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大笑:“度无主,你信守承诺,替我拦住那个废物,我必有重谢。” 剑与箫你来我往,柔软花瓣在雷击电闪中漫天纷飞,杀机四溢中,沈牵心中无比急躁,度无主虽胜不了他,却足以拖住他。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眼看白苏那把刀落在了尧宁不设防的破绽处,沈牵只觉世界都变慢了。 胸腔传来刺痛,死物伸出触手,牢牢扎进鲜活心脏,剧痛席卷全身,沈牵听到神魂中苍老的一声呵斥。 “你竟真的动了情!” 沈牵面无表情抬起头,眼中雪山千仞,凛然而冰冷。 他擦去嘴角血迹,轻声道:“胡言乱语,闭嘴。” 又一次被度无主拦住去路时,他戾气横生,转头冷冷道:“尊上就这么看着?” “白苏连本尊也想杀。”僵蚕没有动作,坦然道,“我拦不住他。” 沈牵与度无主缠斗,两道身形快得只剩残影,突然他胸口又是一阵剧痛,剑眉蹙起,冷汗自额角流下,眼中光芒闪了闪,倏忽黯淡。 度无主长箫一击将至,却见沈牵身形停顿须臾,尽管只是一息功夫,却毫无防备地暴露了命门。 这一箫下去,只怕紫霄道君今后就是个废人了。 度无主堪堪收住长箫,庞大灵流回转,激得他吐了口血。 沈牵眼中空无一物,却又透出警惕,仿佛转瞬间这具身体中住进了另一个灵魂,怪异地看着度无主。 度无主收箫反手握在身后,淡淡道:“别多想,只是看在小阿宁的面子上。” 沈牵没说什么,运转灵力退出了战场,立于远处作壁上观。 度无主不可置信地眯起眼睛,半晌缓缓道:“被夺舍了吗?” 另一边,白苏的大刀携灵流劈砍而至,如泰山压顶而来,尧宁反应过来,却也落后了一点时间。 高手对决,毫厘之差就是生死之间。 尧宁眼中映出近在咫尺的刀身。
第21章 “沈牵,你喜欢褚良袖吗…… 入目是铺天盖地的白,大雪,远山,人间。 和眼前挂满白布灵幡的灵堂。 七岁的沈牵好像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惶然四顾,茫然无措。 沈星河宽厚的手落在他头顶,轻轻拍了拍。 “乖,牵儿,跟阿爹进来。” 沈星河的手心有茧,那是经年持剑的一双手,温暖而有力,一下子抚平沈牵不安。 他心中一片宁静,乖巧地被父亲牵着,步入了灵堂。 刺目的黑色“奠”字下面,是一张透明冰棺。 阿娘躺在里面,精致绝美的面容恍若生时,眼睫上凝着一层细小冰晶,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 “阿爹,阿娘为什么睡在这里?” 沈星河脸色沉重,声音粗粝沙哑,嗓子是颤抖的,他握紧了沈牵的手:“阿娘走了。” “去哪了?是去上界了吗?”沈牵疑惑道,想到父母醉心于大道飞升,“阿娘已经是神仙了吗?” 沈星河苦笑了一声,眼底都是寒意。 沈牵仰着头,沈星河眼底的冰冷一览无余,他有些害怕,下意识想挣开手。 沈星河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那是个安抚宠爱的姿势,沈牵心中若有若无的惧意就倏忽消散。 沈星河抱起他,坐在一旁黄花梨木交椅上,沈牵乖顺地坐在父亲膝上,脑袋窝进男人怀里。 “牵儿。”男人一下一下摸着他脑袋,“阿娘不是飞升了。” “嗯?那是什么?” “阿娘死了。” 沈牵瞪大双眼,花了好长时间才理解“死了”是什么意思。 泪水一下子涌出,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男人拍着他的背,将他紧紧抱住,沈牵感觉到头顶传来湿意。 巨大的悲伤中,沈牵冷不丁想起,要是阿娘还在世,看到他这样嚎啕大哭,一定会不开心。 阿娘就算不开心时也是温柔的,慈爱的。 她会说,沈牵你这样太懦弱了。 她会很失望。 褚良袖不听话时,她阿爹阿娘会打她,打得她嗷嗷大哭,相比于褚良袖,沈牵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父母从未责打他。 但因这份幸福,看到阿娘眼底的失望时,他会愧疚不安,整夜辗转难眠。 沈牵想到阿娘,蓦地收住哭声,只剩下低低的哽咽和不断掉下的泪珠。 沈星河没有怪他懦弱,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背,沈牵情绪渐渐被安抚,抬起一双红肿的双眼。 “阿爹,阿娘走了,我们以后怎么办啊?” 父亲沉默抱着他,看向飞檐之外的灰暗天空。 大雪纷纷扬扬,掩盖了来时脚印,所有道路都消失,只剩厚厚的积雪。 “不怕,还有阿爹。” 沈牵忍不住双手环住父亲脖颈,心中奇异地安宁了下来。 是的,还有阿爹。 父亲比阿娘更 温柔,更和蔼,也更爱沈牵。 他从来不曾对沈牵失望,也从来不曾说出让沈牵难受的话,相比于阿娘的冷漠,父亲给予他更多温情和爱意。 沈星河放下沈牵,蹲下身看着他:“我们父子一道,完成阿娘的遗愿,好不好?” 完成阿娘的遗愿,她就会对自己满意一点了吧?也会对自己少失望一点了吧? 