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舍不下了。 雷有琴应了声,又问她:“姐姐本是姓什么的?” 木棉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刚被卖掉的时候,好像还是记得的吧,后来渐渐地就忘了。 对一个奴婢来说,姓氏有什么要紧呢。 她笑了笑,神色洒脱,说:“姓羊吧。” 雷有琴笑眯眯道:“我想也是——听说过几天三姐要正式摆酒,收你做义女?恭喜恭喜!” 木棉笑着邀请她:“有空的话一定要去啊!” 雷有琴不假思索道:“这还用说?” 木棉时常会想起那个离开了的人。 她时常会想,她怎么会计划得这么周到? 从前她们在一起说话,她说很羡慕别人有家人,唯独她孤零零的,什么都没有,原来她都记得。 木棉没有母亲,三姐失了女儿,她们刚好可以结伴同行,温暖彼此。 舒小娘子、雷小娘子和杨家小娘子都很好,但她们生来就是金枝玉叶,是无法真正地理解木棉的。 只有羊三姐可以。 …… 这年的年底,雷有琴跟费家的郎君正式成婚了。 荣学士——现在该叫荣司业了。 荣司业不愿意拘束两个年轻人,刚巧自己升职得了笔奖金,再凑了凑家底,跟亲家雷夫人商议之后,两家各自出资一半,给两个年轻人在神都置办了一处屋舍。 后来舒家正式分家,舒世松跟母亲杨氏夫人搬离了书宅,就在他们俩旁边安了家。 相熟的年轻人一起约着聚一聚,吃吃饭,也很方便。 雷夫人知道舒世松性情沉稳,不跟自己女儿似的那么跳脱,私底下也委托她:“他们俩要是吵了嘴,你就给劝两句,年轻人过日子,哪有不闹矛盾的?” 舒世松笑着应了,只是还真没遇上过须得她亲身上阵去劝说的情况。 雷有琴跟丈夫没吵过架? 这怎么可能呢! 这天两个人就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吵了一架——主要还是雷有琴在生气。 她一生气,就把门关上,在房里不出来了。 吃午饭的时候,费郎君来叫,她也不理。 最后还是从窗户把饭菜送进去的。 下午再来叫,她还是不理。 等到了傍晚时分,快要用晚饭的时候,费郎君又来敲门了。 雷有琴隔着门,没好气地说:“别敲了,我死啦,还吃什么饭!” 就听费郎君在门外说:“不是找你吃饭,是我在房里收拾东西,捡到了好大的一个信封,不知道是不是你的……” 雷有琴躺在榻上,气呼呼道:“不是!” “那好吧。” 紧接着她听见了撕开信封的声响,再之后是费郎君饱含深情的朗诵的声音:“从晨光当中走来的你,像汇聚了万千星辰的你,无数个日夜渴盼见到的你……” 雷有琴刚听了一句,还在想:这是什么东西?好酸! 再听了后边两句……她忽然间反应过来了! 天啊!!! 这是她当初写给朱少国公的情书啊啊啊!!!! 雷有琴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脚趾疯狂抠地:“求求你你不要念啦!” 费郎君还在外边继续朗诵:“你该如何采撷,我这朵带刺的玫瑰……” 雷有琴鞋都没穿,就飞奔着去开门,慌里慌张地把门栓拉开,臊红了脸,追着费郎君打:“啊啊啊啊都说了不要念啦!” 舒世松下值回来,就看她阿娘坐在院子里乘凉,脸上神情含笑,好像是见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似的。 她禁不住左右看看,只是没发觉有什么值得笑的东西:“阿娘,你笑什么呢?” 杨氏夫人莞尔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年轻人可真好玩啊!” …… 舒世松后来官至刑部尚书,倒是她的叔父,从前的舒相公晚节不保,后来因故被贬为司马,出京赴任去了。 她是舒家尚书房这一脉的始祖。 致仕之后,舒世松得了空,也会去看看从前的老友。 记忆里雷有琴还是个爽利活泼的小娘子,现下也已经变成了费家沉稳慈祥的老祖母。 阮玉树和贾玉婵也在这儿,几个人聚在一起,看一群十来岁的小娘子在庭中追逐打闹,往来嬉戏。 有个格外俏皮的,还很好奇地过来问她们:“祖母,听说不久之前故去的金吾卫大将军是因为心仪之人早早故去,所以才终身不娶的,是真的吗?” 雷有琴叫她问得微微一默,几瞬之后,才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吧。” 那小娘子长长地“啊——”了一声,捧着脸猜度着说:“他喜欢的那个小娘子,一定非常非常漂亮!” “那倒也不是,”阮玉树在旁,稍显恍惚地说:“不过,她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又有一个小娘子凑了过来:“祖母,听说从前帝国的都城不是神都,而是东都,东都里还有神仙,有妖怪,是真的吗?” 雷有琴笑着反问她:“你这是听谁说的呀?” “哎呀,”那小娘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老气横秋地说:“祖母,你不懂!” 她重新回到了小姐妹们当中去,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聚在一起商量:“等今年放了田假,我们一起去东都探险吧?肯定很有意思!” 其余人七嘴八舌地附和:“好哎!” 阮玉树瞧着她们,恍惚间也瞧见了自己的青春:“说起来,也有两年没见到木棉了,她还在东都吗?” “是啊,她大概是在那儿扎下根了。” 贾玉婵接管了家里边的生意,平日里三都之间往来得多一些:“我之前去东都的时候,我们俩还见了一面。” 她笑吟吟地说:“木棉收养了一个失去双亲的小姑娘,在东都找了家学堂,叫她去念书……” …… 人生终了之前,舒世松最后去了一趟东都。 士安大道修得那么宽阔,可以容纳九辆马车并行。 这条道路的一端,系着的是宪娘桥。 桥边立了碑石,写的是捐赠人的名姓,阮氏士安与她的两个女儿宪娘和九九。 大概是因为长久地风吹日晒,碑石上的文字受到了一些磨损,“九九”这两个字似乎被磨损得格外厉害。 舒世松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摩挲这两个字,也是在这个瞬间,意识到了这两个字相对模糊的真正原因。 多少人曾经到这里来怀念过她呢。 醉别西楼醒不记。 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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