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刹那,雷电已至无主眉心。 他却仍就施施然,不急不缓,在凌厉杀机中向尧宁投来一眼。 那一眼十分温和,却有带着遗憾和疑惑。 脑中出现一丝细微嗡鸣,再抬眼时,无主立在自己身前。 空旷的西洲馆楼顶只有二人,月华如练 泻下,无主的手落在尧宁肩头,拂去那一片落叶。 他不曾触碰,转过目光看着尧宁。 尧宁浑然无感,只觉此刻氛围似乎有些怪异。 周身腾起土腥气,那是雷雨即将到来的气味,大风在数丈之外猖狂肆虐,而他们身周却宁和安静。 无主嫣红嘴唇勾起一个笑,他的手没有收回,落在尧宁肩上,未待尧宁反应过来,便一用力将她猝然拉近。 若从远处看,二人挨得紧密,仿佛耳鬓厮磨,又像是一个即将成形的拥抱。 狂风陡然涌入,撕破此间宁静,雷电携万钧之力而至,无主被逼退。 沈牵落在尧宁身侧,剑眉星目,冷冷看向无主。 “是你。” 无主笑了笑,那笑意中带着傲慢和轻视,还有明晃晃的挑衅。 “桃花庵的宗主历来神秘莫测,没想到会混迹于南风馆。”沈牵嗓音不复从前淡漠,竟也带了一丝嘲意。 尧宁愣了愣,想起桃花庵和阿度,不可置信看向对面的男人。 “若未藏身于此,也不能有幸遇上阿宁,与她共居一室十数日,再于今宵同赏明月,共诉衷肠。” 这话太暧昧了,再加上方才的举动,想必就算沈牵并不在意自己,也会因名义上的妻子与人举止亲密而发怒。 沈牵的确生气,他的怒气从未见到尧宁之前便开始积聚,如今到了一个磅礴难言的地步。 明明生气的前一刻,他还是不安的,他在想尧宁真的在这里吗?会不会是北冥宗的弟子看错了,这次会不会又是一场失望。 若她真在此处,自己见了她该说什么? 她怎么去了个南风馆,那样腌臜的地方,她会不会吃亏,会不会被欺负。 可是神识中一阵短促细微的嗡鸣,他突然怒不可遏,却又不知怒从何起。 直到他从虚空落下,看到有个男人抱住了尧宁。 沈牵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感觉,他平生第一次,生出了要将人置于死地、令他神魂俱灭的欲望。 哪怕这人是个凡人。 法则、道心、进境,一切都悠然远去,他心中只剩暴戾。 那人动了他的人。 尧宁是他的。 不爱,不在意,也是他一个人的。 而现在他认出来了,这人不是凡人,他是桃花庵的宗主,神秘莫测的魔界大能。 就算是那统一魔界,凶残暴戾的魔君僵蚕,也要对桃花庵宗主敬上三分。 桃花庵,人人修习合欢功法。 这人居然敢碰尧宁。 与愤怒同时生出的,还有燎原之火一般的占有欲。 沈牵面无表情看着桃花庵宗主,将尧宁往怀里一带。 然后他缓缓收回目光,低头去看尧宁。 尧宁自沈牵出现时便心跳加速,呼吸间都带着灼热的温度,明明是出窍圆满的绝高修为,被沈牵握住腰时,她柔弱无骨一般,轻而易举就被拥入怀中。 她甚至一时忘了抵抗,忘了之前的决心,忘了因何不辞而别。 也许面对沈牵,她的骨头就是软的。 至少这一时半会,她还强硬不起来。 沈牵轻轻嗅闻她的颈侧和耳后,然后唇角擦着她的面颊而过,鼻尖抵上了她的鼻尖。 “跟他睡过?” 尧宁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睡过”是什么意思。 她一下子慌乱了,急急道:“没,我没有……” 沈牵没等她说完,他微微偏过头,噙住了她的唇。
第16章 “沈牵,我们解除道侣印…… 沈牵刚出现时,尧宁心神迷乱,可此时他无所顾忌地当着外人面亲她,尧宁神思反而清明了几分。 这不是沈牵第一次亲她。 当年秘境外,客栈中,红烛帐暖,他们也有一吻。 那大概是沈仙尊少有的神志昏沉之时,没有拒绝,没有推开,甚至主动尝试,可尧宁意乱情迷,说了不该说的话,这人便瞬间清醒。 继而一剑穿心。 沈牵的狠厉,大概是惩罚她不该勾引他,不该越过界限,不该痴心妄想。 尧宁不会再自作多情了。 她知道此时此刻,沈牵只是作为男人的自尊心受挫,才要宣誓主权一般当着别人的面与她亲密。 毕竟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而方才尽管非她本意,却差点被另一个男人拥入怀中。 任何男人都受不了这种对所有之物的侵犯,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更何况这人是天之骄子,紫霄道君沈牵。 尧宁心神清明,无法如那晚一般哄骗自己,抱着不该有的奢望。 她只觉心中一片凄凉。 伸手欲推开沈牵。 却被钳住了双腕,强横地压下,然后囚禁在沈牵两臂之间。 他抱得很紧,不容反抗的姿态,带着未宣之于口的怒意。 他亲得也很凶,淡淡血腥气缭绕在两人唇齿间,尧宁脑袋微微后仰,想要躲开,却被一只大手抵住,然后不容反抗地压向沈牵。 