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竟连惯爱用的草木熏香都换了,换成了沉香。沉香浓郁,配上他今日这身儿淡金色的暗纹锦袍,倒是极衬。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只觉得眼前人求过婚之后,此刻气质都变了些。 两人挪步至园中。 园中几棵桑树青叶掉尽,只余下几片枯叶在枝头摇曳。 “你不是说玄都观还有要事?怎的又来寻我了?”乔苑珠问。 “再要紧的,又如何比得上你重要?我抓紧处理完便来寻你了。”此时有微风吹过,徐枳也上前一步,用手将乔苑珠几缕碎发别至耳后,“我来的可是时候?” 乔苑珠心想,来得不是时候。若不是她心绪不宁睡不着,恐怕等不到他此刻来寻她。眼下时辰也晚了,想必事情已经处理完,才不信他口中说的事没有她重 要。 “我今日睡不着觉,这才等到你来寻我了,算得上是巧合。”她微仰起头去瞧他,“你来寻我可是有事?” “没有,”徐枳也稍稍上前一步,抬手抚上她的发顶,“就是想你了,你不想我么?” 这样的情话从徐枳也口中说出来实在有些不搭。非是他从未说过这样的话,而是她觉得,他好像不会用这样的语气。 今日徐枳也,会否太过粘人了些。 求个亲竟让人变化这么大么? 她偏不遂他的意,调笑着道:“不想,我都困了。” 可是对方却好似十分奠坚定她对他的喜欢,既不恼,也不追问,只在她的发间揉搓,旋即又轻抬指尖,在她发髻上那根白珠簪上摩挲。 便是这么悄无声息的摩挲,竟让乔苑珠浑身都战栗了一下。心底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那声音极熟悉,是个女童,她对她道:“快逃!” 乔苑珠吓了一跳,抬眸对上徐枳也的眼时,他的手还虚虚地悬在她的头顶上。 乔苑珠歪了歪头去打量眼前这个人,半晌,道: “你不是阿也。” 她抬手将对方的手打开,眉心的咒印也烫了起来,正在这时,身后小楼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爆竹声。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往身后瞧去。只因着声音太过熟悉,而她又太过清楚这声音响起意味着什么,以至于她竟将自己的后背朝向了那个假的徐枳也。 她急忙回身。可身后哪里还有人影,只剩下高大的桑树和满树的枯枝,先前的人,倒像是她发的梦魇。 青桑园在山顶,透过桑树往山下面往是一处汤池园,原本她还计划着明日与冯钰一起去泡汤。不知是不是她眼花了,她只觉得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又有太多奇异的事情齐发,导致她瞧着那汤池园子上空,隐隐约约似有薄红色的雾气。 雾气妖异,其间似有无数怨灵在飞。她惊惶地揉了揉眼睛,再看清,下头就又是个普通园子了,天朗气清,哪里有什么薄红雾气。 来不及多想,眉心的法印还烫着。她连忙朝小楼二楼跑去,依循着记忆,声音应当是从二楼中间的屋子传出来的。 未免打草惊蛇,也不敲门,兀自推开了房门。 房门打开后,堂中什么都没有,瞧不出什么异状。往右侧瞧去,内间有窗棂大开着,月光透过窗格子洒到窗前的桌案上。 桌案上的香炉里还点着香,烟似丝线袅袅,从旁是一副画的卷轴,卷轴长长展开,一头垂到地上。画卷上画的是什么瞧不清,而就在那画卷的不远处,两个人影交叠。 月光好似在故意与她开玩笑,偏生将交叠人影的脸照出了影子来。 女子脸色苍白,唇如樱桃,眸中似有水有雾,两行泪落下,竟都没扰了她的美,愈发楚楚动人。她浑身颤抖不止,双手扶在男子的胸膛上,见她来了,似乎是有些羞怯,又或者是害怕暴露什么,复又将脸埋得更深一些。 男子剑眉微蹙,一双目似朗月,眸中亦似有水光。他手中还握着剑,另一手紧紧将女子搂在怀中。早先时候的淡金色袍子,眼下换成了道袍,发髻高束,马尾垂在脑后,有发带揉在其间。 乔苑珠凝滞在原地。 她好像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这不得了的事,似乎还与她有关? “世子,别离开我,求你,我害怕。” “先前的妖邪定是还没走,若是世子也丢下我不管,那我今日恐怕要死在那邪物手中了……” “我对世子早已芳心暗许,除了这些,便是我的家中亦有许多世子的画像……” “若是世子愿意,我愿做世子平妻,与乔娘子共同伺候世子……” 乔苑珠脑子空白了一瞬,冷汗自额边渗出,耳边突然响起来巨大的嘶鸣声,她抬起手将耳朵捂住。下意识地,她转身就往屋外跑去,全然不顾屋中男子慌忙唤她,女子又极力阻拦的声音。 可是弗一跑到廊庑之上,她又觉得自己实在不该跑,倒显得她吃亏受辱了。如此一想,便有十成十的恼怒之气窜上胸口,气焰也随之拔生,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 该恼羞的是屋子里的人才对! 乔苑珠复又两三步冲进屋中,屋中除了月光,灯光全部,不巧就与追出来寻她的男人撞了个满怀。她更恼了些,只觉得眼下这人可恶至极,连同她惯爱闻他身上的草木馨香都变成了臭水沟的味道。 “晓晓!