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下起来,逐渐变大,一声一声打在水吧外遥远的玻璃窗,像心跳。 他们没有在水吧待太久,不过十分钟,叶明芙也去接了杯热柠檬红茶,和用冰水洗完脸的季念回到桌游区。 见二人回来,聊天声停了一下。 叶明芙刚平缓下来的心脏又一次提起,生怕有人问“去这么久干什么了呀”这种问题。 好在陆焘吸着旺仔牛奶,冲她身后半步的季念打了个响指:“正好聊您呢,快来亲自回答。” 季念看了眼前面那个明显松了口气的可爱发旋,慢悠悠跟在后面走,也不好奇被聊了什么,只递过去一个等待下文的眼神。 陆焘:“前段时间不是到处都在传,咱们季神要出国啦,一会儿说是读二硕,一会儿说提前完成学业去季姨手底下搞研究,他们刚问我呢。” 有人应和:“嗨,不会有人不想知道吧?” “就是就是,所以到底……” 叶明芙脚步一顿,接下去再朝她的小软凳走,每一步都愈渐虚浮。 对啊,学长之前就说要出国来着,这次旅行,也许就和一个告别派对一样。 刚交到的朋友马上要迎接崭新生活,叶明芙该为他高兴,但是异国的友谊,恐怕不会维持多久的吧。 柠檬茶的涩意占满味觉,她坐下时没注意轻重,有些疼痛钝钝地传来。 季念:“想过。” “后来改了主意。”他不知从哪里抽来一个柔软的毛绒垫,递给叶明芙,“不去了。” 叶明芙无意识地接过垫子,过了好几秒,才轻盈起身,垫在身下。 她眨眨眼,喝下一口热乎乎的柠檬红茶。 “仅仅是想过?” 和李一凡听到的不太一样,她八卦道:“我咋听说你把材料都弄好了,席老师还给他当年的老师写了推荐信。” 季念言简意赅:“没交上去。” 陆焘把手里的小旺仔吸完,掂了两下,问了个怪问题:“你想过要交吗?还是做样子?” 李一凡:“?这有什么好做样子的……” “让有的人以为他要走啊。” 陆焘掂着瘪红盒,第三下的时候抛出去,精准命中不远处的垃圾桶。 叶明芙一头雾水地看向他,季念目光流转,也分来一眼。 陆焘背后有点凉,咳了一声,笑眯眯地对李一凡等人说:“比方说季念虚晃二位家长的竞争对手一枪,以为他们以后举家定居国外,不会再回到国内的高校体系……哎呀太复杂了,我也不懂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这茬就过去了,大家很快聊起别的。 因为没人带伞,众人直到雨停才回民宿,第二天一早,叶明芙下楼的时候,撞见季念正在和陆焘说着什么。 季念的脸色不大好看。 叶明芙从未见过他如此厌恶的眼神,虽然不是对着她,但还是走过去,谁知她还没走近,那两个人就分开了。 陆焘表情没有丝毫异样,走前还乐呵呵地打了个招呼:“早啊小叶~” 叶明芙举起没拿水杯的那只手:“早,陆焘。” 陆焘走过,手心并没放下。 叶明芙和季念对视,他眯着眼睛,紧盯她的掌心,黑眸没了镜片遮挡,在雨霁后的日光下显得有些锐利。 掌心一颤,再次左右挥挥:“早,学长。” 可能因为紧张,比刚才多挥了一来回。 季念脸上没什么表情,嘴角有十分不易察觉的上扬弧度:“早……” “学妹?” 他的声音很低,叶明芙手指回缩,收到背后。 季念神色不明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厨房。 玻璃门没有关上,低音从里面不轻不重地传出来。 “陆焘不是学长吗?” 叶明芙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这句话,不由疑惑:“什么?” 季念站在咖啡机前,没有回头,视线投向窗外的爬山虎。 “都是研二,”他语气平淡,“怎么只叫我学长?” 叶明芙一怔,也才意识到这回事。 她不是没有礼貌的人,那样称呼陆焘只是因为昨天饭桌上,对方主动提出大家直呼其名就好。 而且陆焘一看就为人随和,不拘小节,季念则让人很想尊敬。 但叶明芙有一种本能的直觉,她要是这么讲,后果不会太好。 犹豫了两秒,叶明芙小心地回答:“那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吗?” 咖啡的香气溢出来,季念伸手:“要尝尝吗?杯子给我。” 拿走叶明芙的杯子,他才说:“可以。” “但你还是叫学长吧,”季念说,“听习惯了。” 叶明芙点点头:“好的,学长。” 接话没有犹豫,声线温绵,像糖浆熔成的棉花,可以包容一切。 棕色的咖啡液水位渐升,季念手指轻动:“不过我不喜欢和别人有一样的称呼。” 叶明芙想了一会,果然很好脾气地说:“那我以后叫别人学长的时候,前面都加上名字吧。” 季念端起自己的咖啡杯抿了一口,没喝进去,喉结上下滚。 “好吧。” 昨天玩桌游的时候,一行人原本说好今天中午自己购买食材,去主别墅区那边做饭。 叶明芙端着咖啡走出厨房时,却听李一凡说:“陆焘临时发现了张西餐店的优惠券,满300减80,咱们中午点这个吃吧。” 