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惊濯不说话,打横抱起宁杳。 宁杳笑:“我说真的,这点伤,我都不稀罕养。不过……还是养养吧,得养养,正好你们轮流代理一下山主,我实在是不乐意干。” 风惊濯低声:“你回家后就好好休息。” 这话真令人愉悦,宁杳说:“话说回来,你还是个遇强则强的,这爆发力很可以嘛,不愧是苍龙,确实是不一样啊。” 风惊濯收紧手臂。 直到现在,他心间余悸都还没完全散去。后怕的恐惧如浪潮,一次比一次凶猛的涌上。 他抱紧她,走得缓慢平稳。 宁杳身上带伤,本就有些累,靠在风惊濯怀抱中,眼皮愈发沉重。她脑袋搁在他颈窝,一点一点,就快要睡着了。 朦胧间,听见他说:“杳杳,再不会有这种事。” 宁杳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他的声音模糊遥远,像来自很远的地方。 “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 **** 一个月后,落襄山。 “不是我说啊,你差不多点了吧宁杳?”宁玉竹风风火火走进来,看着摇椅里的宁杳,很没好气,“太师父半个月前不就说你都没事了吗?” 宁杳歪着,半死不活的模样:“我再躺两天,再躺两天。” 宁玉竹一屁股坐她旁边:“你再躺两辈子,濯哥也会照顾你,但就是不跟你成亲,搞对象不是 这么搞的。” 宁杳不知道他搁着装什么大尾巴狼:“是吗,还请大师点拨愚人。” 宁玉竹道:“二两银子一点拨。” 宁杳烦得要死,伸脚踹他:“滚,滚滚滚。” 踹走了宁玉竹,解中意又进来了:“呦,您老还没起呢?” 宁杳鼻子里拖出个气音。 解中意道:“你让我查的事有眉目了。” 宁杳一僵,腾地坐起来:“怎么说?” 解中意阴阳道:“你不是肚子疼吗?你不是躺着有利于思考吗?” “哎呀老解,都什么时候了,还阴阳怪气,”宁杳麻溜站起来,解中意往椅子上一按,满脸堆笑给他捶肩膀,“生死存亡的事呢,不开玩笑,你说,我听着呢。” 解中意道:“你跟慕容莲真交手,不是说她比传言中的水平高了太多吗,几年前棠棠才见过这人,与我提过,绝没有那么厉害。” “还有那个万东泽,原本是慕容莲真手下一宠奴,那日却像是身份颠倒,主仆对换,”解中意眯起眼睛,“我推测,这些功力大涨或性格突变的人,都服食过苍渊龙族的肉骨。他们听从苍渊主人的整合调配,对落襄山发起进攻的日子,应当已经很近了。” 宁杳凝肃了面色,坐下来,许久问:“这个说法,有几分把握?” “八九不离十。” 解中意道:“打仗,散兵游勇是没用的,这么多傀儡,他们一定会整合力量,集中到一人身上,比如那个万东泽,就是明显的特例。” 他抿唇看着宁杳:“杳杳,无论如何,我们要早作准备。” 宁杳默默不语。 解中意等了一会,问:“你怎么想?” 宁杳慢慢道:“我提前联结所有族人的心脉,一旦我为飞升而死,全族同我一起归尘以待。我死,你们都同我一起化为尘埃,深扎于地。等我成神,咱们全族,在神界重逢。” 解中意想了想:“也好。” 又问:“那惊濯这边,你们进度怎么样了?” 宁杳:“我努力。” 解中意看看她,犹豫半天,轻咳了一声:“杳杳,我假设,假设说你们二人飞升成神,以后的神界碰见了,你看见他,心里……有没有什么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宁杳说:“不是说强行唤醒记忆会损伤脑子吗?就当不认识呗。” “那若是不伤脑子呢?” 宁杳想了想,实在没觉得这问题有啥好问的:“那……打个招呼?交……个朋友?” 那一脸的莫名其妙,根本就没听懂他在问什么。 解中意放心了。放心之余,一指头戳她脑门,笑骂:“真是无心神女的后裔。” 宁杳挺直腰杆:“不是你怎么又说起无心神脉的事了?我一直都谨言慎行好不好?我哪不正直了吗?” “正直,正直,”解中意笑,“没长心,挺好的。” 什么呀,没头没尾的。解中意离开后,宁杳腹诽两句,直接拆了宁棠的第二个锦囊。 ——目的性不可过强,如果对方已经喜欢你,记得对他说“我也喜欢你”。 宁杳慢慢放下手,转头看窗外。 她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 这段时间,宁杳养伤,一直住在自己房间,风惊濯衣不解带的照顾她。 除了端药、送饭、洗衣,说话解闷之外,不知不觉他还接手了山中大小琐事,从照顾一个人起居,到照顾所有人的起居,以及担负起山中唯一收入来源——他捡贝壳,总会花奇巧心思做成什么小物件,转手卖出去,挣得一天比一天多。 不到一个月,甚至收到了预订。 大家都觉得,照这么下去,迟早他们能盘个店,然后扩大规模,直至千金难求,最终混成首富…… 宁玉竹本来就喜欢风惊濯长的好看,又见他这么能干,都有点心疼了,悄悄跟他说:“濯哥,你不行晾杳杳半天,其实她没意思了,自己就起来了。” 