天大的误会!” “你松开!道长注意分寸,眼下你将我搂着,屋中人作何感想?你又当我是什么人?任由你们侮辱?” 乔苑珠挣扎着便要进内间去查看先前铺落在地上的画卷,奈何徐枳也力气极大,竟是让她半寸都挪动不得,只能被迫待在他怀里,听他把话讲完。 乔苑珠心中嗤笑,可笑这世间男人做了负心的事情,还能凭着力气大,将人禁锢在原地,听他讲那些早就编好的鬼话。 她双手都被箍住了,便在心里给自己催眠,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听他的编排。 “我管屋中人作何感想?她便是死了也是自作孽。”徐枳也说着,见乔苑珠脸都气红了,梗着脖子不与他对视,便知道她误会大了,更是气极了。 毫无办法,索性就将脸埋进乔苑珠脖子里面噌,又用鼻子尖去刮她,直将她逗得痒痒。 “你这是做什么?竟是这样耍赖?”乔苑珠涨红着脸,更加生气了,“你且先松开我,我不想与你扯许多,眼下应该去瞧瞧那幅画。” 可她画刚一说完,屋子里的女子便也出来了,眼瞧着徐枳也将脸埋颈乔苑珠的脖子里,气急攻心,竟一下晕死了过去。 乔苑珠惊惶着将徐枳也推开,去瞧晕死在地的王箬笙。好在人还有气,只是脖颈上有一圈红痕,应当是绳索勒的,胸口上靠近心脏的地方,衣裳破了几处洞,每个洞都若指头大小,其上有渗出来的血渍。 徐枳也在她身旁蹲下,道:“我来的时候便见着她倒在地上了,原想试探是否还有气,哪知道她径直就扑了上了,随后你就来了。” 乔苑珠睨他一眼,起身去寻屋中的那幅画卷。她将画卷对着窗外,试图趁着月光瞧一瞧画上画的是什么,只见徐枳也似是见了鬼,连忙背过身去,不与她对视。 乔苑珠心中嗤了一声,垂眼去瞧画卷,只见其上有男子,眉眼俊朗,唇边噙笑,高束的马尾迎风飘摇,发丝根根分明,如春日烟柳。一身锦袍华贵非凡,腰间佩剑不是却邪又是什么? 徐枳也不知何时踱到了她身边,尴尬的咳嗽了两声道:“莲华散人的画卷。” 乔苑珠不理他,背过身去将画卷一把丢在桌案上。 只是她还没气完,外间便趁着他俩在屋中所顾不暇穿出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与此同时,乔苑珠眉心的法印金光大作,竟是烫得她长眉紧蹙难分。 徐枳也先一步出到外间,只听得他大喝一声站住,随后便没了声响。乔苑珠紧随其后追出去,只见前头有一身型似猴,身后还背这个什么的影子灵活四窜。 那影子奔至园中,竟是直接化作一道黑烟,窜进了黑幕当中。 徐枳也犹豫了一瞬,转过身来朝乔苑珠递了个眼神,乔苑珠心领神会,冲他点点头,便见他在身上拍了一道符,瞬间身影便消失了。 乔苑珠提裙奔至楼下,猴影和徐枳也早都不见了。她喃喃捏诀,袖中飞出来个小虫一样的东西,在空中扑腾着,似乎在寻找什么痕迹与气味,打着旋儿转了两圈之后,确是寻到了路径,便沿着一条道 儿往山下飞去。 乔苑珠跟在小虫的后头往山下走,越走越发现是出了会仙观。可若是跟着闲闲跑,恐怕到天亮都找不到徐枳也,便让闲闲等着,先去牵了马,打马出了观。 闲闲七拐八绕,竟是愈来愈靠近祁云坊的方向。 前头已见逐影斋,外头的铺子两盏白纸糊的灯笼亮着,再往前走几条巷子,便是此前她去往妖市的那座破落院子。 院子不似她此前看到的破落样,院中有瓦舍,盏盏红灯亮着,阶上站着个红衣女童,女童个头不高,身后却还背着个与她等高的棺材。
第105章 怪物甫一踏进院子,见到…… 甫一踏进院子,见到那阶上身着红衣的女童,乔苑珠几乎是立刻想起来,此前在一僻静小巷中所见的,红衣女童牵着个身影高大的将军的场景。 院中祭起个巨大的阵法,由阵心出发,如同涟漪般的层层灵场将整座院子圈住。阵心处仰卧着个貌美妇人,四肢被灵力缚住,不知是不是阵法的原因,乔苑珠瞧着,那妇人的身形十分透明,几乎是要散了。 大阵似乎是由脉络,就如同人的静脉血液,有六条血红色的丝线一路蜿蜒,最终在院落的六个角落中断,而中断处,赫然便是此前京中命案所丢失的残肢。 大阵正北面是一颗头颅,乔苑珠此前在明月仙居见过这张脸,毋庸置疑,这是李兵丢失的那颗头。 大阵的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四个角,分别置有四肢,看上去像是男人的,是东市牙行的刘大保。 大阵中央,除了莲华散人,悬空还摆着一具可怖的躯干,躯干上五处碗口大的豁口触目惊心,不知是被做了怎样的保鲜,伤口处竟还幽幽渗血。 “可惜,你们俩的都用不了。” 红衣女童幽幽地开了口。她歪着头,透露出孩童该有的天真烂漫,与之唇瓣处鲜红口脂形成鲜明的对比,像是刚吃完小孩子,再配上一双红瞳,实在是妖艳魅惑极了,此中反差,盯得久了还会有片刻的周身麻木的错觉。 乔苑珠赶紧将目光挪开,朝着徐枳也跑过去。 似乎并不在意他们的搭理,女童只管自顾自的说:“你们这样的人,都是些虚伪的坏东西,令人恶心。” “你们两次三番坏我的事,当真是令人讨厌。” 红衣女童说着,便掏出来一只画笔,隔空便绘出来一只纸老虎,猛朝着徐枳也和乔苑珠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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