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以慈走上前去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他捏住了衣角。 他缓缓抬眼,鸦羽般的长睫被泪水打湿,好不可怜。 “客官,奴没有地方可去了……” 卫续心道:“没地方去去讨饭啊!来我家门口装什么落魄美人?” 秦以慈看不下去他粘在唇畔的头发,蹲下身用帕子帮他擦了擦。 戏子顺势握住她的手,带着哭腔道:“客官,求您收留奴吧……” 卫续直接蹦起来了,“什么意思?!” 秦以慈一边听着卫续的质问,一边抽回手,“城西那边有一处宅子,公子若是不介意可以暂住一段时间。等找到了新住处,不必知会我,直接离开便可。” 说着,秦以慈就要差人送他过去。戏子忙道:“客官留步……” 秦以慈回头:“公子还有何事?” 戏子婉转道:“您有所不知,那日的浪荡子这些日子一直缠着奴,还说要找人刮花奴的脸,崔家班也不敢得罪他,便将奴给赶了出来。奴怕……” 好一副可怜样,卫续牙都快咬碎了,对秦以慈威胁似的道:“秦以慈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让他住进来你就完了!” 秦以慈本要拒绝的话收了回去,笑道:“好啊,来人带这位公子进去,换身衣服留在府中做工吧。” “什么?!” 卫续眼睁睁看着小厮带着那戏子进去,冲到秦以慈耳边质问:“你什么意思啊?你为什么把他留下?你瞎啊,你看不到他刚刚那副样子是装出来的?还是你真的吃这一套?不是吧秦以慈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秦以慈目送那戏子离开,唇边带着笑意:“我就是想看看,我会怎么完。” 卫续不说话了。 很久,才憋出来一句:“你等着!” 入夜,秦以慈煮了一壶茶坐在亭中赏月。 临近中秋,月色如练,此情此景若是得性定是要吟诗一首的,奈何今夜的风太过喧嚣,就算是有满腔的诗性也该被吹散了。 凛凛夜风中,秦以慈平静地端起茶杯,平静地喝了一口。 “累了吗?要不要烧一壶茶给你喝?” 卫续喘着气,“我才不喝了苦掉牙的东西呢!” 卫续彻底没脾气了,颓然趴在秦以慈对面。 “我说你怎么总是这样?无论我多激动多生气,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卫续气性大,时不时就爱发点脾气,其他人都是忙不迭的躲开,只有秦以慈一脸平静地看着他发完疯,然后安静地给他递上些东西。 有时候是热茶、有时候是蜜饯糖果。 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她总是淡淡的、平静的。 她没有脾气吗? 卫续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秦以慈莞尔道:“有啊。” “那我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你生气的样子啊?” 秦以慈低头看着杯中的月亮,淡淡道:“装的。” 卫续撇撇嘴,“记仇啊?” 之前他是说秦以慈爱装,那都是带着脾气的!这次不一样,这次是发自内心地在问。 “真的。”秦以慈指尖敲了敲杯子,清脆悦耳。 “那装也该有个累的时候吧?难道你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哭啊?”卫续夸张地吸一口气,“你不会偷偷扎小人吧?” 秦以慈一哽,“没有。” 卫续轻笑一声:“也是,你这种人应该也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安静片刻,卫续像是想到了什么:“你这样子是不是和你爹娘有关啊?” “卫续。”秦以慈叫一声。 卫续当即嗯一声。 “赏月。” 闻言,卫续才向天边的月亮看去,离圆满还差一点。 “这也不圆啊!卫续道。 秦以慈暗暗垂眸:“这世上,哪有一直圆满的?” 卫续也不知道秦以慈喜欢这月亮什么,不圆又不弯,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着实没意思。 虽然他心中念着没意思,但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秦以慈身边陪她赏月。 两个人一起,赏月这种无聊的事情好像也不那么孤独了。 只是可惜,池中的倒影却只能映出秦以慈一人。 “诶,你……”卫续转头想问秦以慈能不能偷偷过中秋,却见她单手撑着脸,双眼微阖,应该是睡着了。 卫续立刻噤声。 安静下来,耳边便有了微风吹过的声音,树叶沙沙作响,池水被鱼儿溅起。 时不时,会有几声清脆的鸟鸣。 秦以慈的呼吸很轻、很平缓,像她这个人一样。 好像和她待在一起,万物都会变得慢下来,安静下来。 卫续静静地注视了秦以慈许久,不知不觉间唇边带上了几分笑意。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要拨开她脸上的发丝,下一瞬却见一件素白的袍子披在了她身上。 卫续抬头,是白日那个蹲在门口装可怜的戏子! 他在管家记名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好像叫什么阿眠? 