唇齿相接,本该是两情相悦之人,避着外人在暗室中的水乳交融,他们却幕天席地,周围甚至不止一人看见。 更可悲的是,沈牵甚至不曾心悦于她。 尧宁感到羞耻和愤怒,还有种被践踏的难堪,她挣不开沈牵,便运转灵力,周身气息猛炽,阳炎心法至刚至烈,周遭温度陡然攀高,而后在这寒凉春夜里,虚空扭曲几下,白色火焰猛然燃起。 灼热的温度让人如置身地狱之火,沈牵的衣裳有灵力护持不至于烧毁,但白色火苗舔上他裸露的手腕、脖颈乃至脸上。 火焰所过之地,皮肉瞬间焦黑,水疱燎起又破灭,裂开的缝隙里有红光闪烁。 漆黑泛红的灼烧纹路一路蜿蜒,爬上沈牵白皙干净的左脸。 他半边脸被烧毁,一半谪仙之姿,一半九幽罗刹,这人却不反抗。 尧宁怔住了。 沈牵便加重手中力道,将她箍得更紧,亲得更深。 再烧下去,即便是沈牵,肉身只怕也要化作一堆焦炭,神魂更会受损。 尧宁无奈只得收起灵力。 良久,沈牵放开了她。 夜风吹面,他脸上黑红纹路狰狞丑恶,这人总算后知后觉感受到疼了,但也只是眼神晃动一下,剑眉微不可见地蹙起。 尧宁想分开,却仍被他攥紧了腰。 沈牵侧过脸,看向不远处的男人。 无主自始至终安静看着,尧宁这才看清楚,他周身气机锁住,一时无法动弹。 此时那道禁锢的灵力刚好耗尽,无主轻轻叹息一声:“小阿宁,这人是你夫君?倒勉强配得上你。” 他深深看了眼尧宁,身形渐渐虚幻,而后消失在虚空里。 这是一道幻身。 尧宁想起与无主不多的几句交谈,他言语间似乎曾经与她相识。 但她却毫无印象。 六岁上悬清宗,自那之后便一直未曾下山,与她相识之人并不多。若她曾见过这样酷似沈牵的人,一定会留下印象。 尧宁收起思绪,挣开沈牵的手。 无主离去了,沈牵也没再那么强势。 尧宁退后两步看他。 沈牵的嘴角有个伤口。 神识可感知自身形表,沈牵明明看得到,却故意让那伤口和他半边被烧毁的脸留着。 尧宁有时候觉得,沈牵本性,或许较她还要恶劣。 她长长地吐息,尽量让声音平稳,她说:“沈牵。” 只是听到这两个字,沈牵淡然的神色就破碎几分,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尧宁。 尧宁继续道:“沈牵,我们解除道侣印吧。” 天际一道雷鸣轰响。 沈牵沉沉地看着她。 “既然你不爱我,我二人又何必纠缠,你不开心,我也不曾如意。”尧宁道,“我以为离开悬清宗,你便明白我的意思了。今日之事,就当不曾发生过。” “二心不同,难归一意,此后你我各修大道,互不侵扰。” 尧宁一脸平静地说出这些话,却感觉心口渐渐漫上寒气,那颗跳动的心脏逐渐被冻住,然后落在地上,摔成了好多块。 她努力忍住颤抖的嗓子。 尽可能体面、淡然一些。 早在客栈一晚,尧宁就该全然看清沈牵在意的是什么,但她自我蒙蔽,还抱着一丝摇摇欲坠的幻想。 闭关结束的那个 雪天,大师姐来接尧宁,说她跟沈牵打了一架。 那时沈牵问过褚良袖一个问题,你爱过谁? 褚良袖回答后,回问沈牵,那你呢? 大雪落在他的眼角眉梢,倏忽便化去,沈牵的身影几乎要融进漫天风雪中,只有眉眼漆黑,唇上艳红两抹色彩。 他说:“没有。” “师姐,没有那样的人。” 褚良袖一字一句复述给尧宁,然后定定看她双眼,说:“小师妹,沈牵心中没有你,你快清醒吧。” 清醒需要时间,尧宁给自己找到借口。 直到那日仙盟大会,变故陡生,生死关头,她是被舍弃的那个。 所有奢望借口都如空中楼阁,轰然坠落。 尧宁便告诉自己,是时候离开了。 再待在沈牵身边,只怕她会生出恶意怨念,道心尽毁,然后沦落成一个一无所有的废物。 尧宁说完,耳畔只余风声。 良久,沈牵说:“不好。” 他说:“我不同意。” 尧宁不需要他同意,也不想深究他为何不同意,她目光越过沈牵,去看远处一直背对这边的人。 那人身形高大,穿着一身流云青衫,年纪约莫三十上下,气质儒雅,正是聆风地掌门上凛然,沈牵的至交好友。 溯源镜已毁,沈牵能这么快找到她,自然少不了循风印。 循风印御风结印,能寻踪,乃是聆风地的独门绝学。 作为聆风地掌门,上凛然将循风印修炼得出神入化,聆风地又富甲天下,再加上北冥宗在中则探查,找到尧宁也理所当然。 但尧宁已与沈牵断绝关系,自不必对他假以辞色。 上凛然站起来,眼尾有细细的纹路,周身气度令人如沐春风,他只一眼便明白了自身处境,摊手笑道:“弟妹,我是被他逼迫的。” 他出卖沈牵:“找不到你,这个人大半月不曾合眼,对我既威逼,又利诱……” 尧宁不想听这些,打断上凛然:“上师兄,此事你于我有亏欠。” 上凛然无法反驳,摸摸鼻子无奈道:“自是,日后听凭弟妹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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