西餐也不错,叶明芙点头,坐在厨房外的小圆桌上一起选购。 李一凡忽然动动鼻尖,抬起头。 “这豆子好香,”她稀罕地看向叶明芙手里的咖啡,“还有吗?” 叶明芙回头看厨房的方向,季念正好从里面走出来,与她四目相对。 他应当听见了刚才的问话,先看了眼叶明芙,说:“没了。” 听到季念的声音,李一凡有一瞬间的惊讶,转瞬遗憾道:“那好吧。” 叶明芙选完,季念低头随便扫了眼小程序的菜单,要了和她一样的,李一凡就去找其他人点单。 小圆桌这边只剩下他们两个,一坐一站,桌上的咖啡杯已经见底。 季念:“还喝吗?” “?”叶明芙扭头,“还有吗?” 季念的站姿并不紧绷,甚至可以说是松弛,却依然很优雅。 “你想喝就有。” 说话间,作势要来拿走她的咖啡杯。 叶明芙微愣,露出为难的表情:“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对师姐。”明明还有,却不想给师姐喝。 这两个人关系很差吗?不像啊…… 指节无奈地叩了叩桌面:“你在想什么?” “我的意思是,”季念微微俯身,带着草木香的阴影将叶明芙完全笼罩,“楼上还有咖啡豆,可以再磨。刚才的没有了。” 叶明芙豁然明朗,腼腆地笑起来,把杯子朝他那边推了一点点:“原来是这样,那我还想要一杯拿铁。” “谢谢学长。” 弯弯的眼睛和嘴角近在咫尺。 季念呼吸放缓,却变重,隔了两秒才直起身:“……嗯。” 叶明芙带来的水杯很小,两杯咖啡加在一起,还不如连锁店一杯的量多。 季念就没有控制分量,第二次磨的时候,用了更多豆。 递第二杯的时候,还推过来另一个纸杯,然后侧过身去清理咖啡机。 “去给你的师姐吧。”他对着窗外,说,“不客气。” 叶明芙的“谢谢”被堵在嘴里,抿抿唇,说好。 “学长…” 季念依然没看过来,也不是很想回答的样子,好半天,才问:“嗯?” 叶明芙端着两杯咖啡,恳切道:“学长你真的是太好了,我一定会和师姐说,这一杯是你特意为她磨的。” 冲洗的水流声暂停,季念缓缓问:“我特意为谁磨的?” 窗户没有关好,外面吹进来一阵冷风,叶片细细簌簌地响起来。 叶明芙打了个冷颤,犹豫道:“不是吗?” 师姐都没有带杯子过来,他还专门找了个纸杯,多好的人啊。 “那是你的师姐,”季念在某两个字上咬字偏重,“并非我的,不是吗?” 他压低眉:“哦,忘记了。” “也不是你的师姐。” 师姐,师兄,不清楚别人如何,但对他们来说,都只是对直系同门的称谓。 也包括跟着伴侣一起叫的情况。 水流声再度响起来,哗啦啦的,有点冰。 季念:“是叫习惯了吗?” 叶明芙根本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只好诚实地回答:“是的呀。” 季念笑了一声,重新看向窗外,爬山虎昨夜被暴雨冲刷过,浓绿阴森而颓败。 叶明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想起本科的某栋老教学楼,也是满墙的藤叶。 她目光飘远,回忆道:“说起来,我和师姐本科时就认识了,当时她还是我的直系师姐呢。” “只不过后来考研时她跨考了你们专业。”叶明芙感慨,“我和她记性都不怎么样,直到今年再见面时加V信好友,才发现我们居然已经在彼此的列表里面了,还备注了‘一凡师姐’。” 季念眼睑开合,真心实意地微笑了一下。 窗外的阳光投洒进来,给冷淡面容镀上层温柔,十分晃眼。 叶明芙连忙重新看向那墙爬山虎:“叶子真好看。” 季念轻轻赞同一声,目光从远处挪到发旋。 “确实好看。” 骨节分明的大手毫无预兆地覆来。 叶明芙手背一颤,咖啡险些洒出来,她不敢再动,季念的手却一触即离,连带着她的咖啡杯。 “我帮你端。” “……嗯。” 手背发烫,叶明芙端着李一凡那杯咖啡推门,又听季念说:“是比之前好一点了。” “触碰的时候。” 他抬手过来,淡香渐浓,叶明芙想着治疗的事,这次没躲。 冷白色的手指穿插进她紧握门把手的指缝,比起昨晚五秒钟的掌心相触,这才更像是“牵手”。 因为要按下把手,覆上来的那只手微微施力,指腹按压向叶明芙的手心,恰好停留在最中间、最敏感的那处软肉。比她更敏感的却另有其人。 炽热而错乱的气息落在后颈,似近似远:“多亏有你。” “吱呀——”门被推开。 季念先走出去,背影挺阔,清冷,纤尘不染。 耳背却透红。 把咖啡给李一凡后,叶明芙才回神,告诉她这是季念特意再磨的。 “第一次磨的没有剩余,知道我们想喝,学长特意去楼上拿了新的咖啡豆呢。” 李一凡诧异:“他?他磨的?” “别是你偷偷去磨,磨完了端来说是他老人家弄的吧。” 季念要是有这个关照他人的劲儿,多少人不说春风十里,总要阳光普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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