,回她:“没事,不值钱的。” 见那糙汉没再关注自己,达姬才开始动手,她动作很慢,很仔细地将裹着脚的布料绑得紧紧的,确保它们不会轻易脱落。奇异的、久违的,她感受到了安心的感觉,在她来到地下区之后,这是第一次。 悄悄打量一下其他人,才发现所有人都在关注着坐在车厢最前面座位的,被怀抱着的少女,和抱着她的男人。那刚刚还在落泪的男人,已经停止哭泣了,他只低头专注地看着少女,将她脸上乱糟糟的碎发拨开。 他一直在重复:“别睡,宋年,你别睡……” 少女的脸本就沾了满脸的血污,被他擦去一点,才能看见那张雪白的小脸上,宛如瓷器被摔坏了一样,布满细碎的裂痕。下一瞬间,裂痕中冒出新的血液,再次覆盖那片肌肤。那些血液好像早已经不满这片微小的领土了,它们渗透了花衬衫男人原本浅色的衬衫,那布料再也吸不下了,血液便“嘀嗒——”、“嘀嗒——”的落在金属的车厢地面,声音不小,砸得人心中揪痛。不对,仔细看那些落在地上的红黑色,不只有液体,还有……肉块? 达姬惊疑不定,不敢确信自己的猜测,可马上,不用她继续怀疑了。 更大块,更好分辨的的东西,跌落到地上,那是——一截带着青黑色指甲的指尖。这位一直安静地闭着眼,全身多处往外冒血的少女,随着这一块连着骨头的肉的离开,她终于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而这一次颤抖之后,一切又恢复了沉寂,连那些喷涌不尽的血液,好似都停止了动作。 没了血液落地的嘀嗒声,车厢里突然安静极了。 达姬无比震撼,原来,这就是“崩解”,身体快速的崩溃瓦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停止了,但如果以刚刚那样的速度继续下去的话,不用几个呼吸,这少女就要变成一摊……难怪那少女,闭上眼睛之前,有意无意的看了几眼自己。少女大概是想传递这样一个意思:你看,再吸收瘴毒的话,就会像我一样了。 这女孩的生命,从什么时候开始倒计时的?至少,是在她进到工作室之前。可她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恐惧,她就按她自己的节奏做完了所有事,然后平静的,甚至简直可以说是迫不及待地,和世界告别。地下区的孩子,都像她一样厉害吗?这些孩子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 达姬都觉得心头堵得厉害,那边的宋河就更甚了。 他是知道的,这孩子从来就存着求死之心,尽管答应了他,她不会主动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但像这种被动发生,宋河又看顾不到的情况下,她一定会倾向于做出伤害她自身的决定。在宋河看来,以这孩子寡淡至极的性格,少女未必和那个地上区的少男有多深厚的感情。这回看起来好像是她在为了救人豁出了性命,其中最根本的影响因素,还是她的不惜命。 就像那时…… —— 十六年前,紧贴着皇后区的紫罗兰区,在该区声望很高的江老爷和他的爱人,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一位小公主。江老爷是位特殊的老爷,他不做血腥生意,他做的是能救人的生意,药剂生意。做这份生意的自信来源于他的爱人,那是位在创新、炼制药剂上有着极高天赋的女子;她同时也是如今宋年的房东、同样的天才药剂师安娜女士的弟子。总之,她手里掌握着不少独家秘方,其中又便宜又好用的那部分,不少人受益良多,让江老爷很受紫罗兰区人们的喜爱。 两年后,一次与地上区学者的秘密会议,不知为何被联邦的警卫队收到消息,双方发生了火拼。准确的说,是警卫队单方面的……残害地下区人的生命。不知为什么,火药类的热武器在地下区很多地方都会失灵,遇到千钧一发的时候,武器失灵实在是致命的。于是渐渐,这种武器就被放弃了,于是直至今日,地下区人战斗用的最多的还是冷兵器。那警卫队可不一样,装备精良,武器杀伤力又高,简简单单的全歼了参与会议的地下人。其中,正包括江老爷和他的爱人。 宋河是最支持与地上学者建立友好联系的人,同时他也是那两人的好友。这件事对他打击不轻,他总觉得自己应该负主要责任。他承受不住内心的谴责,他逃跑了。他首先离开了紫罗兰区,去到离那里最远的片区。他开始在不同的大区游走,偶尔有机会也去地上区逗留一阵子,时光荏苒,慢慢地,他淡忘了这件事。 直到有一天,那是很多年以后了,一笺书信塞进了他住所的门缝下,紫色的信纸上只有打字机打出的一行字:救救小公主! 信纸从手中滑落,他如梦初醒。 他开始打听消息,然而他悠哉太久了,势力、资源、人脉,他一样都没有。当他发展经营得能够有能力收集到与她有关的信息时,时间又过去了很久,那神秘的信笺也未再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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