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姥姥斥责的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她究竟不舍得责骂她。只怪自己打小过于宠溺白绮,小白蛇才会像如今这般无法无天,欺负到姥姥头上来了。 “姥姥?”流云仙尊略显迟疑,一声称谓唤得有些吃力。 姥姥勉力压下不满的情绪,并未当着白绮的面对流云仙尊恶语相向。 她素来不待见仙界中人,自打白榆在太仓山闯了祸,姥姥不得不在景元帝尊面前低人一等,一口恶气卡在心口不上不下。 “姥姥,你不生气啦?”巨蟒变幻成小白蛇蹿上姥姥肩膀,脑袋贴着姥姥脸颊讨好地蹭了蹭,“姥姥别生气啦!我回来了,我还给你带回来一位神仙呢!” 不提神仙“二字”还好,一提起,姥姥就气不打一处来。 姥姥永远记得当年白榆伙同郦元企图夺取帝尊之位,事情败露,姥姥连夜赶至太仓山,素来高傲的妖族,不得已而在景元帝尊面前失了颜面。 “既然来了桃都山,往后便莫要再提仙界之事,我不爱听。”姥姥垂眸望着小白蛇,状似叮嘱她,实则话是说给流云仙尊听的。 仙尊不傻,自是听懂了,也听进心里去了。 “姥姥放心,流云从今往后只字不提仙界之事。” “姥姥!”白绮嗔道,“你不要吓唬流云仙尊,他受伤了,法力尽失,吓坏了怎么办?” 姥姥听着白绮撒娇的语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当真是拿她无法。 数月后,桃都山上一片姹紫嫣红,芬芳四溢。 小白蛇得了姥姥准予,带上流云仙尊前往箱子里的世界,带仙尊见一见父亲。 白桑略显局促,他怔怔地望着流云仙尊,仿佛隔着时空瞧见了昔日的自己。 然而,好景不长,忽有一日,仙界有人上桃都山求见姥姥,道是有要事相告。 姥姥深深蹙眉,冷着脸接见了这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神仙。 “锁魂阵……破了。” 白榆与郦元虽被困在锁魂阵中,却一刻也未曾放弃夺取帝尊之位的大业。 两人在阵中费尽心机,白榆不惜用妖族血脉助郦元动用离魂术,郦元的魂魄再度脱离身体,摆脱锁魂阵。 “桃都山与世隔绝数千年,素来不管仙界之事。”姥姥撇开眼,将视线落在闻讯赶来的流云仙尊身上。 “请姥姥允许流云仙尊随我回太仓山,他的御水之术或许能助帝尊平息这场霍乱。” “姥姥,我也去!”白绮倏尔奔至姥姥面前,眸中带着祈求的颜色,“我愿意随流云仙尊前往太仓山。” 姥姥终究无意掺和仙界之事,冷冷地扫了一眼流云仙尊,“流云,你随他回去罢,白绮留在桃都山。” “为什么?”白绮心急如焚,她担心母亲,也担心流云仙尊,倘或她们打起来,任谁受伤了白绮都会难过的。 她没办法如姥姥一般,对母亲的生死置若罔闻。 “姥姥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们,回到桃都山,便莫要再提仙门中事。” “姥姥!” “白绮,姥姥说的没错。”流云仙尊低声安抚她,“我随父亲的随侍回去便好。你母亲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 “你也不能有事。” “好。” 第61章 小白蛇×仙尊。终最为珍视的东西 逝者如斯,小白蛇在大桃树下坐立难安,望眼欲穿,期待着流云仙尊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桃都山门口。 然而,数月已逾,小白蛇未能如愿等到流云仙尊安然归来,哪怕是来自流云仙尊的只言片语也没有。 姥姥加固了隔绝桃都山与外界联系的结界,白绮无计可施,只能干着急。 “姥姥,你放我去太仓山好不好?”白绮心急如焚,犹似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昼夜跟在姥姥身后苦苦哀求。 姥姥虽宠溺白绮,却在此事上尤为慎重而心狠,自始至终未曾松口。姥姥早已失去了女儿,不想再失去唯一的血脉。 自打得知白榆与郦元冲破锁魂阵,白桑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竟是一病不起,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瘦下去,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白绮更是怀疑太仓山出大事了,不禁怀疑白榆或有性命之忧。 “姥姥,你为何不给母亲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呢?” 姥姥不去看她,语气冷硬:“姥姥曾给过你母亲数次机会,她并不需要。” “姥姥!”小白蛇话音里带着哭腔,“我想要母亲与流云仙尊双双活着,我想要好端端的,回到桃都山同我一起生活。” “皆是命数。” 姥姥的话意味深长,小白蛇不太能听懂,却莫名有些心慌意乱,一股沉重的无力感拖着她往下坠。 “是死是活,皆是命数。”姥姥加重了语气,仿佛在提醒白绮,又像是在提醒她自己。 忽有一日,整个桃都山上雾蒙蒙一片,宛若蒙上一层浓雾。 白绮望着厚重的雾气逐渐将桃都山上的土地树木吞噬,心下惊惶不已,慌里慌张地请求姥姥打开箱子里的世界。 她有一个推测。 白桑的身体状况与白榆的性命关联颇深。 “父亲?” 白桑蜷缩在榻上,面无人色,形销骨立。白绮轻轻唤了他一声,未听得白桑回应,她走近了伸手去探白桑的气息,只觉异常微弱。 “父亲,你怎么了?” 榻上之人像是听见了她的呼唤,挣扎着、哆嗦着地挪动了一下枯槁的身形。 “绮绮,我要走了。”白桑呢喃道,“我要……” “父亲,你往哪里去?”白绮声音哽咽,她心底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白桑如今这副形容,恐大限将至。 “你母亲……她寻我来了。” 闻言,白绮再也忍不住了,冰凉的泪水夺眶而出。 “姥姥……”她喊得撕心裂肺,声音震得箱子里的世界整个颤了颤。 姥姥出现在床榻之前,箱子里的世界这才归于平静,她伸出手去探了探白桑的气息……白桑早已没了气息。 “姥姥,母亲她……也死了吗?”意识到这个事实,白绮顿时泣不成声。 昔日,白桑曾不顾白榆竭力反对,动用同生咒将他与白榆的性命捆绑在一处。而今白榆因故丧命,白桑亦不能独活,紧随她而去。 姥姥沉重地叹一口气,没有回应白绮,自顾自道:“恩恩怨怨,终究归于尘土。” “我要去太仓山,我要查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小白蛇说罢,飞快便往箱子的入口去,刚一转身,身形猛地瘫倒在地,抽搐个不停。 见状,姥姥大惊失色,“白绮!”她将小白蛇捧在手心里,小白蛇通体灼热,滚烫得几欲能灼伤掌心皮肤。 望着双眼紧阖的小白蛇,姥姥暗自松一口气,这一天总算是来了。 小白蛇要化形了。 姥姥始终坐在榻前,守着白绮,寸步不离。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小白蛇终于变幻成人形。 不像姥姥那般斯斯文文却严肃刻板的容貌,也不像白榆那样明媚张扬。小白蛇模样温婉,细看便能发现,她看人时,眉眼间流露出的情绪与流云仙尊有几分相似。 “疼不疼?”姥姥爱怜地摸了摸她脸颊,妖族第一次化形时,剧痛难捱。 白绮轻轻摇了摇头,还不太习惯这具人类的身体,“姥姥,我母亲她……” 姥姥面上的怜爱之色渐渐消失,转而冷冷道:“姥姥曾告诫你多次,桃都山与世隔绝数千年,向来不掺和外界之事。” 白绮倏尔自榻上坐起身来,又猛地栽倒下去,她尚不能够自如地掌控自己的人形。 “母亲不是外人,流云仙尊也不是外人。”她歇斯底里地嚷道。 姥姥不再理会白绮,起身径自离开了。 小白蛇定定地望着姥姥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福至心灵。姥姥只是不搭理她,并未严词拒绝,说明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几经周折,小白蛇怀着对母亲与流云仙尊的担忧,终究得偿所愿,来到太仓山,却只见万里冰封。 太仓山早已今非昔比,仙府尽数被冰雪覆盖,了无人迹。 白绮望着眼前白茫茫一片冰天雪地,刚化形不久的身体犹如融进冰雪里,僵硬地怔原地,挪不动步伐。 “母亲?流云仙尊?你们在哪里呀?”小白蛇顿觉喉咙疼得厉害,这几个字卡在嗓子里了,她唇齿微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她找呀找! 小白蛇妖力爆发,震碎了一片又一片片冰封的世界,露出被烈焰烧焦的内里。太仓山上除却一具一具冰冻后的尸体,不见一只活物。 白绮仿佛身陷隆冬天气里,通体冰冷到麻木,她早已感觉不到疼痛,拳头大小的冰碴飞溅,在她脸颊划出一道道豁口,又飞快愈合,只留下干涸血迹。 纤长指尖被晶莹而锋利的冰块戳破,指甲劈开,鲜血滴在雪地里,随着融化的冰雪涓涓流淌,很快便不见踪迹。 小白蛇的嗓子哑了,只能发出喘气一样的声音。她无法呼唤母亲与流云仙尊,而他们,亦无力回应白绮。 她发疯入魔了一般,试图将整个冰天雪地搅得稀巴烂,却犹如蚍蜉撼树,只伤得冰封的世界分毫。 万里冰封被小白蛇震碎了一个角,她见到昔日在太仓山门口拦住她去路、却被她施幻术哄骗的那两名守将。 他们手里紧握着兵刃,眼眸大睁。 小白蛇浑身衣衫湿透,淅淅沥沥地出冰凉刺骨的雪水来。她步伐踏过的地方留下一条淌着血水的小路,渐渐淹没在皑皑白雪之下。 “我来晚了,我来晚了……”白绮喉咙里咕咕哝哝的,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 她终于支撑不住越来越沉重的身体,倏地瘫倒在汩汩流淌的雪水里。刺骨的寒凉穿透浸透血水的衣衫钻进皮肤,她捧起一捧雪,双手紧紧压在脸颊上,试图寻得些许清醒。 小白蛇找到了母亲的尸体,母亲满面春光,如沐春风。 郦元躺在她旁边,嘴角噙着得意的笑意,一只手穿过景元帝尊的胸口。景元帝尊仰面倒在郦元身上,双目圆睁,死死盯着郦元那只穿胸而过的右手。 白绮在距离母亲大人尸体不足十步的距离,寻到了流云仙尊。仙尊双眸紧阖,看不出情绪,如墨长发铺在雪水里,混着黑灰,混着血水,湿嗒嗒的,一点也不飘逸。 “白绮,你怎么弄成这幅样子?” 小白蛇母亲与流云仙尊的尸首收入袖中,复又把被她掏出来的尸体掩埋在雪地里。 一只脚刚踏入桃都山的地界,便骇得守山门的几只小妖吱哇乱叫。她们从未见过小白蛇这样一幅失魂落魄又死气沉沉的样子。 小白蛇永远是欢乐的,灵动的,朝气蓬勃的。 白绮没有搭理她们,她压根听不见小妖们的声音。凭着最后一点精气神,小白蛇朝大桃树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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