楚萧也看不下去:“你就让我替替你吧,杳杳烦我,要换了我伺候呀,她半个时辰都躺不住。” 风惊濯都不同意。 大家也没招,随他去了。 这日夜里,看着宁杳睡下,风惊濯吹熄了灯,去后边的慕鱼潭修炼。 龙族喜水,这水潭颇有灵气,加之九阴寒灵芝重塑髓骨,修炼起来一日千里。 风惊濯闭目入神,正运转内息。忽然间,眼皮微动,向左偏头。 “呀,你反应还挺快。长这么好看,我陪你聊聊天怎么样?” 风惊濯睁眼,眼前陌生女子一身薄纱红装,容颜清丽,肤白胜雪,是个脱俗的美人,可眉眼中就是透着说不出的媚态。 她手指半伸,若非躲得快,她的指尖就会挑起他的下巴。 风惊濯倏地起身躲开。 女子轻笑:“小哥哥,你这么漂亮,遇见了我,想躲可躲不掉。” 风惊濯面阴如水,挥掌向她面门拍去,女子媚笑,一个旋身巧妙躲过,反手格挡:“身手还不错啊,像你这样的好颜色,还有如此身手,当真是极品。” 风惊濯眉眼一沉,化掌为拳,女子勉力撑住,还不忘调笑:“小哥哥,你这可就太不温柔了,不过,我就喜欢你这个调调。” 她嘴上调戏,手中却没泄力道,二人皆卯足了气力,攻的都是互相面门,胸口,背心,招招都是杀招。 “哎你们俩……” 冷不丁的,一道声音插。进来,两人俱是一顿。 宁杳语气无奈又好笑:“大师姐,你回家就不能挑个阳间的时间?” 又说:“惊濯,这是我大师姐,屠漫行。” 风惊濯力道一松,心说完了。 宁杳又向屠漫行介绍:“大师姐,你也别闹他了。这是我男人。” “哎呦我的妈呀,”屠漫行蹦开三步,表情也不迷离了,“你你你,你说啥?” 其实宁杳说完,风惊濯也呆立当场,好半天也找不到个合适的反应。 宁杳走下来:“我本来都睡着了,听外面动静不对,出来看看,发现你俩打起来了。你们俩也真是,太不稳重了。” 风惊濯动了动唇,什么也没敢说。 屠漫行一手捂着脸:“你说说这事,你说说,多尴尬呀……” “那个,妹夫,冒犯了哈,”她还是捂着脸,目光从指缝里透出来,忝脸笑,“我这不是,一回到家,看见有生人,就……警惕嘛。” 风惊濯拱手:“理解。方才多有得罪,请屠师姐不要放在心上。” 屠漫行嗯嗯两句:“都忘了吧,忘了吧。” 宁杳实在忍不住了,仰头哈哈大笑,她这个师姐没事喜欢调戏人,看见风惊濯,大概能干出的事她有数:“大师姐,你要实在尴尬,你就回去睡觉吧。你的屋子干净呢,能直接住。” 屠漫行奇道:“谁这么勤快,还能给我收拾屋?” 宁杳直指风惊濯:“他。他谁的屋都收拾。” 屠漫行后悔多嘴问这一句:“哎呀,这可真是,太感谢了……那,那我就先走了……” 她来的时候,似山精媚怪,走的可谓落荒而逃。 宁杳又笑了半天,转头看风惊濯,他倒是挺局促的:“方才我出手重,不知道有没有伤了屠师姐。” 宁杳道:“没有,她要是受伤,肯定会说出来缓解尴尬的。” 风惊濯微微放心。 宁杳问他:“害怕大师姐不?” 怕倒是不怕,那点误会也解了,风惊濯道:“菩提族都很……可爱。” 想说奇怪,又觉得不恰当。看着宁杳的脸,冒出来这么个词。 宁杳嘿嘿笑,风惊濯也柔和了目色,问:“把你吵醒了,肚子还疼不疼?” 宁杳说:“疼。” 她看见,风惊濯平整的眉心,一下子就拧起来了。 “回去休息,”他低声催促,“明天还是让解前辈再查一查。” 宁杳说:“可别让太师父查了,他再查,都要查吐了。” 风惊濯低眸,他目光里对她的无奈,深到近乎温柔。 宁杳看着看着,眨眨眼:“惊濯,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 宁杳点脚,干脆利落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风惊濯如遭雷击,一瞬茫然后,脸色陡然苍白:“杳杳,你……” 他忽然激动,嗓音抖了,手也颤抖,大拇指来回擦拭她的唇:“你知不知道 自己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我以前是什么身份?你知不知道我不干净?” 连续问了三个“知不知道”,他也崩溃了。 许久回过神,他双目发红,看着宁杳的唇,很轻的又擦一下,颓然放下手:“杳杳,我不干净。” 宁杳问:“我亲你,你难不难受?” 风惊濯双唇发抖,摇头。 宁杳点脚,离他更近仰视:“如果是我,你会不会觉得干净一点?” 风惊濯痛苦地望着她。 宁杳说:“濯儿,我也喜欢你,你娶我为妻吧。” 风惊濯闭上眼睛,再睁开,仰头看天空。 天上一轮弦月,弯角都锋利,只入目看着,也割的他浑身上下无处不痛。 到这一步,宁杳也不知该不该继续说,她甚至不敢碰他,好像轻轻一碰,他就会碎掉。 好久,听见他呢喃:“杳杳,杳杳。” “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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