沈牵眼睛亮晶晶的,重重点头:“好!” …… 密室中,七岁的男孩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一盏微灯笼罩方寸之地,他身边散落染血的白布,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在空气中浮动。 男孩赤着上身,胸膛豁开,可以看到里边跳动的心脏。 他脸色白如金纸,额头上密密麻麻沁出冷汗,眼神涣散,盯着虚空一点。 沈星河坐在沈牵身边,灯火照不到的阴影中。 沈牵眼神偏了偏,只能看到一个熟悉的黑色影子。 他伸出手:“阿爹,疼,我好疼……” 沈星河全神贯注地雕刻手中的小物件,没有说话,也不曾回应沈牵。 沈牵的手离他只有几寸,他想抓住父亲衣袍,告诉他,自己好疼。 也许他声音太小了,父亲没听到。 但他手也太短了,拼尽全力,也触不到一片衣角。 沈牵的手颓然摔下,发出沉闷一声。他喘着粗气,吐息里有血腥气,茫然地看着虚空一点,心想他等一等,等父亲忙完了,就会来看他了。 只要忍耐和等待。 可四肢百骸,每一寸骨骼都在叫嚣着疼,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过了亿万年。 不知过了多久,沈星河动了。 他转过身,露出那张沈牵孺慕敬爱的脸。 “清心锁不能用灵力,否则会影响效果,你受苦了。” 借着黯淡光线,沈牵看清那是一把小小的铜锁,没有花纹,边角还有锈迹,一股阴湿邪恶之感扑面而来。 “牵儿,你是世间万年难遇的天才,阿爹现在能陪着你,教导你,规训你,只怕日后你境界高深了,就忘了阿娘的遗志。所以阿爹想了个万无一失的办法,让阿爹能永远陪着我儿,与我儿一道,完成阿娘未竟的大道。” 沈牵想说,我会听话,永远听阿爹的话。 想说,阿爹,我疼,我害怕,你把那个东西拿远。 话语未能出口,沈星河下了禁言咒。 宽厚温暖的手一下下抚着沈牵发顶。 “只会有一点点疼,熬过这阵你会都忘记的,别怕。” 沈牵眼神剧烈摇晃,沈星河露出一个满意的笑:“真乖。” 密室传出一阵猛兽濒死的低吼哀鸣,桌椅被踢倒打翻,灯火熄灭,无边黑暗笼罩此处。 …… 父亲死了。 尸身与阿娘葬在一处。 悬清宗宗主的葬礼上,各大宗门都来了人。 一片喧闹中,褚良袖的阿娘将双手放在沈牵肩上,那是个保护支持的姿势,褚良袖的阿爹则在一侧,替沈牵应答吊唁的客人。 七岁的褚良袖抿着嘴,偷偷牵住了沈牵的手。 她手心很冷,冰雪系心法让她血液变冷,发色变淡,皮肤白得几乎透明。 沈牵冻得瑟缩一下。 褚良袖侧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了湿意,瞬间结成细碎的冰花。 她没有松手,握得更紧。 沈牵神魂中有个熟悉的声音,是那个本应躺在棺材里的男人。 “沈牵,你喜欢褚良袖吗?” 沈牵在神识中淡淡道:“当然。” 许是得了父母的叮嘱,褚良袖这些日子没再找沈牵打架,反而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从前她跟其他师弟师妹去厨房偷好吃的,从来不会叫上沈牵,最近也破了例。 父亲的声音很满意:“她很不错。既然喜欢,便以她砥砺道心。” 沈牵:“好。” 数年光阴辗转而过,沈牵与褚良袖打了数不清的架。 青山绿水间,几株樱花树粉白花瓣随风起舞,沈牵一剑挥出,褚良袖砸在地上,好一会才爬起来。 父亲的声音出现在他神魂里。 “真不愧是我儿,褚良袖倾城之姿,也未能乱你之心。这数年以情爱砥砺道心,果真成效显著!” “父亲。”沈牵语气淡漠冰冷,带着不易察觉的病态和嘲讽,缓缓道,“我可是天才。” 褚良袖叫道:“小师妹也来了,正好,我与你也切磋一番。” 沈牵隔着重重花枝,与一个红衣身影对上视线。 十二岁的小师妹,喜穿红衣,颜盛色茂如三月春溪。 褚良袖撂下他,专心致志地跟尧宁打了起来。 尧宁天资虽出众,到底还是个孩子,褚良袖打起架来从不会收着,几下子便将这小孩打得狼狈不堪。 沈牵眼底有了笑意。 那声音问他:“笑什么?” 笑意消失,沈牵脸色沉下来,别开眼:“没什么。” …… 淮水之畔,看到尧宁手里姻缘灯时,沈牵才恍然意识到,当年的小孩已经长大了。 沈星河的声音兴奋起来:“她不错!此女对你一腔痴情,用她砥砺道心,你便能知道什么叫法天象地,规阴矩阳,进而反常合道,逆俗而合天……” “父亲。”沈牵打断他,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她不行。” “为何?” “不为何。” 那道声音沉默下去。 沈牵长大了,不再是当年稚拙孩童,绝世的天分和强大的力量让他强硬起来,即便心脏挂着一只锁住命脉神魂的清心锁,他仍旧云淡风轻,不容违逆。 “你喜欢她?” 沈牵嗤笑一声:“喜欢?” 暗巷里,他掐住尧宁脖颈的手青筋凸起,掌心里的娇弱女子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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