见他小心翼翼地将秦以慈抱起,卫续忍了许久只能从喉咙里挤出来一个“你”字。 不能叫,他听不到,只有秦以慈能听到,他叫了会把秦以慈吵醒的…… 卫续感觉自己快憋死了,只能跟在阿眠身后用拳打他泄气,甚至不敢发出较重的气声。 …… 次日一早,秦以慈是被窗外的阳光唤醒的。 她动了动手却碰到一片温热的肌肤。 ——是阿眠。 她小心翼翼地坐起身思索这是怎么回事,耳边传来卫续酸溜溜的声音:“你的好仆从,昨晚给你抱回来的!” “抱”这个字,卫续咬得格外重。 秦以慈轻唤了几声他的名字阿眠才缓缓地睁开眼。 卫续呵呵一笑,“好看吧?人家可是在你醒来之前特地去洗了脸,擦了粉呢!” 秦以慈手僵了僵。 阿眠发出一声极小的嘤咛,秦以慈却听得清楚。 “夫人……” 秦以慈往里坐了坐,等他直起身后道:“昨夜多谢你了。” 阿眠受宠若惊:“这是奴该做的。” 秦以慈笑道:“不必再称自己为奴了。” 阿眠更是感动,感动之余还有些羞涩:“为奴为婢,该有些自觉的。” 不知为何,他这表情竟让秦以慈觉得有一丝熟悉,她想了想脑海中却浮现出了高暄面对葛氏时的模样。 卫续幽幽地道:“有自觉就该从这里滚出去!” 秦以慈唇角笑意更甚,努力压了压才道:“好了,你也守了一夜了,先出去吧。” 阿眠扭捏道:“奴还想为夫人挽发。” 卫续听得牙酸。 他都没为秦以慈挽过头发! “不必了,你先出去吧。”秦以慈见他还要说些什么,直接道,“我不喜旁人碰我的头发。” 阿眠微微失望,但还是低头应了声好。 待他离去,卫续才道:“这才对嘛。” 秦以慈坐在镜前,用梳子轻轻梳着头发。 乌发半散,卫续靠在妆台边,似乎有些明白话本子里那些佳人梳妆看呆书生的感觉了。 “卫续?”秦以慈叫了第二声,卫续才反应过来。 他道:“怎么了?” “你还想过中秋吗?” “想有什么用?又过不了……”卫续很是郁闷。 秦以慈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又问:“我是说,灯会。” 卫续双眼一瞬亮了。 之前因为身体的原因他只能待在府中看卫老爷子布置的“小灯会”,可是从来没外出看过灯会。 江州的灯会甚是热闹,花灯如海、笙歌阵阵,喷火耍猴,简直是他心中仙境般的存在! “我能去看?”卫续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矜持。 秦以慈唇角勾起,“我们,偷偷去看。” 听到秦以慈这话卫续开心得都快蹦起来了,脱口而出:“秦以慈,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话说出口,卫续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立刻补救:“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以慈站起身,轻咳:“等中秋吧。” 推开门,在院中清扫落叶的小鬟“咦”了一声,“夫人,你发髻好像梳歪了……” 秦以慈脚下踉跄,假装没听到那小鬟的话,径直往外走。 小鬟诧异:夫人平日里可是最为注意仪表的,今日为何梳了个歪发髻出去? 莫不是什么小巧思? 第20章 盼着一件事时,日子总会过得格外漫长,卫续感觉自己都快等了一百年才盼来了中秋的灯会。 一早他便在秦以慈耳边叫个不停,一会儿让秦以慈给他烧件新衣服,一会儿让秦以慈给他烧些发饰之类。秦以慈被吵得受不了,怒而在书房外贴上了一张符把卫续隔绝在外,耳根子这才安静些。 卫续也不气,只觉得心中雀跃连这无趣死板的宅子竟也是看顺眼了。 巡视领地一般在宅子里转悠,路过的每一个人都变得可亲起来。 ……除过在后院鬼鬼祟祟的阿眠。 卫续狐疑地跟着阿眠一路来到后门口。 除过送菜的伙夫后门几乎鲜少有人会造访,卫续心觉他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若是*他发现了还找到了证据那就能让秦以慈名正言顺地把他给赶走了,省的一天到晚可怜兮兮地在她面前瞎晃! 阿眠推开门探出头去看了一眼,在看到来人后惊喜地迎上去。 “表哥!” 表哥? 卫续想要跟出门去,奈何被一道墙挡住只能待在院中干着急。 秦以慈不出去,他就出不去。 他贴着墙隐隐约约听到阿眠和他那位表哥说些什么放心、不急之类的,更多的他便听不到了。 他本想等着阿眠回来看看他到底要做些什么,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回来。 等得烦了,卫续也懒得再管那些烦心事儿了,转身回到府中为今夜的灯会做准备。 …… 入夜后,秦以慈拿着一个帷帽站在西院的一面矮墙边上。 卫续震惊道:“你还会翻墙?” 秦以慈挽起袖子,拍拍手掌,“当然了。” 只见她从角落拿来装落叶的筐子,用砖块垫好,踩上筐子十分轻松的翻过了墙。 卫续反应过来后穿墙跟上她。 秦以慈已经戴上了帷帽,道:“如何?” 卫续看着她白纱下隐隐约约的脸不由想起了成婚那日。 红纱之下,是一张比此刻更为惊艳的娇面。 怎么那时候他就没揭了盖头看看呢? “走吧。” 随着秦以慈的动作,白纱起舞,仿若宫阙之中的仙子,缥缈又无法触碰。 卫续心中懊悔万分。 他那时候究竟在做什么呢?为什么就不能多和秦以慈待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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